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器事件簿

18 欧冶子五剑06


胜邪虽是一副书生模样,性子却最急,已经掀了袍子踏前一步大呼:“巨阙?四弟?你有没有怎样?”喊到后来,竟然连小白讽刺巨阙的“傻大个子”都喊出来了。
    那边的巨阙震了震,三剑清楚的看到巨阙不停的在器灵模样和剑的模样中换来换去,那么大个个子的人,却一脸的痛苦和挣扎——这是灵力不稳,甚至是溃散时才会有的现象!
    胜邪心头登时一凉,也不敢再出声了,只猛然回头死死的瞪视着眼前的阴阳师和鬼九平次郎。
    他转头的动作之快,甚至有一种“甩”的错觉,那双黑瞳一时之间竟浓墨重彩到一种诡异的地步,仿佛盘旋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阴森而诡异,让那个阴阳师两指夹了符咒警惕的注视过来。
    胜邪是吴王阖闾用来主持祭祀的剑,这样的剑可以说是最干净也是最肮脏的。
    他干净,是因为作为祭祀之物,绝对不会接触到鲜血和死亡前扭曲的愤怒;说他肮脏,是因为祭祀本来就是与鬼神打交道的活儿,几乎招惹了天地之间所有的阴邪之物,所以……看似斯文如同读书人的胜邪其实是几把剑里最危险的……
    易躁也易怒……
    胜邪身上仿佛陡然缠绕了黑色的怨气,他嘴角一挑,劈空一抽——
    周围的空气顿时扭曲了一瞬,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漩涡。胜邪将手探进那漩涡里,然后慢慢抽出,一把通体黢黑的青铜剑便这么诡异的从虚空之中抽了出来——不!那不是黑色的剑,而是……剑上缠绕着蠕动的黑色……诡异而阴森……
    那阴阳师大吼一声,手中符咒一扔,却在靠近胜邪之时化作灰烬。
    那阴阳师的老人惊愕得浑身一颤:“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怨气……
    鬼九是从杀戮中走出来的男人,他的身上有数不尽的伤痕,这是他的荣耀,也是他坐稳升龙堂堂主位置的凭证。这样的男人,残忍与欲望才是他的本性。
    那把鱼肠剑,是他数年之前辗转买来的,因为只一眼,凭借着对死亡和鲜血的敏感,他就知道那把剑是怎样的难得和神秘。
    鬼九是上一代升龙堂堂主的儿子,但是,从小父亲教育他的就是,如果将升龙堂交到一个会毁掉他的人手上,不如交给更加有资格的人。所以,小子,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儿子,就比其他人要特别。
    那个时候,父亲说的其他人便是跟鬼九一起训练的十多个小孩,他们都是父亲的弟子,也是升龙堂的继承人候选。
    其实,不需要父亲说,鬼九就明白。因为,从小就被父亲丢到训练场的鬼九在那个男人毫不犹豫的转身之后面临的是什么,他知道却并不在乎。不过,还好,至少作为升龙堂少主的他,有比其他弟子多得多的花销。对于钱,那个男人向来是大方到奢侈的。他曾说,作为上位者,走到这一个位置,就会拥有享受的权利。平次郎,爱上这种感觉吧,然后为了这样的奢侈努力……
    也正因为此,他才能买下那把看起来并不起眼却昂贵的剑。
    鬼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抱着这把剑睡觉。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把剑叫鱼肠,直到他对着电脑小心翼翼的对照那奇怪的“花纹”,明白那两字的读音和故事以后。
    他曾用这把鱼肠削下过挑衅他的孩子的手臂,然后一脚踩在那个痛得打滚的孩子的伤口上,听他凄惨的哀嚎。
    那个时候,他听到父亲的脚步声,就在门外,却什么都没说,只如同他来时一般悄悄的离开了。于是,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种行为是允许的,或者说,是受到鼓励的,于是,愈发的肆无忌惮。
    强者生存……
    黑暗永远比白道更加的残忍和难以存活……
    鱼肠,那是他的朋友,他的战友,是作为武士永不能抛弃的伙伴。
    与安倍家老人的相识却是偶然。
    安倍家自从安倍晴明之后,再无人出其右,再加上现代信奉阴阳师的人也愈来愈少,这个曾经庞大而显赫的家族便渐渐衰落了,所以那个时候,他并没有相信那个自称安倍晴泰的老人的话。
    那个时候,那个老人看着他怀里的剑说:“这把剑里住着一个强大的灵魂,拥有他便可以成为一代霸主。”
    后来,他成为了升龙堂的堂主,甚至专门为这把陪伴他走过最难堪的岁月的剑修建了祠堂,香火供奉,直到几个月前。
    几个月前,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把跟随他好几年的剑的不同。那不是他的剑!那种跳跃的锋利,那种让人心颤的血腥和冷冽从这把短巧的剑上消失了!彻底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那时,他迷茫,然后想起了那个安倍家的老人。
    老人说,这把剑里的灵魂逃走了。
    于是,他想,他一定要把他抓回来,不管是不是为了成为霸主。当然,他不否认,那是他的梦想。
    那是……他的……
    永不放手!
    噗——
    血喷在脸上那么温暖,鬼九熟悉这个气味。
    他看着眼前的器灵胜邪,面貌儒雅像个书生,手上的剑却黑气缭绕,狠狠的刺入阴阳师老人的肩上,神色平静仿佛置身事外。
    安倍晴泰手抓着剑刃,血染红胸口的狩衣,那些黑色犹如妖怪一样咕咚咕咚的吞噬着这个老人为数不多的灵力。
    安倍晴泰艰难的转过头来,看着鬼九:“融……融剑!制不住……只有死……”
    鬼九眼一冷,果断的抬手,那边今晚仅留下的几个小弟利落的砍断了挂着巨阙的绳子……
    鱼肠……他舍不得……
    “巨阙——”
    “哥——”
    谁也没想到,囡囡会来,从黑暗中跑过来,依旧瘦弱的身体,却在那一瞬间如箭一般直射而去。
    纯钧怔了怔,眼见着那厚重的剑朝红到发橙的火焰中坠下,一瞬间,那么短,那么长……然后紧追而去。
    囡囡的身形如一道电,然后瞬间模糊、淡化,就此消失在了空中。
    悬挂的鱼肠剑忽然快速的震动起来,翻身朝上,隔断紧缚的绳子,然后一个转身,急追而下,在厚重的巨阙剑身上使劲一敲——
    火焰舔过古朴短小的剑身,鱼肠在火光中跃出来,落在地上,跳了跳,与巨阙跌做一团。
    紧追而来的纯钧拾起短剑在手,差点握不住——鱼肠之上,已有了少量的痕迹:那古老的符咒效力惊人,却数量有限,只贴在了巨阙身上。
    饶是一贯端庄娴静的纯钧也露了焦急。巨阙还好,本来就身强体壮,又只是受了封印,回去叫祭剑司大人揭下便可恢复原状,可是鱼肠……剑体已毁了小部分……
    那器灵……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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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蛋啊!我杀了你——”胜邪的眼一瞬间通红,那凌厉的气势不管穿着多么儒雅的书生袍子都遮掩不住。
    他长剑握在手中,剑尖拖在地上,猛然爆发出的气势甚至让地面登时裂出一道口子,朝鬼九和安倍晴泰脚下咔嚓咔嚓而去。
    “等……等一下……”仿佛镜头一下子卡住,胜邪愣愣的回头,短剑鱼肠已经从纯钧手中摇摇晃晃的飞起来,然后,一个女子的模样慢慢的显了出来。
    是娇俏可爱的女子,顾盼之间神采飞扬,绝不是街头初见时那惊慌失措的小女孩。
    她抬手捂着半边脸,露在外面的眸子却是笑盈盈的看着胜邪,轻唤了一声:“二哥……我没事……”
    鬼九啊了一声,刚要上前一步,却被安倍晴泰拉住,缓缓的摇了摇头,只能远远望着,喃喃的念了几句:“鱼肠……是鱼肠……”
    鱼肠将手放下来,半张脸却是毁了,狰狞的烧伤让其余四剑以及鬼九、安倍都倒抽了一口气。
    鱼肠看着鬼九,看着鬼九眼里的神色变幻,然后远远的拜了拜:“多谢大人数年来的悉心照顾,鱼肠……无以为报……”
    一瞬间的心慌,让鬼九一下子甩开了安倍晴泰的手,可是,近在咫尺,却又被纯钧拦住,只能急急的胡乱答话:“鱼肠……鱼肠……不怕的没有关系的……不怕的……”
    仿佛证明一样,他死死的看着鱼肠毁掉的半张脸。
    那脸上被烫得通红,泛着水泡,皮肤皱起来,狰狞而恐怖,对比着另外半张娇俏可爱的脸,实在是……犹如女鬼。
    纯钧扣在鱼肠手臂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眼睛终于不忍的撇向一旁。
    这是他们最小的妹妹,向来受他们宠爱,可是,不论是三千年前的行刺,还是三千年后的异国他乡,受苦的却总是她。
    作为兄长,作为姐姐,何其难过……
    他们徒有改天易主的能力,却连至亲之人都护不住,还有什么用……
    湛卢走过来,抬手想摸一摸鱼肠的脸,可手抬在半空却又不知所措的放下去了,只能叹息一声,不忍道:“都怪大哥太过骄傲,若让祭剑司大人一起来,便不会有这些事了。”
    鱼肠笑着仰起头来——即使恢复了当初的模样,她依然是最小巧的那个——小小的手将湛卢的手握起来,贴在完好的那半边脸上蹭了蹭,小小一个动作,却是无比的眷恋:“大哥……鱼肠一直都很想你……”
    “鱼肠……”
    鱼肠转头去看鬼九焦急而无奈的表情,这个一贯可怜而坚强的男人却急得满脸通红,与脸上那狰狞的伤疤那么不相符,不由轻笑了一声:“鬼九大人,你是鱼肠的恩人。”
    鬼九一愣。
    鱼肠笑到:“当初鱼肠被赠与一位日本军官,后来辗转来到日本,到了一位古董收藏家手中,那收藏家或许常年与旧物打交道,又或者是自身八字属阴,竟然能隐约感知到这些灵异之物,于是……恐惧我……”
    鱼肠的声音顿了顿,纯钧便紧紧的握了她的手,鱼肠回头安抚的一笑:“他在我的剑柄之中灌注了子时出生的黑狗之血,并以水银封住,这才……让我成了那副模样……”
    胜邪啊了一声,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气又蹭蹭蹭的冒了上来,不由跳脚:“老子砍了他!”
    黑狗血对于灵异之物最是伤害,虽对他们这样的古老的剑灵没有那么厉害,可是,坏就坏在还以水银封住,那就让本该泼上的黑狗血变成了长年累月的侵蚀,谁都遭不住的。
    鱼肠竟还能修成实体,实在侥幸……或许……
    胜邪回头去看鬼九,慢慢的放下了剑。
    多亏了这个男人……
    多亏了鬼九常年抱鱼肠入怀,人体阳气抚慰,又修建祠堂供奉,才能让鱼肠修出实体来——虽然并不完整。
    几剑都是爱憎分明之人,都对鬼九致意,胜邪更是偷偷的将剑藏回去,然后摸了摸脑袋背转过身,小小声的说了一句:“那个……呃……对不起……”
    几剑都笑起来,鱼肠却在笑声中转头看向来路,转身的刹那,脸上的狰狞完整的暴露在微弱的灯光下:阿尘……
    机场,阿亏他们来的时候只有三个,回去的时候却是成群结队……
    五剑都现了实体穿上现代的衣服跟着阿亏他们一起浪费机票,大家看看鱼肠,都知道是什么原因,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有小白,一路嘀嘀咕咕说什么“男人不可靠,可靠的是男孩”,还一边说一边眼睛亮亮的看阿亏,言下之意都明白,可是……咳咳……就是没人捧他的场,阿亏还瞄了一眼鱼肠死死的踢了他一脚。
    鬼九磨磨蹭蹭,怎么说客气话都不肯走,偏偏一群人都不是个说狠话的家伙,于是,竟然让这家伙一路磨蹭着跟到了机场。
    鬼九背后自然是清一色的非盗版混混,气势骇人,导致机场的人都对阿亏这一群看起来明显“瘦弱”或者“雅致?”的俊男靓女议论纷纷,然后摇头叹息。
    小黑四下扫了一眼,推了推无框眼镜盯住越走越近的鬼九:“你跟着我们,我也不会为他们赔偿你的损失。”
    鬼九咬牙挥手:“哈哈,没事没事,都是旧屋,早就该修葺一下了!”
    后面一个跟班凑过来:“大哥,昨晚老太爷才骂你是败家子……”
    鬼九脸一绿,勾勾手指,那跟班立刻凑过来,鬼九一脚踹在他脸上,将那个一米九左右的壮汉踹得眼泪汪汪的蹲在地上。鬼九这才回头,手抄在兜里,装模作样左右张望:“啧,我只是恰好要去中国谈点生意而已……”
    话刚落地,一个跑去买票的横肉男人已经跑了回来,啪的一声站住,弯腰、抬手,将那张票捧到鬼九面前,声音洪亮:“大哥!”
    鬼九满意的拍拍他的脑袋。
    “囡囡……”被不断推开的人群爆出几声叫骂,阿尘面色焦急的穿过人群,扶着膝盖喘了好久才抬起头来:“不要走!”
    鱼肠脸上的笑僵了僵,然后又笑了,温柔的笑让那狰狞的脸也不那么恐怖了:“阿尘,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阿尘甩甩头,扑上来握鱼肠的手,鬼九眼一狠,他身后的非盗版混混们就要出手,胜邪眼一扫,十多个男人顿时僵住,阿尘顺利的握住了鱼肠的手,脸有些微红:“我只是……突然一下……囡囡就变成鱼肠了……我……”
    鱼肠反手握住他,笑:“阿尘,你能来就好,我一直在想,只要你肯叫住我……只要一声也好……”
    小黑推了推眼镜冷声道:“哼,你以为一个男人能够接受一个不老不死的女人跟他在一起?”
    鱼肠回头一笑:“以后后悔总比现在就后悔好,总归少后悔很多年……”
    小黑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小白笑嘻嘻的拿手肘拐小黑:“哟小黑,你好别扭啊……”
    小黑脸色平静的推推眼镜:“回去以后,扣你半个月的蛋糕。”
    小白惨叫一声。
    广播里响起登机的声音,鱼肠与阿尘一起往外走,头也不回,巨阙嗫嚅道:“对……对不起……”
    纯钧揉揉这个大个子的头:“说什么呢,巨阙……我们兄妹之间不会有那回事的!不过百年,百年之后鱼肠就会回来的……”
    鬼九呆愣的看看鱼肠,再低头看看手中的票,脸上的伤疤一抖一抖的,小白眼睛一转,乐呵呵的上去拖住他就往登机口走:“来来来,谈生意谈生意……对了,赚了钱给我买蛋糕吧……”
    鬼九挣扎,无果,被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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