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

第四卷:羁绊 第四十七章:名字


    晚歌动了动腿,被痛得清醒过来,睁眼,看着榻顶,茫然了片刻。夜里的记忆涌入脑海,晚歌的脸一阵白,伤口微凉,似乎上过药。
    她大概知道是谁上的药了,耳梢微红了一下,偏过头,撞上了萧逸笙的视线。两人对望着,谁也没说话,晚歌往下看了看他衣着,他这一回倒是真的没去早朝了。
    最后晚歌先别开了视线,将被褥扯高更欲假寐。
    萧逸笙欲言又止,没来由地恼。他站起身,向外走去,让外头候命的莫楠进来喂晚歌吃早膳。
    莫楠故意道:“奴婢去浴池备些热汤给陛下洗浴,陛下可否唤别的人来服侍娘娘。”
    哪来的旁人?萧逸笙叹道:“莫楠,朕发觉你太过聪明了。”
    莫楠福了福身子:“陛下谬赞,奴婢追随陛下这么多年了,再聪明也是假机灵。奴婢虽得陛下教导,却是比不得陛下的。”
    这弦外之音萧逸笙哪能听不出来——陛下这么聪明应该比她更清楚要怎么做。
    萧逸笙看向莫楠:“朕确实不知如何是好了。”莫楠回道:“娘娘介怀者何事,陛下比奴婢更清楚,至少娘娘心意聊表,便是件好事,陛下尝试尝试,总有柳暗花明的时候。”
    萧逸笙又走了进去。白茶早些时候携来的早膳还放在那处,已是温凉,恰恰适口。萧逸笙盛了一碗清粥,用玉箸夹了些菜肴,端着坐到了床榻边。
    晚歌的睫抖了一抖,仿佛要睁眼,却又忍住了。萧逸笙也不着急,轻轻用勺搅动着,瓷勺在碗壁磕得叮叮当当。
    晚歌终于忍不住看向他,哑声道:“陛下很闲么?”
    萧逸笙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道:“起来吃点东西。”晚歌把头别开,道:“臣妾等会儿自己起来吃,不劳陛下费心。”
    两人几十余日未曾见面,未曾交谈,此时便似死局一般僵住了。
    萧逸笙看着手中的碗,又看了看她,道:“你起得来吗?”
    这个问题...晚歌暗戳戳骂了他一句,自己用手撑了两下,无力,只好放弃了:“臣妾不吃了,陛下吃罢。”
    萧逸笙把碗放到一边,伸手要扶她坐起来,她有意疏远,视而不见。
    萧逸笙淡淡地瞥她,忽地伸手将她盖着的被褥掀翻,里衣舒张着,美好胴|体一览无余。
    晚歌不能再平静了,羞恼着拉好衣衫,嘶哑的嗓音紧张得漏了风:“你这是作何?!”
    萧逸笙趁机捉了她伸出来的手腕,拉着她坐了起来,让她倚着床杆。
    晚歌忿忿不平地把被褥扯回来盖着,因着她浑身酸痛,腿脚软麻,挣扎反倒是自讨苦吃,只得维持着萧逸笙给她摆的坐姿,瞪着他。
    萧逸笙不紧不慢地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晚歌把头扭开,就是不张口。
    萧逸笙道:“怎么,要像喂药那样你才肯吃?”
    晚歌想起了他喂药的方式,不由得脸一红,伸手去拿勺子:“臣妾自己来。”
    萧逸笙不松手,她抢不过,她道:“给——”嘴一张开,萧逸笙趁着机会边把粥灌了进去,晚歌只好咽下,又要说话:“我唔...”
    萧逸笙动作很快,第二口又进了晚歌的嘴巴。又是这一招!晚歌气的不行,偏偏他这一招屡试不爽,她根本毫无办法!
    晚歌知道争不过他,干脆安安分分把粥吃了个一干二净,吃完以后,她冷声道:“吃完了,陛下可以走了罢。”
    萧逸笙把碗放到案上,瞥她:“皇后用过朕了,便要弃了?”
    喂个饭而已,不至于罢!晚歌瞪向他,萧逸笙淡定地走过来,将被褥丢开,把晚歌抱了起来。
    晚歌垂着脑袋,嘴角不悦地下拉:“臣妾说过的话,陛下是不记得了吗?”
    萧逸笙道:“朕劝皇后安分些,勿要恼了朕,否则是皇后自己受苦。”
    晚歌动不得,一动腿心便疼,只能哑声问他:“陛下带臣妾去哪?”
    萧逸笙边走边道:“昨夜淋了雨,只擦拭不够舒坦,去沐浴一番。”
    这便是有意提及她昨夜的照顾。晚歌看着近在眼前的浴池,想起上一回被萧逸笙扔进水里的遭遇,忙开口道:“臣妾不想再呛水了。”
    萧逸笙道:“皇后把朕服侍好了,朕便不会折磨你。”
    萧逸笙心中堵着呢,她把孩子弄没了,这么多天没念过他,真是想断就断,干脆得很,他却难熬苦等,最后还是他醉了酒才冲动地过来,不然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萧逸笙把她放下来,将双臂平摊开:“皇后知道怎么做。”
    腿心还疼着,晚歌颤着双腿站定,慢慢靠近他,伸手,缓缓帮他褪去了衣袍。
    分明见了很多次的躯体,再次见到依旧面红耳赤。
    晚歌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里衣,萧逸笙一扯便落了地。他很是自然地揽过晚歌的腰肢,让她倚着自己借力而行,一步步入了那烟雾缭绕的清池。
    水温正合适,入了水,晚歌只觉得浑身酸痛都缓了个大半,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萧逸笙瞥她一眼,随手在边上一拿,往晚歌的手中塞入了一块巾帕。
    晚歌皱起眉,昂头看向萧逸笙,眼神颇怨。萧逸笙靠着池壁,双臂大张倚在边上,用眼神示意晚歌。
    晚歌不依,把布丢到了萧逸笙身上:“陛下可以自己擦。”
    萧逸笙接住了布,也不恼,抬手,湿漉漉的布精准无误地拍到了晚歌的脸上。
    晚歌气极,从脸上拿下了布,又闻萧逸笙慢悠悠的声音传来:“皇后昨夜分明做得很好,再来一次又何妨?”
    真是...一语双关。
    晚歌真是怕了他了,她不情不愿地渡过去,轻伏在他身上,帮他擦起了身子。
    晚歌抬起头,看他舒坦地眯起眼,面上一派餍足,忍不住嘀咕道:“...真像个昏君。”
    萧逸笙眉毛一跳,睁开眼,捧起晚歌的脸,寻了唇便咬了下去。吻得狠了,晚歌挣开,大口地喘息,却闻他在耳畔,低声道:
    “偶尔当个不早朝的君王也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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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这几日天天去皇后宫里,旁人都以为帝后和好了,因为陛下的心情似乎好了点,荒废了好几日的政事重新拾起,又是那个世人景仰的好皇帝。
    而晚歌躺在床上,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这厢萧逸笙理完了衣袍,大发慈悲地倒了杯水给她喝。
    见晚歌顷刻间便喝得干干净净,萧逸笙叹道:“朕早就说了,皇后勿要再恼朕,皇后这是自讨苦吃。”
    晚歌抿了抿仍有些发干的唇瓣,讥笑道:“皇上有本事一辈子关着臣妾,不然臣妾可不能保证什么时候怡华殿就出事了。”
    萧逸笙眸色一凛:“皇后再说,朕干脆直接打断你双腿,便一劳永逸了。”
    晚歌又想拿这件事逼远他?
    晚歌嘴巴一撇,不说话了。萧逸笙现在倒也不那么怕晚歌去找母后的麻烦,一是因为晚歌被他禁着足哪儿也去不了,二是因为...
    萧逸笙看着晚歌,想到:以她的性子,她若要做什么,早就做了,哪里会拖到现在?
    晚歌翻了个身,把被子扯高,不理他。他拿了本政见在边上看——今日的奏折不多,他来前已经批阅完了。
    李弘安忽地求见,萧逸笙召了进来,李弘安道:“陛下,太后娘娘找您。”
    晚歌一愣,霎那间身子都僵住了。萧逸笙看着晚歌的表现,便知道晚歌又要不悦,想了一阵,道:“她找我何事?”
    李弘安犹豫片刻,道:“太后娘娘之前,让陛下准备的选秀纳妃...陛下那日答应了...”
    萧逸笙睁大了双目,刚想问:“朕何时...”
    而后便想到了先前的某一日,姜绛卿派人来问话时,他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原来是这件事。
    晚歌背过身去,没有说话。
    萧逸笙想着,之前也跟晚歌说过选秀的事情,晚歌是能理解的,便道:“那朕待会就过去了。”
    李弘安应声,退了出去。
    萧逸笙站在床边,看着晚歌,道:“皇后不开心了?”
    晚歌闷声回话道:“臣妾哪敢妨碍太后娘娘和陛下血肉情深呐,臣妾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把血亲忘得一干二净,可不能耽误了人家母子相聚啊...”
    萧逸笙就知道晚歌会提她自己的事情,心中也叹晚歌何时放得下,便轻柔地抚了抚晚歌的发丝:“晚歌不是忘恩负义,晚歌只是需要放下过去。”
    晚歌忽地坐起身来,抓住萧逸笙的手便咬了下去。这回咬得真狠,痛感袭来,萧逸笙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咬人的是她,哭的人也是她,只消一会儿,晚歌的眼泪珠子便滚了满脸,呜咽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她松了口,又攥起拳头,往萧逸笙胸口捶,一下不解气,双手齐用一个劲地发泄。
    萧逸笙屹然不动,伏低了身子任她打。
    直到她白嫩的双手捶得泛红,萧逸笙才握住她双腕,坐到榻边将她扯入怀中死死相拥:“好了好了...”
    晚歌满面是泪,呜咽不止:“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如果你不是南宫曦云就好了...如果你只是萧逸笙就好了...”她哭得岔气。
    这是萧逸笙第一次从晚歌口中听到自己的真名,他的心猛地揪疼。若他本非天子,若他不是母后的孩子,若他当初没有护驾捅出那一剑...
    她和他一样,一直在努力逃避他是南宫曦云这一事实。她从不唤他那个名字,她只想把他当成萧逸笙——那个普通的从山脚下拾来的贵家公子。
    可他们二人怎么也避不开。可他偏偏就是。
    萧逸笙失神之余,忽地想到很久以前诵过的一句诗。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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