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土之滨之谁与争锋

    而就在他去参加一场酒会的路上，接到了一个qq电话。
    天行九歌。
    这个id他可太熟悉了，与子同袍最早一批跟着一起来备战的老人。
    一直以来表现都非常不错，一赛季的时候就是顶尖高战，卡池高红，似乎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富二代。
    “喂，你就是那个盟主？”
    打电话的是一名女性，听口音是河南的，应该是个中年妇女。
    张华有点懵，但还是礼貌的回答道，“如果你问的是与子同袍的盟主，那么就是我了。”
    “就是你带着我家孩子充值打游戏的，你这个骗子，你连孩子也骗。”，说着对面的妇女竟然哭了起来。
    张华此刻更懵了，啥情况啊？我怎么就成骗子了？
    “阿姨你讲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几分钟后，张华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天行九歌原来只是一个初中生。
    而且还不是什么富二代，家里面虽然不能说是贫困户，但是据他母亲的描述来看，也可以说是家庭条件不太好。
    而因为他母亲不识字不懂得怎么用手机的原因，很多事情都让他来做并且没能发现。
    他从前年玩率土开始，给自己的账号陆陆续续充值了将近十万块，几乎把他母亲的积蓄花光了。
    不过后来因为张华军费上涨还有账号补贴的原因，他基本上都没有冲过多少钱了。
    再加上张华的奖励，反倒时常有钱进账可以糊弄一下母亲。
    直到这赛季张华停掉了军费和红包，才终于暴露了；目前，仍然有四万多的亏空。
    张华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
    有生气，也有自责。
    生天行九歌的气，母亲那么辛苦赚钱，据电话里说，是工地扛水泥的。
    有自责，自己也算是一个领路人，把对方带入了这个游戏。
    至于他母亲怎么得知他这个盟主的qq的，其实并不是他说的，而是带他入坑的同学。
    在母亲的逼问下，他说出是那个同学带他玩的这个游戏，然后那个也是初中生的同班同学面对杀气腾腾的天行九歌的母亲。
    把责任推到张华这里，说是自己拉他去的新区，他自己也充钱了，不过没有天行九歌那么多，只有两三千块。
    而天行九歌的母亲，似乎是听说过什么类似的骗子偏小学生充钱的故事或者是新闻，就把张华当成了骗子。
    或者说，他自己也能猜到是自己的孩子沉迷游戏，自愿充了钱。
    毕竟有哪个骗子会发那么多红包和军费呢？
    但是她没有办法，损失了这么多钱，得想办法挽回，这些都是她的血汗钱，是她本来留着给孩子上大学用的。
    其实从法律层面讲，张华就算完全不搭理对方也没事，他并没有强迫天行九歌做过任何事情，两人甚至在现实生活中就没有见过面。
    甚至经常在同盟群规劝大家根据自身的经济实力玩游戏，没钱就别充钱；然后游戏后期的时候一度是承担了整个同盟大部分的充值费用。
    但是从情理的层面讲，对方之所以会充这么多钱，是有他的原因的。
    天行九歌在同盟里一向很活跃，他也跟对方聊过，一口一个老大盟主的叫着自己。
    很明显是入戏太深了，把自己当做与子同袍的一员，当做老大的好兄弟。
    那么当同盟遇到危难，需要你出手的时候，你会干看着吗？
    愿意大把大把充钱也是情理之中。
    张华对于这些游戏的机制再了解不过。
    而对方又是一个并不具备完全思维能力的未成年人，从这个方面来说，他是亏欠对方母亲，也有必要对这件事负责。
    起码，这些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而对对方来说，可能是累死累活两年才能省下的钱。
    张华把这件事告诉了奶奶，老人的观点和他一样，应该为这件事负责，把亏空的钱打过去吧。
    张华则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准备去亲眼瞧瞧这个孩子。
    让张华有些意外的是，赵静柔也想跟着他一块去看看，张华欣然同意。
    他接电话的时间是上午，而孩子的家庭住址则在郑州下辖的一个县城。
    两人先是做飞机，然后在郑州开着自己的车就出发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就到了。
    一家人住在一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单间中，两张床一横一竖拼在一起就已经抵着墙角了。
    墙上也没有什么壁纸，只有几张泛旧的海报和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旧报纸孤零零的挂着，可见这个家庭的生活状况如何。
    虽然不能说是家徒四壁，但也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天行九歌是一个初中生，虽然家里面条件不太好，但是他本人穿的衣服还不错，鞋子还是名牌的，可见母亲对他还是很上心的。
    相比之下，母亲本人则是黝黑黝黑的皮肤，一双手满是岁月摧残留下的老茧。
    样子让张华想起著名电影《功夫》中那个说“俺是种田的”这句话的那个角色。
    但是天行九歌对母亲完全一番冷眼相向，反倒是看到他这个盟主就跟看到真正的亲人一般，亲切的问候着他和旁边的赵静柔，一口一口嫂子好的。
    “盟主，你来了简直太好了，我年龄小之前聚会没法去，一直想亲眼看看老大你呢；充钱的事情你不要误会啊，这不是我给我妈说的，都是我那个同学出卖我；而且这件事和盟主你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天行九歌的眼神里即有自责，也有对哪个出卖他的同学的咬牙切齿。
    “没关系，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这么多钱怎么办？”，旁边一直看着的母亲瞬间炸了，大声呵斥道。
    “大不了我不上学了，跟着你一起去工地，攒钱还给你好了，反正我开学就初三了，成绩也不行，考不上好点的高中，过几年下学了也是打工，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多挣几年的钱。”
    母亲听到天行九歌的话伸手就打，“让你去打工让你去打工，我这么多年来为了供你读书累死累活操碎了心，就是希望你将来有出息不要像我这样干着最底层的工作......”
    张华并没有阻止，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阻止，赵静柔想组织也被他拦住了。
    打着打着，她自己也哭了。
    最后独自蹲在墙角，双手捂着脸颊，有一声没一声的抽噎着。
    “唉”
    张华看到这一幕心中忍不住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年自己虽然不至于如此，但也抱着这样的想法。
    大不了不上学了，去工地搬砖一个月不轻轻松松几千块，还能饿死自己不成？
    然而打工哪里有那么简单，每天十多个小时的不断劳累，日复一日的重复，压力和辛苦完全不是学习能比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没有希望。
    所以几乎每一个小时候没有好好读书的人，长大后无论是否混出头了，遇到不好好读书的孩子，都会好言相劝他们好好读书。
    但是大部分孩子都是听不进这种劝告的，非要等他们自己进入了社会，感受到了那种残酷和差异的时候，才会真正后悔。
    可能人生都是这样，非要自己跌了跟头才会长记性。
    虽然如此，张华还是准备尝试一下，这也是他亲自过来的目的。
    他把手提包里递给天行九歌的母亲，“阿姨，这里面有十万块钱，算是我对他的补偿。”
    母亲接过包打开拉链一看，果然有一砸砸百元大钞，虽然不确定具体多少，但是绝对不少。
    天行九歌看到这一幕连忙扑上来，“老大我说了，欠的钱我自己来还，这跟你没关系，而且哪里有十万块钱那么多，只有四万多而已。”说着就准备把包从母亲手里抢回来。
    但是被张华拦住了。
    不过天行九歌的母亲却主动把包递给了张华，“年轻人，你来之前孩子一直说你是个好人，我现在信了；只是我之前实在没有办法。”
    “我是在工地是扛水泥的，一袋水泥一块钱，四万块钱就是四万块水泥，而这些钱都是将来给孩子上大学用的，既然他现在不准备好好上学了，那这钱你就收回去吧。”
    说完之后她再次蹲回墙角哭了起来，这次哭的没有刚才那么大声，甚至都听不到哭的声音，但是张华能够感受到那种更真切的悲伤。
    可能对她来说，钱的事情都是小的损失，这么多年辛苦培养的孩子，却想着和她一样到工地去搬砖才是让她最绝望的。
    当下的苦难并非无法忍受的，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没有希望，而现在她的希望也破灭了。
    张华把手提包放在旁边的花布床单上，把天行九歌的母亲扶起来，“阿姨，他刚才只是说的气话，孩子还小，不知道社会的残酷；要不交给我来试试？”
    “你看要不这样，反正是暑假，我带他去我那里待几天，尝试教育一下他；你虽然一心为了孩子好，但是毕竟和孩子之间代购有些大，沟通困难。
    我和他年龄差距更小一点，共同话题也多，应该更好沟通......”
    张华看着天行九歌的样子，仿佛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样子，于是动了恻隐之心。
    天行九歌母亲想想张华之前的善举和门口停着的一看就不便宜的小轿车，以及旁边一起来的漂亮大姑娘，便答应了张华的请求。
    “老大你不是破产了吗？怎么还开着这么好的车啊。”
    “假的，我这么说是为了看一下我们与子同袍在没有军费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多少战力，毕竟很多其他同盟的人都在质疑我们与子同袍，说我们就是单纯的钱多而已。”
    “哇，我就知道老大你这么好的人不可能破产的，那些家伙说什么我们与子同袍没有钱就不行了，这赛季被打脸了吧？”
    “对了老大，你是准备带我去哪啊？是去你经常住的山上吗？”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张华并没有带天行九歌去玩，而是带他去了骄傲的工地。
    面对这种没有被现实教育过的孩子，让他们提前体会一下现实的残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张华能够想到的也是最有效的方式了。
    他本来劝赵静柔先回去的，但是赵静柔非要一起留下。
    然而出乎几人的是，两天过去了，天行九歌并没有因为工地太累就放弃，反倒是坚持了下来。
    虽然只是两天，但是这大夏天的光站在外面就能热死人，更别说还要干重活了；起码可以证明一点，这孩子意志还是可以的。
    不过这两天也并非没有改变，天行九歌总算是体会了母亲在工地干活的辛苦，主动给母亲打电话就前两天的话道歉了。
    语气非常诚恳，显然他是真的意识到了母亲的不容易，心里面很愧疚。
    但是这孩子依旧不想好好学习，想下学打工，甚至态度比之前还要强烈。
    “你为啥不想好好学习。”
    “不是我不想学，而是我学不会，而且盟主我说句心里话你别觉得我胸无大志。”
    “你说”
    “上班是很累，但是我觉得吧，如果不想结婚生子那一摊子破事，一个人养活自己还是比较轻松的；当然，还有我妈。”
    “我也不是那种特别想挣大钱的人，既然上大学这条路不适合我，那么早早的进入社会挣钱未尝不是一种出路；骄傲老大还说我干活利索，以后可以跟着他混呢......”
    张华斜眼瞪了一下骄傲，对方连忙解释道“我开玩笑的，工地这活那么累，真的不适合你，像我这样成功的终究是少数，而且这几年房地产愈发不景气，其实我也有了转行的想法.......”
    言至于此，张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劝对方。
    对面明显认识到了打工的辛苦，但是依旧不想上学，而且并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想法。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而正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赵静柔开口了。
    她把天行九歌带到了一个一块僻静的空地上，三人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工人劳作。
    “九歌”
    “在的嫂子”
    “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觉得为什么这些人包括你的母亲在内，只能在这里辛辛苦苦的搬砖，而很多人明明工作轻松的多，收入却比你们高得多，甚至随便一顿饭都足够你们打工一年？”
    听到这话张华楞了一下，这说的不就是两人这几天的经历嘛。
    他们之前虽然花钱也挺多，但是并没有多铺张浪费。
    但是这几天往返于北上广深参加各种聚会，真的见多了这种现象。
    “这个嫂子，我觉得可能是我们不好好读书的原因吧；我以前也去过我妈的工地，她每次都跟我说要好好学习不要干这些丢人的工作。”
    “你觉得你妈很丢人吗？”
    “不，我觉得我妈很伟大，骄傲老大给我分配的工作比我妈轻松多了，而这样的活我妈一干就是十几年；是我对不起她，所以心里也想着赶紧出来挣钱好减轻她的压力。”
    “唉，你能明白这点就好。”
    “扪心自问，你觉得这种情形公平吗？或者说合理吗？”
    “嫂子，你不会是.......”
    “别瞎想，我比你更爱国，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在意这个国家存在的种种问题。”
    “你知道吗？十几年前的时候，很多工人辛苦打工一年，甚至可能工资都拿不到。”
    “而在一百多年前，我们的国家被任意欺辱，这个国家人生活的更没有尊严；山河破碎，民生凋零，别说是公平了，就算是活着，能够吃一顿饱饭都是一种奢望。”
    “但是有一群人，一群读书人他们站了出来，带领着这个国家的人民赶走了内外敌人，才有了当前的盛世。”
    听到这里张华愣住了，他紧紧凝望着赵静柔，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他感觉今天的赵静柔比以往时候更美丽，充满了光辉。
    “然而这个国家如今仍然存在很多问题，需要我们去改变，作为年轻人，这个国家的希望，难道我们不应该力所能及的做些什么吗？”
    “嫂子你说得对，我应该做点什么，可是嫂子，我真的不是学习的料；我也曾经想过好好学习，可是怎么都学不进去。”
    “你知道你为什么学习不进去吗？”
    “为什么？”
    “经过这两天我对你的观察，你是一个比较有个人想法比较自我的人。”
    “差不多吧，我这人就是特别倔。”
    “你一点都不笨，骄傲跟我说了好几次了，你机灵的很，干起活来也上手的很快。”
    “只是学习或者说教育这个考核系统，他本身就有一套他自己的规则；而你的性格就注定了，你不会屈服于这种规则。”
    “你表面上是学不进去，其实在你的意识深处，则是在不停的说，凭什么凭什么，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我的天，嫂子，你说的简直太有道理了，听这么你说，我瞬间觉得这简直就是在说我了，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张华此刻更是下巴都快惊下来了，他只是知道赵静柔喜欢读书，而且度过不少书。
    但是没想到对方对于事物能够有这么深刻的见解。
    赵静柔的话何止是在说天行九歌，其实也是在说小时候的他啊。
    赵静柔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继续说道，“而你要认识到这点，然后在这点的基础上更进一步，不断的告诉自己，学习只是一种工具，一个达到自己目的的手段，而将来好好学习，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或者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才是你的目的。”
    “嫂子，我悟了。”
    “真的非常谢谢你，还有盟主，这辈子能够遇到你们，真的是我的幸运！”
    “我妈劝我读书只会跟我说不读书将来找不到好的工作，却不会告诉我这些。”
    “你妈字都不认识，怎么可能懂的这些道理呢，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更应该好好读书，改变这一切。”
    最后两人把天行九歌送了回去，对方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资料书，准备利用暑假的时间好好学习，把以前拉下的功课补上。
    天行九歌的母亲对此喜极而泣，说什么都不肯收下张华的钱，还说要请两人吃饭。
    不过张华最终还是把钱留下吃了一顿饭之后离开了。
    在回郑州的路上，他震惊的看着赵静柔。
    “你这段时间变化可真大啊。”
    “可能是这段日子每天上流社会的声色犬马让我逐渐看明白了很多东西吧。”
    “很多人，他们能够成功，并不是因为他们多么努力或者聪明，而仅仅是因为他们钻了空子，拿走了本不该属于他们的财富。”
    ——
    ps：这一章写的我非常纠结，写到这里我有些放飞自我了；所以我在前一章提示这一章不想看可以跳过。
    其实我想把这一章免费的，因为这本书写到这里我已经不是图赚钱了。
    但是如果是免费章节的话就不会出现在正文章节，我怕很多人看不到。
    而我是希望更多人能够看到的，或者说我总想改变什么。
    我希望能够做点什么，希望别人不要重蹈我的不幸。
    所以才有了这本明明是游戏，却动不动劝人弃游，喷游戏公司，还劝人好好学习的魔幻书籍。
    其实主角得到系统之前的经历何尝不是我本人的经历。
    这章的这个故事其实也是真的，不过主人公是个小学生；也就是看到那个新闻，我萌生了些这个情节的想法。
    我这些年也在不断的反思和剖析我自己，而这章中的很多内容其实就是对我自己的剖析。
    我上学时，老师还夸过我是天才，如今虽然学历不高，但是依旧有着很强的思辨能力，撇开专业知识在重点大学将要读研的妹妹遇到我都甘拜下风。
    我见过很多人，他们并不笨，也不怕吃苦，甚至一点也不自私。
    但是他们就是学习成绩不好，辜负了父母，只有少数混出头了，但也是一把辛酸泪。
    社会不止有读书一条路，但是读书却是最容易的一条，尤其是在这个机会越来越少的时代。
    我经常会想，如果当年我不想好好读书的时候，有人能够告诉我这些，而不是跟我说什么好好读书能不干丢人的工作坐舒服的办公室。
    也许我的人生会有所不同。
    所以我写了下来。
    也许能够感同身受的只是少数，但有一个也足够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宽容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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