她实在是太需要睡上一会儿,躺在床榻上就睡着了。
睡得不好。
梦中挥之不去昨夜雨中令人惊惧的一幕,她又梦见了更可怕的场景。
他的夫君太子殿下在后紧追不放奶娘,一边狂追一边大声的喊着:“盼娘,我非得杀了你不可,非得杀了你不可!你自己找死!找死!”
奶娘头也不回,不停地往前奔跑,太子在后疯狂的追!
跑着跑着,两个人忽然间变成了两具冷森森的白骨,闪着蓝色的磷光,哗啦啦倒地的声响在寂静中回响......,她骤然惊醒,额头上全都是冷汗,还没等坐起来,忽然看见太子幽灵一般的身影,无有一声的倚在门口处,斜眼看着她。
“你醒了,脸色这么红,是有些发烧了吗?”他说着话走了过来,将手掌放在她的额头之上,“上次被雨浇到了,你发烧脸就红成这样子,没有事吧?”
不待他的话音落,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将头直接压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什么发烧?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儿,我睡得很好,很香。
哦,对了,我光顾睡觉耽误事儿了,皇后令我将她送给安绮公主的礼送过去,我又命人准备了些礼说送过去,然后,就睡着了。
你去不去,即便是现在不肯去,安绮大婚之时,必要盛装出席的。我得去更衣了,这都什么时辰了.....”
她整个人都变了,忽然变得形若安绮公主一般大的小姑娘,不去接他的话茬,也不跟他唱反调,自顾自的忙起来自己的事情,好像真的无忧无虑。
他昨晚上回来时没有看见她,室内的窗子敞开着,而站在窗口前,恰好能看见他追过去的身影,他越想越生疑。
站在门口处,暗里观察着她好半晌。
从她睡得烂熟的样子来看,昨夜她极有可能根本就没有睡,他懊悔昨晚上回来,他就没有多走一步到书房中去看看!
他想诈出来她的话,而她聪明得像是一条水中的鱼儿,他跟本就抓不住她!他恼火得想发作,却又发作不起来!
“我要跟你一起过去看看,”他走到她跟前,脸上挂着难以琢磨的笑说道,“离得又不是是很远。”
“去吧,你也很久没有见到安绮公主了。”她说道,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顿了顿,没说什么,转身坐在桌前,以手捻动着一只空茶碗,在想着什么事。
少待片刻,忽然见玳瑁进来道:
“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有温良娣身前宫女正在门外要见太子殿下,说是闻得温良娣接连热得晕倒,前来恳求太子殿下允许太医前去为其诊病。”
“哦,是吗?”太子站起身往外走道,“接连的晕倒,怎么才过来说允许太医前去诊病?我得过去看看。”
看着太子走出去的身影,从各种迹象上来看,他已经怀疑到她看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难道不是吗?入得门来他就点了她被雨浇到而发烧,虽然没有准确的把握把话直说。
一旦被他察觉出来,事情的进展将更加艰难。
事关重大,她有必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见上喋虚先生一面,哪怕不说话,远远的看着也好。
她只想亲眼确认一下喋虚先生到底是不是六一大师兄?而产生这样的想法,皆因忽闻得太子的生母是春霞而非是她很有把握断定的奶娘。
然而,更让她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奶娘的名字竟然叫做:盼娘!
她不知道这个叫做盼娘的奶娘有着怎样神奇的故事,以至令太子进入癫狂状态的想杀了她却又下不去手,对于他来说,杀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还不是形同碾死一只蚂蚁。
反过头来想,盼娘若真的就是六一大师兄小时候的那个奶娘,十有八九就说明这是一场谋杀,很久以前,她就想杀死六一!
而这其中又有着怎样不可被人知的秘密呢?她又是怎样神奇的从胡府的荷花池子底下,游进了皇城给太子当上奶娘的呢?
太子的年岁只长了六一大师兄一天。
有些事情她不敢想,但闻得了奶娘的名字后,着实感觉到了她的神奇,而且,她的神奇震惊了她!
难怪她低调,难怪她出奇的低调!
她能想得到,将这一连串神奇的事情告诉六一大师兄之后,他会想到什么?
或许,只是破解了他心中多年来,不停的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谜团。而其它事,他怎可能做得到?或者,追杀者但凡发现他一点儿的蛛丝马迹,必要了他的命!
……
正锁眉思着事情,忽闻得外面一阵惊叫之声,似是灰兰发出的声音,紧跟着‘哗啦’一声,好像是什么人撞得桌倒椅翻一般,她的心一紧,急忙的奔外室而来。
果然见灰兰被打倒在地面上,或是摔倒时正撞在桌上,杯碗皆落地而碎,而气势汹汹的方嫣红,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前,正命令着两个一脸横肉的宫人上前打!
玳瑁正去扶倒地的灰兰,另几个宫人跪地瑟瑟发抖!
“住手!”太子妃怒斥一声,“方良娣,何事来此处撒泼,视延庆宫法为儿戏吗?”
“你问她,走路不长眼的奴才,竟然踩到我的身上来了,今天我非打死她不可!”方嫣红脸红脖子粗地咆哮道。
“回太子妃娘娘,我几个在门口前看着了,方良娣娘娘从这边走过来,灰兰从那边过来走得急了点,但没有踩到方良娣娘娘,千真万确。”玳瑁急忙道。
“问你话了吗?用着你胡说八道了吗?”两个满脸横肉的宫人冲着玳瑁吼道,大张开着的嘴,形若吃人的猛兽,吼着又要伸手。
“方良娣,你来我处,何事?”太子妃厉声道。
“谁来你处了?我只是从这里路过,谁规定你这里不能走了吗?”方嫣红怼道。很明显,她就是来找茬的。
“如果,她真踩了你,即便是你在打得狠一点儿也无事;但她没踩到你,反而被你从室外打躺到室内,眼中可有这延庆宫中的法纪?”太子妃怒斥,脸色阴沉。
“法纪?”方嫣红冷笑道,“什么法纪管走路不长睛睛,往我身上踩啊?就该打死她!”
两个狗仗人势,一脸横肉的宫人,又上前踹了灰兰两脚。
“来人!”太子妃厉声喝斥,“将打人者拖出去杖毙!”
‘扑通’一声跪倒,磕头如捣蒜。
两个一脸横肉的宫人吓得跪地哀嚎求饶,只片刻,站在门口不远处的侍卫上前,拖着宫人往外走。
忽闻得方嫣红大声吼道:“你敢,我这就告太子去,你护短,随意杖毙宫人。”
恰在此时,远远看见太子向此处走来。
方嫣红似乎早知太子会来一般,迎着太子而去,两个侍卫拖着宫人站在一处看着太子妃。
“成命不变!立刻执行!”太子妃厉声道。
“是。”侍卫拖死狗一般的拖着宫人而去,哀嚎声渐远。
待方嫣红拉着太子的胳膊走回来时,发现侍卫已经将两个宫人拖出去了。
恼羞成怒,直接指着太子妃的鼻子与太子控诉,好像是太子妃站在她的门口前惹事生非,满嘴扯谎一般。
不待太子妃说话,灰兰跟玳瑁还有几个宫人实话实说,将方嫣红来此找茬生事一事说出。
见太子阴沉着脸没有吭声,方嫣红忽然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诬陷你,她到我那处诬陷你!”
“此话怎讲?”太子问道。
“方良娣,你莫要血口喷人!”灰兰恨道,只是当着太子面把接下来的满口喷大粪半句忍下了。
“太子妃诬陷太子骂我,骂我是一个无知,不知深浅,与别人逞能以至孩子早产,真是活该!真是活该!我以命给太子生了长子,太子怎么会如此说?我不相信!
而太子妃就是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将我打躺在地!
我派去看望沈梅霞昭训的宫人也被她责罚二十闷棍,太子你可看见了,刚刚又杖毙了我两个宫人,保不准,下一个杖毙的人就是我!就是我啊!”方嫣红连哭带嚎地吼道。
这话确实是太子原话不假,但却被方嫣红添油加醋邪乎不老少,太子妃何曾骂过她活该呀?
然而,太子却信了方嫣红的话,闻得他大声的问道:“她还说了什么?可还有骂了你的孩子也活该?”
此言一出,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皆知方嫣红所产之子,生下不久便夭折,而她自己确是不知道,皇后也封了口。从太子难看的脸色上就能看出来,若是闻得太子妃说出夭折半个字来,定是不可饶恕之罪。
“太子殿下,责罚方良娣的宫人皆因前有媚乞被方良娣招去跪门坎而晕倒,宫人不但不劝说方良娣,还强言狡辩助其行凶。这样的宫人,按宫规惩处闷棍算是轻的。
皇家子嗣岂可儿戏,我斗胆不敢责骂皇家子嗣半个字!”太子妃道。
‘啪嚓’
一个大嘴巴就打在太子妃的脸上,紧跟着他狠狠斥道:“就算我这么骂她,用得着你打着我的幌子再去骂她吗?”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嘴角而落,她曾跟自己说过,再不会让他的巴掌落在脸上,她能躲而她确没躲,她实实的接了这一巴掌。
“太子殿下,既然你知道了她打着你的幌子随意的骂我,此罪形同欺君之罪,直接杖毙才算是轻的!”方嫣红道。
“你走路仰脸朝天不长眼睛,就那么容易踩你身上去了吗?”太子瞪着方嫣红斥道,甩袖向另一处走去,方嫣红狠狠剜了一眼太子妃向前追去。
灰兰跟玳瑁急忙的扶起太子妃,见她的脸颊之上红肿一片,非常明显的五根手指痕,嘴角往下滴答着鲜血,心疼得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而落!
少刻,玳瑁以清水擦拭着太子妃的嘴角,小宫女冰蕊取来了冰袋给太子妃敷擦着脸颊。恰在此时,有宫人回禀:
“回太子妃娘娘,贤妃娘娘过来了,已经到宫门口。她正要去安绮公主的府上,闻得太子妃娘娘还没有动身,是否一同前行?”
“好,我正要去,一同前行。”太子妃道。说完话看了灰兰一眼,灰兰点头,自是刚刚前去,已经见到了珍珠,说出事情的厉害关系。
少刻,镜前整妆,整半张脸都火烧火燎疼,耳朵嗡嗡作响。
她拿起胭脂膏将另一侧的脸也打得很红,尽量使两侧脸颊保持着颜色接近,看上去,就像是酒醉得几乎要晕倒一般。
出得门来,吓了贤妃一跳,竟不知太子妃的脸颊怎么红得形如火炭一般,却又没好开口问,见她嘴角挂着笑,将提起的心又放下道:
“我打发着宫人先行过去了。
这会儿,可能安绮在门口等着呢,要是换做我一个人前去,不见得她会这般,咯咯。”
“要不是你这会儿过来,可能我还得磨蹭一会儿,安绮妹妹岂不是更急了。稍刻,我给她赔不是。”太子妃边走边说道。
“若说你要真是安绮的姐姐,这话说着也行,但安绮当真是受不住太子妃娘娘这话,受不住!”贤妃笑道。
说着话,自是也看出了灰兰、玳瑁与几个宫人的不对之处,就好像刚刚在海上经历过一场暴风雨爬上岸的人一般。宫中争斗之事,贤妃又怎么能猜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插不上手,恐将帮倒忙,也只好不去打听,佯装不知。
护卫军头前开路,马车出得皇城向北行出不多远,便停在一处府宅宽敞的大门前。
不待马车停稳,守在门口处的肖二郎就大步的走上前。自打安绮公主搬到这处府邸,她翘首祈盼着的事就是太子妃来府上的这一天。
扶着太子妃下车的那一刻,肖二郎只看了一眼太子妃通红的脸颊形若醉酒,虽然,她的脸上带着笑,肖二郎的心却似油煎。
一句话没有说,随在贤妃与太子妃的身后入得府中。
安绮公主是喜笑颜开的迎出来,见到了她的娘还有最为交好的太子妃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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