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夜晚。
一声门栓的吱呀声后,青年从屋外探出头来,而后鬼鬼祟祟地来到祷告台前,在下方一阵摸黑的摸索。直到耳边响起了一阵琴弦振动的声音,青年这才抬起头来,如获至宝一般缓缓举起了握在手中的物件。
说是物件,不过只是一架平平无奇的小提琴罢了。不过对于青年而言,这架小提琴,不,是他接下来所要演奏的乐曲,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他轻轻拉响了第一段旋律。不出所料,十分蹩脚,青年皱着眉头,不情愿地放下了小提琴。犹豫了一段时间过后,青年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再度开始了第二次蹩脚的演奏。
“又走音了,看来你的音乐细胞,确实不够支撑起你音乐的才能啊。”
“谁!”
青年有些惊恐地停下演奏,紧紧盯着黑暗之中愈来愈近的人影。而直到青年总算是能勉强辨认出来人时,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葆,葆拉姐?”
“都这么晚了,道格拉斯,你还是有什么话没来得及说吧。”葆拉不知何时换回了一身刺客袍服,找了第一排的座位坐下。
道格拉斯没有回应,只是倔强地握着手中的小提琴。
“我猜……还是关于夏奇拉的事情吧?”葆拉面色凝重,斟酌地字句开口问道。
“她死的不明不白的,真凶的身份到现在都没个头绪。我很头疼,我想听听你的意见,然后去找那个真凶报仇雪恨。”道格拉斯倚靠着祷告台,抬头望着头顶的十字架。
“你不是早就知道真凶是谁了么?还需要问我吗?”葆拉轻咳几声,却换回了卡萨森的声音,“我其实想要知道的是……听闻夏奇拉小姐曾因为旧时打击而变得沉默寡言,与家人的接触也变得极其稀少。可直到她遇害之前,她的性格却是一反常态,到底缘由几何?我不明白。”
“三年前,【巡游】出发前的三个月,我因为触犯了军法,直到【巡游】之前禁足半年。那个时候我因为错过了【巡游】,整天浑浑噩噩,再加上脾气还没消解,整个人就跟行尸走肉一样。”
“禁足的地点是劳诺哥临时决定的,在得到老头子准许之前,暂时被锁在夏奇拉大姐的乐器室。本来在没有得到大姐同意时,所有的乐器都是不能动弹的。但当时的我反倒忘了这些,逮着一架钢琴就开始胡乱弹着。当然,是照着谱子弹的,我个人真的是一窍不通。”
“结果没想到,被偶然早点回家的大姐给逮住了。我记得她本来就是个冰山脸,连个表情都是冷冰冰的,谁成想那天……呵,她竟然露出了我平生从未见到过的笑容,她的那双眼睛里似乎还在闪着光呢。”
“在那之后,她头一遭缠着劳诺哥减轻对我的处罚,而老头子也确实大发慈悲饶了我一命,只让我关了一周紧闭就重获自由。从那之后,大姐家便成了我时不时去拜访的地方,她也经常缠着我与她一同演奏一些古典的乐曲。”
“直到【巡游】开始前夜,她还拗求着我再多留一天。被我给‘狠心’拒绝之后,她却伸出小手指,与我进行了一番约定。”道格拉斯也伸出了右手小指,“我记得很清楚,她说,回来之后,要记得和我一起再演奏一曲哟。”
“……”
“唉算啦,现在时机还不成熟。那个家伙趁着大家都不注意,乘机坐上了和老头子相当的位置,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亲手质问他,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嗯,祝你成功。”葆拉·特洛尔悄悄抹掉了眼泪,“我的心结已经结了,我想,我也没有再接着留在这个国家的必要了。”卡萨森站起身,又朝着道格拉斯竖着大拇指,“毕竟世界如此宽广,出去看看,未尝不可!”
“要是有空的话,记得回家看看我这个弟弟啊。”道格拉斯会心一笑。
……
一旦坐到这个位置上,索穆尼算是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力不从心。仅仅只是个王国摄政的名头罢了,但他所需要处理的事项,却远比有着一个国王还要更多。
而坐在了这个位置,索穆尼才算是知道了当初王室与议会还存在着一项久远的交易。
传言在七十多年前,当初被放逐的王室成员,即索穆尼的祖父巴克为何能够得以复兴统治,是与当地的议会进行妥协之后的结果。特洛尔王室可以在中野进行君主制,但在这之后的每一任国王,都必须将权力逐步过渡予议会,为实行君主立宪制奠定基础。
亏得是卢修斯凭借着优秀的个人魅力以及铁腕一般的统治手段,三十年的在位时期,议会一派都没能对王室造成什么影响。
反倒是现在……呵,我索穆尼,前国王的儿子,竟会为了与议会派们的争夺弄得焦头烂额。兴许再过一会儿,自己这个摄政的位子就怕是不保喽。
这么想着,结束了又一天工作的索穆尼,轻轻打开了居所的房门。客厅空荡荡的,周围充斥着物件发霉的味道,像是许久没有打理一般。原本是属于那个剑客的躺椅,此时再没有留下属于那个男人的痕迹。
【索穆尼少爷,你我已是互不相欠,看来我也没有再呆在这个国家的必要了。所谓落叶归根,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可能我早就踏上了返回家乡的路上了。】
【盘缺。】
扔下盘缺留下的字条,索穆尼再度奔出门去,叫下马车便赶忙指引着车夫往东驶去。随着马车飞速行驶,中河岸边的的建筑从灯红酒绿的繁华,逐渐变成了稀稀拉拉的农居,再到漫无边际的农田与水车,最后竟是连人烟都没有了。
停在了最东边的国界线,索穆尼的车子终于追上了将要离开国境的盘缺。
“索穆尼少爷?”盘缺对索穆尼的到来显然是吃了一惊。
“盘缺先生,我果然……还是留不住人吗?”索穆尼的语气带着失望,“没有人愿意追随我,没有人愿意共患难,坐在空荡荡的房间,我真的……很难受。”
“我本来也想留下来的,可驱使着我留在这个国家的,就是与少爷您的恩情。”盘缺抬头望天,长长舒了一口气,“如今我再也不欠谁的了,我将会带着我兄长的骨灰一同回到家乡。”
“你……好吧。”见留不住人,索穆尼还是深深叹了口气,“可是盘缺先生,你确定要靠着这一双脚走回你的家乡吗?我听说你身为家乡的大夏国,距离这儿可是有万里之远啊。”
“这有不是什么多难的事情。”盘缺不以为然,“我们兄弟当初来到这个国家,也是靠着一双脚才来到这儿的啊。又不是第一次走了,难不成你还在担心我吗,少爷?”
“不,不是。”索穆尼低着头,慢慢走向盘缺身边,“我只是感觉有些话还没有跟你交代,反正我也留不住你,不如就再多听听我这个前主顾的叮嘱吧。”
“啊,讲吧,少爷,我听着呢。”
索穆尼一点点往盘缺身旁凑近,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带着满满的纯真无暇。“出门在外,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就算是……”
话音刚落,一柄带着绿色魔力的匕首从腰间飞出,直向盘缺这边袭来。
“就算是我这个前主顾明明都摆出一副要灭口的表情,你也要小心谨慎啊!”
“少爷你这种话……要是早在我发现了地下室的残肢断臂之前就说,不是更好吗!”
盘缺却是身体一动不动,左手抽刀,轻易便挡下了索穆尼的袭击。正打算接下去行动的他,却望见索穆尼高举着手,竖起着大拇指接下了匕首。
“我想起了东方有句老话,希望你我还能再度‘萍水相逢’。”
盘缺也竖起着大拇指,理了理系在背后的兄长的骨灰,收回武器,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
讲一讲各个配角们之后的故事吧。
盘缺自然是离开了,带着为他而死的盘盈的骨灰踏上了回到家乡的路途。
巴西尔因为在跟随着道格拉斯平定叛乱,被索穆尼赠予中尉军衔,并且在这之后,被已经升迁至少校的道格拉斯要走,成为了他的贴身侍卫。
米海尔则是离开了中野国,据他自称,是因为有愧于劳诺曾收留过的恩情,没有颜面在遗留在中野,并且也没有接受各式荣耀,只是临行之前跟着他的三个同乡兄弟喝的酩酊大醉。
至于劳诺名下的这家圣徒酒店,则是在经过协商之后,被划到了佩洛德夫妇名下。不过就佩洛德一派逍遥自在的性子,这家酒店早晚也留不了多久的。
巴尔德曾经的小弟汤姆,则是被威尔士收为了学徒。原本打算让他去公司里干活的威尔士,却因为国外童工事故频发,硬是出钱逼着汤姆跟着他的儿子迈尔斯去学校读书。
威尔士原本就不是常住于中野,事情结束之后,他便带着阿莱克修斯离开了中野,回到了地处西宇州布莱登王国的猛虎公司总部,中野国内的事情,就全权由诺拉处理。
麦科琳呢?没有留下什么信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也罢,虽然不再畏惧太阳,吸食血液的本能却也没有消失,中野这片土地对她来说,恐怕也只是一处歇脚之地吧。
不过据最后一个曾见到过她的汤姆说,麦科琳曾经暗地里找上过他,向他表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与他们(主要是与巴尔德)相处的种种感谢,并且将曾经送给巴尔德的怀表又转交给了他,让他好好保管。
至于道格拉斯?
这段新的故事,要从圣诞节那天他收到的一封信函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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