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谢炳见着鸟不醒,不由地有些着急,心想会否是房内温暖,鸟不适应,喜欢冰天雪地的缘故呢?他趁着闫旷不在,小心翼翼地把鸟抱到了观外。
一人一鸟渐渐没入林间,就在谢炳抱着鸟走到无人之地时,那鸟忽的轻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谢炳又惊又喜,立时“哎呦”了一声,可就在他张口的瞬间,那鸟突然挥起了翅膀,羽尖丝毫不差地从他张开的嘴里舌上划过。谢炳怔了一下,一时没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还将那鸟放在地上好让这鸟自己适应,可他刚把鸟放到一块大石上,突然腹中一痛,接着一股腥甜自口中冲出!
谢炳大惊,可为时已晚,连着吐了三口鲜血,他再没有力气支撑身体,身子一歪,砰地一下栽在了雪地上,没了声息。
大石之上,鸩鸟淡淡地看着他从口吐鲜血到倒地身亡,他倒之后,鸩鸟轻轻地抖了抖划过谢炳嘴的羽毛。
许是受伤未愈的原因,纵使谢炳和闫旷费了不少心思救治它,可伤好仍需要些时间。鸩鸟站着未动,呼吸略有些重,可就在此时,山林里突然蹿出一个人来,来人手里提着剑,一下蹿进这片林子,一眼便看到了雪白雪地里的赤目之红,也看到了倒在雪地里没有任何声息的谢炳。
“师弟!”闫旷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瞬间红了眼。他浑身震颤,目光从谢炳身上扫过,一眼看到了大石上喘息的鸩鸟。
“毒鸟!是你害人!”
闫旷大喊一声,周身的气力直往手臂上冲,手里提着的剑从没有哪一刻带着这般不管不顾的杀气,一下从闫旷手上脱出,直射到了鸩鸟身上。
鸩鸟万万没想到他反应如此之快,下手又是杀招,只慢了一拍,眼看着那柄剑以毁天灭地之力穿入自己的身体,疼痛到来的一瞬,魂魄瞬间剥离,比谢炳死的更快,没有任何停顿和转圜。
鸩鸟被利剑穿身落下大石,落进了雪中,闫旷却合身扑到了谢炳身上,“师弟!师弟!”
谢炳没有任何声息,闫旷拼命拉他喊他甚至把雪拍在他脸上,根本无济于事。闫旷放开了他,跌坐在了雪地中,魂不守舍地不停摇头,看着谢炳青白又毫无动静的手指,一遍遍说着“不会的,不会的”。
而就在他不知把话说了多少遍的时候,那雪中青白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谢炳睁开了眼来。
......
火光摇晃中,谢炳闻言没开口,他知道顾凝会沉不住气,问了出来。
“师叔,这是怎么回事?!”
他脸红白交错,没有了平日里的懂事模样,谢炳微微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却被那薛云卉截了。
“顾凝,你倒不如让你师叔好好说说,他为这场飞升准备了多久,又骗了你多久!”
谢炳眉头不禁皱了一下,又展开了去。
“薛道长到底在说什么?贫道不过在此炼丹罢了,谈何飞升?”他微微笑着,拒不承认。
张世秀采的血还没来,他不能让顾凝这个愣头青坏了他的事。
顾凝闻言一怔,薛云卉却呵呵笑了起来,“谢道长炼丹,用的人人血吧!”
话一落,谢炳心头一沉,她竟如此确定就是自己在后操纵,是他小觑了,还以为就是个机灵些的坤道而已!
“薛道长到底想说什么?以人血飞升的可是那启元真人!”谢炳佯怒,站起了身来。
薛云卉暗道他这个时候还不认,果然可耻,又道:“可是记录启元真人飞升的丝帛丢了,有人要效仿,谢道长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谢炳袖子一甩,“哪又同我何干?!”
他说着,目光在薛云卉脸上狠狠一定,又迅速落到顾凝脸上,“你和你师兄日夜在我身侧,难道也像薛道友一样无端怀疑吗?”
他端出长辈的架子来压顾凝,薛云卉不由地越发生气,可转过头去看顾凝,却见顾凝摇了摇头,摇得很慢,却很坚定,“可是顾凝年前都不在此处,二师兄每日住在文昌观,大师兄更是在开封未归,师叔,您说的顾凝不敢苟同。”
话音一落,谢炳脸色猛然一沉。他再去看顾凝,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就如同他师父总是这般看自己一样。顾凝的师父是全真下一任的掌门,这般审视也就罢了,可顾凝还要叫自己一声“师叔”,竟也敢不逊?
“顾凝,全真弟子该守得戒律,你可都守好了?莫要以为师叔纵你们各自修行,便心猿意马!”
他这话一出,顾凝脸色一白。顾凝这等矜持守礼的人几乎没有出格的时候,可他说“心猿意马”,顾凝不由得心中一虚。
薛云卉却再看不下去谢炳这般咄咄逼人,当即冷笑一声,“心猿意马还是各自修行,可是全凭借谢道长一句话!就这一句踢开了项笃,隔开了晏嵘,顾凝是最最严守戒律,因为没能隔开,所以就成了‘心猿意马’,是吗?!”
她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就是没准备再给谢炳留下辩解的退路。她不去管顾凝听了这番话的震惊与思索,也不去管谢炳脸上越发难堪的神色,一下蹿到了墙角,一把揭起墙角下的一张黄色符纸,正是朱砂笔空出了五点的那束缚住赤松的所谓“镇压一切邪祟符”。
薛云卉一把揭下这符,扬手让二人看了个清楚。
“镇压一切邪祟为什么独独这五点未填朱砂呢?!这根本不是镇压一切邪祟符,这是一道束缚之符!”她突然将此符撕成了两半又四块,扔在了地上,“谢道长,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也不用狡辩,今日,我就让你多年的筹划毁于一旦!让你这恶行再不能成!”
谢炳心头的怒火终于被她挑了起来,拳头不由攥起,他再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飞升,这是他多少年等来的一天,谁都不能破坏!
指尖摩擦了一下,他正要有所行动,却突然听见顾凝身后的走道里有人指挥的声音。
“小心些,不要摔了!”
是张世秀的声音!
谢炳闻言精神一振,指尖的摩擦陡然停了去,脸上也立时松了下来。
他勉力镇定了一息,心下一转,抬手指了薛云卉撕了又扔了的符纸,“这确实是束缚之符,缚的可是那些精怪!你们可知道那死而复生的张世秋,乃是一百年老妖?!那妖精不除可要为祸人间!正是最大的异数!”
薛云卉眼睛一眯,顾凝听得皱了眉,他身后张世秀也听到了这话,扬起声来应和,“正是那妖精害人!”
张世秀这般应和,谢炳满意地点了头,“不错,正是一赤松树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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