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别发呆了!”
耳边似乎是有谁在呼唤着自己,徘徊在惊涛骇浪般思潮的克劳迪娅突然一阵颤抖,遨游的精神只在一瞬间回到了现实世界。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克劳迪娅抬头看去,发觉那声音的来源正是自己身边的,形象虚幻的居阳兴。
“怎么了?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克劳迪娅并没有理会居阳兴,迷茫的眼神似乎印证着她仍然徘徊在刚才的思绪中。随后她却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的精神得以集中在现实世界。
——这样的想法,还是稍微压下去好些。要是让他们知道,真的太羞耻了……
再次低下头去,克劳迪娅却发现面前的桌子上,不知何时摆放着一张白纸和一支钢笔。白纸的正中间,画着密密麻麻的,由六十四处长短不一的线条组成的图案。
老人抽了口烟,又在烟灰缸磕了一磕:“虽说是这位居阳兴提出来的请求,但说到底,打造符纹与否,终归还是要看这位小姐的意见。容许老朽我问您一个问题,特洛尔女士,冒昧询问您当前芳龄几何?生辰又是几何?”
“生辰?是出生日期吗?”克劳迪娅抓了抓头发,显得有些不解。
“正是。”老人点头道,“虽说那天我已经向您的同伴询问过,但亲自向您确认也不是什么坏事。打造符纹需要慎之又慎,不得多有含糊。对了,记得一定要详细到您出生时候的具体时间。”
“出生时间?”
虽说对老人古怪的要求有些皱眉,克劳迪娅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星历1873年8月25日。”随后又顿了一顿,又接着说,“出生时间我记得后来回到医院时,记得母亲病历上面写的是……是‘12时02分42秒。’,天气是‘多云’。”
“你倒是记得这么详细。真是令人吃惊。”居阳兴不免有些被吓到了。
“没有……当时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大概只记得这么多。”克劳迪娅解释道,“而且看到病历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解释过完斜眼瞥去,克劳迪娅却突然被老人的样子吓了一跳。只见老人双眼紧闭,双手不住地掐着手诀,嘴里也正在不住念着什么。一旁的少年倒是转了转眼睛,趁机拿起一杯冷过的茶水一饮而尽。
“特洛尔女士,”老人突然睁开眼睛,一只手摊开指向着中间画着图案的白纸。“请将您的手放在这‘六十四卦’之上,在这卦象之上,将会依据您体内的形气分辨出所适合您的,形气的属性。”
“就,就这样就可以了吗?”克劳迪娅有些犹豫地伸出左手,轻轻地停放在那所谓的“六十四卦”之上。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回想起了几个月前在那家乡白山镇的府邸内,居阳兴曾经给她讲授过的,雕刻符纹的由来和技巧。
——决定一个人符纹花纹不同的,来自于个人迥异的生辰。
——莎拉夫人的符纹,是一个无限接近于完美的圆圈。
——人人都是有资质的,不过只是早晚显现的差别罢了。
——我绝不会甘于屈居人下!我要成为这云霄的主人,遨游在世间万物之上……
思绪结束的同时,克劳迪娅却突然感觉身体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一般。头颅骤然回荡着晕眩感,是体内的血液循环加快了吗?
不,血液循环的加快是真实的,因为体内的魔力顺着血液流动,不停地从自己的体内溢出。虽然无法目视到原初的魔力,克劳迪娅却还是清楚地感知到,就在来自体内的魔力触碰到那六十四卦时,一股疾风突然从图案之下蜂拥而出,将那盛满茶水的茶具沿着疾风的反方向,一股脑儿推倒在地。
察觉情况不妙的居阴盟仍旧是一言不发,一把抓开了克劳迪娅的左手。
“果然……和我想的不错,那时的最终决战,真的是大小姐濒死的觉醒……”
居阳兴并没有公之于众,而是将这个判断吞进了肚子里。
……
“巽卦,是巽卦。”
让一旁的少年收拾着茶具的老人庄寿仙喃喃自语着,打量着克劳迪娅的眼睛里反倒是流露着一丝羡慕。帮忙收拾着茶具的克劳迪娅被老人的视线盯的浑身不自在,正准备开口时,背后却响起了琥珀脚步声和紧随其后的惊呼。
“我在楼下守着店呢,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刚才不小心把茶具洒了,正收拾着呢。”帮不上忙的居阳兴连连打着圆场。
“小心点啊,阳兴大人,我还以为是他们那帮人又来了呢。”琥珀嘟囔着下了楼,临走时还不忘给居阳兴抛来一个媚眼。居阳兴倒是理都不理,只是静静地盯着来人,思索着老人话语的含义。
“巽卦,不是本来就代表风吗,莫非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个日期,这个时间……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兆头。”老人悠悠长叹一声,“虽说形气,也就是魔力的纯粹比不上先前那位天赋异禀的红头发的女士,大概也只有与普通人的水平。但很显然,特洛尔女士的魔力,正是同这巽卦一样,拥有着来自风的力量。”
——果然是风!居阳兴心里一阵暗喜。
“风?”克劳迪娅飞快地眨着眼睛,似乎并不能完全理解,“我不明白,依照老先生您的话语,莫非魔力在人生来之时,就已经是注定了无法变更了么?还是说自我出生之时,我的体内就流动着风的力量了?”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老人侃侃而谈,“第一种说法自然是像女士您说的那样,魔力的属性是天赋的;第二种说法是反对前者而言,他们说,决定魔力属性的只有符纹,只有符纹才能够决定着魔力的属性。”
“但能够契合各自魔力的符纹,只有唯一的一种。”
“所以说,两者到今天吵了几百年都没有个尽头。”老人无奈地笑笑,“至于您想要相信哪一个,那就是您的意见了。”拿起尚存的完好的茶杯,老人一饮而尽。
“那,那这个什么‘六十四卦’呢?”克劳迪娅又指着桌上的图案。
“一个检验魔力属性的小玩意儿罢了。”老人笑道,“但这个中奥秘,请恕老朽无法尽数透露,毕竟这算是家传绝学,老朽并不愿意外传。”
“我明白,谢谢老先生。”克劳迪娅颔首道。
老人这时却慢慢起身,招手示意克劳迪娅跟随其后。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克劳迪娅倒还是乖乖跟着老人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等待着老人之后的话语。
“接下来的问题有些私密,只能这样悄悄来问你,希望姑娘你不要介意。”
“嗯。”克劳迪娅点点头。
“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居阳兴这号人物的存在?”
说这话的老人,此时却仿佛褪去了身体的衰老,回到了年轻时候的年轻气盛。
“说也无妨。若是我能够就这样安然无事地过完这一生,那就好了。直到我的家乡发生的一场大变,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克劳迪娅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说实话,若不是阳兴的缘故,我恐怕早就死在那场变故之中了。”
“我很感谢阳兴先生,若不是他,我早就死了。但我也……我也不希望他一直存在。我不愿意一辈子都活在他人的阴影下,蜷缩在井下,观看着那一片狭小的天空。”
说这话时,克劳迪娅突然抬起头,双眼目光炯炯。
“既然我的体内拥有着风的力量,我想请求老先生,我想尽快获得这份力量,不要让它在我的体内被白白浪费。我,我已经不愿意再成为他人的负担了。”
看来此女所言非虚。老人理解地点点头,又指引着克劳迪娅一同回到座位。回到座位时,仍旧在座的众人都收起了窃窃私语,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老人身上。
然而老人却是一言不发,只是伸手指了指桌上放着的那张六十四卦。众人顺着手指看去,却是发现在那六十四卦中间的空白的地方,竟是慢慢显现出一个单词组成的象形字。
AIR。
“这,这不是西方的‘水土火气’的气吗?唉?等一下……难不成,这就是我的符纹吗?”克劳迪娅低头端详着这枚印记,不禁喃喃自语着。
“这也正是我六十四卦的另一重功效。”老人自得地再次点起烟来,一边还不忘介绍道,“虽说并不能算是完美契合,八成九成的正确率应该是可以有的。”
“那么接下来,就是在镌刻在指环上……”
“不,不是指环,咱家学的不是这个。”老人摇摇头,打断了克劳迪娅。却是起身从另一边取出一副长条状的铁杆摆在桌上。然而一见到这副玩意,克劳迪娅顿时惊得脸色煞白,半天一句话说不出。
因为那副铁杆不是别的,正是要放在火炉里打造的烙铁。
“这,这,这烙铁烫着会死人的!老先生!您没有在开玩笑吧!就没有,就没有什么别的替代品吗?比如说戒指,器件,纹身之类的……”
“纹身?姑娘你吃不了这个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克劳迪娅辩解时,急忙看向身边的少年,“重,重廷你也是会使用魔力的吧?你的符纹呢?你的符纹是什么?”
“在这儿。”少年拉低衣领,指了指脖颈后的祥云印记。“这不是纹身,这是爷爷给我小时候打的烙印,名字叫做【雾云】。”
“疼,疼吗?”
“……超级疼。”少年淡淡地陈述着事实,反倒让克劳迪娅如坠冰窟。
“有点过了吧,老店家。”居阳兴这时也觉得有些不忍,“人一个小姑娘吃得了这个吗,别太为难人家。按你们家的书画本事,镌一个物件不就好了?”
然而老人却是失望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书中铁面无情的居阳兴,竟然也会这样怜香惜玉。我只是有些可惜啊,要是这姑娘本就是为了学会技能的话,那我倒无可指摘。”
“可如果当就是那样,我也没必要在这儿大动干戈!”老人又看向犹豫不决的克劳迪娅,“虽然烙印吃的痛苦最大,但那只是一时。在这之后,烙印所导引的魔力,比起单纯的佩戴物件还要高上几倍。”
“越是高昂的志向,想要达到它,就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承受难以承受的痛苦。若是姑娘你没有亲口对我讲出那样的志向,那我随便给你打一块就完事了!”
“如何,特洛尔女士,你的志向几何?意愿又是几何?”
周围一时间陷入寂静,再没有人对老人的发话表示质疑。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居阳兴还是很好奇,克劳迪娅,这个刚刚度过成年生日的小女孩,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志向。
“……我同意。”犹豫许久的克劳迪娅终于作出了决定。虽然眼中仍有些许的疑虑,但不过眨眼,双眼又变的炯炯有神。
居阴盟又凑上前去,拍着克劳迪娅的肩膀,却感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你明明,就在害怕啊……逞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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