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光如水,穿过窗户,荡漾在一个小小的身躯上。
青莲双手托腮,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怔怔出神。
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娘,没有爹,自小她就和娘在街上乞讨,没有固定的住所,有时候是破败的山神庙,有时候是城里的一角,吃不饱,穿不暖,但只要看见娘的笑容,她就觉得很满足。
她很小的时候,娘就用一块捡来的布将她绑在身前乞讨,后来她长大了一点,就歪着头,用稚嫩的声音好奇的问:“娘亲,为什么要把我绑在前面,不绑在后面呢,我看有些人的小孩是绑在身后的呢。”
娘就笑着回答;“绑在前面是因为娘一低头就能看见我的小宝贝了呀。”
那时,她就会笑起来,开心的亲一下娘亲低下来的脸颊。
但是后来渐渐长大了一点的青莲才知道,绑在身前是因为娘亲怕她被人抢走了。
即便她只是一个乞丐的女儿,或许根本没人会抢,但在母亲的眼里,她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视若生命!
青莲五岁那年,体弱多病的娘亲终究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天,也走了,苍白枯瘦的身躯倒在药铺的门口,然后就被官府的人葬在了乱坟岗,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堆。
青莲和娘亲的最后一面竟是隔着一座小坟,她在坟外面,娘亲在坟里面。
那一天的夜晚,她是在乱葬岗度过的,可是即便有娘亲在身旁,她还是很怕,但也是由于娘亲在身旁,她也没有那么怕。
每次想娘亲了,青莲就会去坟旁跟她说话。
可是有一天,青莲再去的时候,娘亲的坟不见了,从此以后她便没有了娘,成了孤儿。
是的,在青莲看来,她并不是娘亲死去的那一天成的孤儿,而是在娘亲的小坟不见的那一天才成为的孤儿。
青莲六岁了,她已经习惯了乞讨的生活,小小年纪已经见过了太多的世态炎凉,已经明白了世界上除了爹娘没有谁是有义务对谁好的道理。
她受到了太多的欺负、讥笑和辱骂,也感受过一些意外的小温暖,才明白,那些冷漠和刻薄是理所应当,那些温柔相待值得用心去珍惜。
“大哥哥救了我,他人真好,我好想留在这里,可是他会收留一个小乞丐吗?”青莲清澈的眸子里有着一丝落寞,心中有些淡淡的忧伤。
秦嬴的出现,像是一道光,照亮了青莲的黑暗世界。
但是如果这道光只亮了一刹便消失,那它是救赎还是罪?
她之所以被王三两人驱使青云雕,甚至差点被吃掉,不过是因为看见青云雕想要吞食一个被李大妈背在身后的幼童,忍不住出声提醒,之后王三骂她多管闲事时,青莲小声嘀咕了一句:“少皇说过,城内不许凶兽作乱。”
结果便被王三听到,直接驱使青云雕去吞食她。
秦嬴若是知道事情经过,恐怕也会感慨吧。
护龙城靠近万里龙城,自然来往的人都是有一定身份和实力的,这种人往往喜欢饲养灵禽凶兽,而它们往往兽性难驯,导致出现许多伤人事件。
秦嬴八岁那年,在九公主秦梧凰的举荐下成为十皇子,同辈中威望和实力一时无二,即便是真正的皇子,风头也被他盖过,于是他在护龙城定了一条规矩,那便是城内不许凶兽作乱,不仅是护龙城,玄武城也是如此,违反规定的,血气境的他解决,魂火境以上的则交给战王府解决,一时风气大好。
但如今的战王府已经形同虚设,规矩的制定者已死,还有谁会在乎这条规定呢?
反而许多曾经遭到这条规矩束缚的人开始故意违背来泄愤,而武王府在韩强的示意下,并未过问,自然愈演愈烈。
青莲很想留下来,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乞丐,并且一起长大的乞丐都选择远离,说她是天煞孤星,出生克死了她爹,后来又克死了她娘,跟她靠近的人都会多灾多难,最后被克死。
“我好想留下,可是我怎么能留下呢,我带来的只有灾祸,呜呜......”青莲稚嫩的脸上充满了痛苦的表情,眼眸中泪水滚落,捂着嘴,趴在桌上,低声呜咽。
夜深了,月光柔和的就像是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擦去了小女孩脸上的泪水。
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受苦的人?
他们明明很纯真,很善良,没有做过坏事,可是世间的疾苦为什么从来不肯放过他们?
为什么那些杀人放火、丧尽天良的人总是高高在上,享受着世间的奢华?!
这个问题以前就存在,现在也存在,以后也还是会继续存在,似乎从来没有人能够解答。
即便有人勉强试图去解释,答案也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青莲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她是一株巨大无比的莲花,叶子比星辰还要庞大,但是她被困在一方星域,那漫天的星辰扫下无尽的锋锐剑气,像是一柄柄天剑倾泻,虚空都扭曲了,恐怖无比。
她摆弄着身体,奋力抵抗,甚至击毁了多颗大星,但还是遭创。
临死前,她感受到了一股亲和的气机,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寻找了。
突然,一个青年走了过来,他想要救自己,却已经太晚了。
最终,她幸运的化成了一颗莲子,被青年种下,陷入沉眠。
青年走后,那股气机却自主而来,被莲子吸收,身魂都遭受重创的青莲似乎在沉眠中听到了一声轻叹:
“万古青天一株莲......”。
岁月悠悠,沧海桑田,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岁月,沉眠中的莲子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机,于是开始发芽,长大,重新长成一株青莲,在碧湖中生长,在微风中荡漾,亭亭玉立,剔透晶莹。
清晨略带寒意的晨风将青莲吹醒。
她吸了口气,略微打了个寒颤,而后想起梦境,觉得有些奇怪,她努力去想那个梦境中出现过的青年,但越是想要记起他,他的面容和身影便越是淡去,最后她竟对梦境中是否有这样一个青年出现过产生了怀疑。
如果有大能之人在,定然会无比震撼,因为这是太古一种极为强大的禁术,早已失传无尽岁月了。
“青莲”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青莲抬头,看见秦嬴就站在那里对着她微笑,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就像是一尊,神明。
青莲“诶”了一声,还以甜甜的一笑,而后离开窗子。
从窗旁走向房门的路似乎无比漫长,漫长的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但再漫长的路,终究是有尽头的。
所以,青莲还是站在了门前,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小胸脯鼓起又落下,最后,她用手揉了几下小脸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她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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