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狱

第一百二十九章冬之烈,寒风怒号下


    忽然间,天雷轰鸣,电光如银蛇乱舞,璀璨了天地。
    一束束电光从云层中刺向山林,顷刻间,山林里轰鸣不断,低吼、咆哮、呻吟不绝。从山林里退出来的人瞠目结舌,望着在那璀璨光幕中扭动的身影,不由得遍体生寒。
    剑圣仰头望着虚空,那方正的面庞上的疑惑一闪而过。他明白了什么,久久沉寂的天道,终于苏醒过来,这便是人族的依仗。衣衫猎猎,白发迎空,他执剑而去,大笑起来。有人惊疑不定的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呢喃。却在此时,一团团火球直冲向附近的府镇,山林外的人们立时又忙碌起来。
    “这群天杀的妖魔,真以为我们奈它们不得?”
    “回撤,是天元镇。”
    “随我来,去济州府。”
    一道道身影乘风而去,正气凛然,傲骨铮铮。刹那间,山林外一片寂静,只剩下一串串的光束还在林中跳跃。那焦灼的气息,腐烂的气息,在林木间萦绕。飞雪迎空,寒风怒号。天寒地冻间,是铁与雪、生与死的较量,绵延不知尽头。
    王凯之已经离去很远,出现在一片冷峻的山岩之中。这里一片幽寂,稀疏的草木只让这里更加的萧瑟苍凉。那一片片的山岩,形同鬼魅,默然的注视着他这个贸然闯入的人。王凯之在一片片山岩间掠过,似乎他对这里很熟悉,如在自家宽阔的宅邸里散步。
    很快,他在一处被一片片如花瓣般的山岩包裹的低地处停了下来。寒风疾啸,飞雪盈盈。他注视着低地,低地中央有一块黧黑的石板,石板上雕刻着古老的图案。他深吸口气,眸光幽幽闪着光泽。袍袖一卷,他纵身跃下。当踩踏在那石板上,石板咔擦一声碎裂,被风一吹,无数的齑粉迎空而起。
    他落入了一处洞穴之中。幽暗的光在洞穴内跳动。他弯着腰前行。幽森的气息让人毛骨悚然,仿佛这是通往幽冥的道路。寒意愈重,空气也如同被冻结了似的。很快,道路变得宽广起来。他直身而立,目光扫视前方,嘴角一勾,竟是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意。
    面前的洞窟里,竟是密密麻麻站立着百余个形态各异的石雕,这些石雕如同等候命令的军侯。王凯之走了上去,在石雕面前如将军的巡视。忽然,他右手一挥,袍袖哗啦啦作响,一股气劲透体而出,罩向石雕。石雕竟是开始晃动,表皮在剥落。
    王凯之吁的一声,气息化为了雾气。当石雕表皮尽皆剥落,便露出一个个生命的本体。他们都是活生生的生命,黝黑的甲胄,绷紧的肌体,严肃的表情。猎道者。
    “吾以祭主之名,令尔等速速觉醒。”
    那些生命闻声霎时睁开了双眼,眸光若电,冷酷犀利。同时,他们的身体里也迸发出强烈的威势。威势在洞窟内激荡,竟是让洞窟变得宛若刑场,杀伐狠厉之气充斥其间。王凯之满意的笑了笑,转身从岩石中拔出一柄剑来,将剑高举,身后的人呼呼啦啦单膝跪地。
    “为祭主效死!”
    声若雷霆,轰然炸响。王凯之剑指洞壁,剑光飞驰,洞壁破碎。一片片雪花混合着岩石尘烟飘落下来。王凯之望着一角的天空,呢喃道,“群雄逐鹿,舍我其谁,建功立业,只在今朝。”轰隆一声,他夹带万钧气力冲天而起。身体从那地下甫一出来,长剑便横扫四方。瞬时间,只听得山石破碎,炸响连绵。
    身下,一道道身影冲天而起,排列在了他的身侧。
    王凯之扭头望去,双眸漆黑如墨,阴冷锋利。他道,“速速找寻战舰。”
    “喏!”
    那些身影消失在原地。王凯之迎着那冷冽的寒风,呼吸着冷冽的空气,毛孔都在舒张,仿佛这冷冽之中蕴含着无限的灵气。然后,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古之诸侯混战,概莫如此!如今天下,不管变得何种样子,都是强者的天下。试看,谁能执牛耳,一统寰宇,威震四方。哈哈哈哈!”就在他长笑的刹那,一道剑光忽然间自远处斩了过来。
    王凯之的笑声戛然而止,鼓着眼睛看着那剑光到了近前。
    王凯之晃身躲闪,身下的山岩轰隆一声化为齑粉。风更急,雪更密,那视野里的山岩,仿佛在嘲笑他。王凯之却是没有停留,那一剑虽然没有击中他,但剑气已是让他血肉模糊。可怕的一剑!不是剑圣,那会是谁?他从低地掠起,从山岩豁口飞出。
    又一剑从天而降,宛若群星坠落,威势覆盖方圆数里。
    王凯之被那剑势笼罩,逼迫的锋芒让他神魂一滞。他急忙挥剑。长剑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嘶鸣,然后断裂。王凯之啊的一声,执剑的手已是鲜血淋漓。他落在地上,迅疾如猛兽一般窜出。一步百丈,剑光在身后紧追,压迫的气息没有丝毫的减弱。
    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可怕的杀气,仿佛已经将他困住。
    王凯之啊的一声长啸,拔地而起,双臂一圈,衣袍碎裂。他鼓胀着双眼,眸光如焰,怒吼道,“藏头露尾之辈,也敢杀我王凯之,给我滚出来。”狂暴的气息,透体而出,搅动着天地大势,时空瞬时间变得混沌,秩序混乱,草木凋落。而那片星光也在这狂暴的威势与力量的搅动之下,竟是凋落了。可在那暗云低垂的虚空,一道纤细的身影冷冷的俯视着他。
    王凯之仰头,蹙眉,凝望,然后一拳轰响了苍穹。
    站在云层中的人运剑到了胸前,清辉的眸光注视着剑身。
    长剑薄如蝉翼,星辉一般的剑光映在她那苍白的脸上。拳风呼啸,身边的暗云纷纷破碎。这时候,她的眸光突然披上一层狠厉。剑出,拳破,嗤的一声,王凯之的肩膀溅起一串鲜血。王凯之的气势被破,整个人重重的砸在了坚硬的大地上。星辉辐照,群星耀眼。站在星光之下的她面目清冷。
    剑再次刺出,漫天的星辉仿佛要将整片大地覆盖。
    爬起来的王凯之仰头望去,心中立时生出绝望。那漫天的星辉竟是无懈可击。他在内心哀嚎,难道他此生的追逐到此而止?他不甘,想到往日里的蛰伏、隐忍、煎熬,这一切到此而止的话,那将是他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
    他怒吼,长发披散,形同野兽。
    吼声震动天地,脚下的大地撕裂开来。
    忽然,星辉一晃,竟是无声破碎。长剑轻鸣,错了开去。执剑的小荷身形一晃,落在了十里之外的山上,一双明眸紧紧注视着虚空。
    王凯之被无形的力量提了起来,而后一晃,消失在了虚空。
    这时候,小荷的身边出现一道道身影,他们身上的气息竟然与小荷身上的气息出奇的相似。他们面色坦然,眸光熠熠,如同证道的仙人。小荷看着手中的剑,剑非常的薄,若蝉翼,却无比的锋利。这剑已非昔日的重剑。但剑身上的刻字,却还是那两个字。
    剑名轩辕。
    她想到公输。剑突然回来,公输却至今了无音信。他在哪?处境可好?
    秀发垂在脸颊上,眸光划过一丝丝的忧郁。她道,“你们先去,我随后来找你们。”
    站在她身边的人互相对望一眼,便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朝东方而去。她抬头望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离去了。这些人她都认识,甚至有的很熟。其中有陆芸,有静月,有君步行,还有其他一些人,没想到,自己等人竟然得到了仙人的传承。难道说,这场劫难还没有结束吗?
    混乱还在,妖魔还在,阴谋还在,危机,在四周,甚至是在身边蠢蠢欲动。
    她长吸口气,将剑入鞘,喃喃道,“你在哪?”眸光复杂而忧郁,也带着丝丝的迷茫。忽然,她的双目微微一眯,望着西南方向,飞身而去。西南,有一道青色的光冲天而起,那光如飞鸟,舒展着宽长的羽翼。
    飞雪,苍茫,萧瑟的植被。
    他在咳嗽,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雪沫。他伸手抹去脸上的雪,展眉望着前方。在雪堆边上,有嶙峋的梅树,梅树上绽放着几多纯白的梅花。花色纯净,纤薄绰约。淡淡的花香飘到近前。他深吸口气,那迷茫的目光变得清朗起来。
    伸手抓了一团雪塞入口中,忍受着那雪的冰冷刺骨,他咀嚼着,仿佛如此才能让内心的不安与纷乱变得沉静。好一会儿,他将口中的雪水吐了出来,长长的吁了口气,摸着自己的下巴道,“我还活着!”
    青光已是黯淡,混融在昏冥的天色之中。
    寒风呼号,飞雪漫漫,整个世界处在凛冬之中。
    他抬头看向天空,天空中乌云密布,云层低矮,却在那密密实实的云层中,可见到一个正在收缩的豁口。他,正是从那里掉下来的。可是,那个世界已经朝他闭合了。
    “靠你了!”双手紧紧抓着雪团,他闭上眼睛露出痛苦的神色。“只能靠你了!”然后他上身倾倒,将脸深深的埋在雪地里。风呼号,那梅树不安的摇晃着,一片花瓣飘然而落,在雪地上翻滚。这时,有一只血色的狼出现在雪地里,眸光幽幽的注视着一动不动的老人。
    狼发起了进攻,蹄子从雪地上一掠而过,竟是不留痕迹。
    狼的速度很快,气势凶猛,转瞬已是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老人的脖颈咬去。一动不动的老人,忽然弹身而起,一脚踹了出去。狼哀嚎一声,健硕的身躯重重的砸在雪地上,滑行而出。雪狼翻身而起,警惕的注视着老人,长长的舌头耷拉着,气雾袅袅。老人伸手抹去脸上的雪,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木鸟。
    木鸟一颤,流光溢彩,竟是化为了活生生的猛禽。
    雪狼皋叫一声,扭身飞奔。
    木鸟飞上高空,发出那嘹亮而清锐的叫声。
    这时候,一队人马风驰电掣的朝这边而来。老人拍了拍手上的雪,眯着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当先一人忽然抬手,队伍的速度立时慢了下来。渐到近前,一人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来。
    “前辈,您一人在此可要同行?”
    “你们去哪?”
    “天元镇有妖兽出没迹象,晚辈等前往支援。”
    “妖兽吗?”
    “是,现在妖兽横行,猎道者散落,我们武道之人正当齐心协力共御外诲。”
    “那就同行吧,老夫虽老,想来也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小黑,将你的马牵过来。”那人回身招手,喊道。立时见一五短身材的男子牵着一匹枣红骏马走来。于是,老人与队伍同行,飞快的朝着天元镇方向而去。却在他们离去不久,小荷出现在了上空,在她的面前,一只乌黑的猛禽旋身而近。
    “是爹爹吗?他就在附近?”小荷摸着猛禽的脑袋,泪水倏然滑落。猛禽鸣叫着,脑袋蹭着她的面颊,一副亲昵的样子。随后,小荷坐在猛禽背上,随着猛禽的振翼翱翔,也去了天元镇。
    狼嚎,虎啸,猎豹在巉岩上跳跃。
    王凯之的身躯从高空坠落下来,不受控制的砸在了一片岩石上。
    王凯之大脑一片空白,悠悠醒转,只见到晦暗的天空中浮着一抹嫣红。杂乱的音声,很快传入耳中。他惊讶的发现,在那抹嫣红下,无数乌鸦般的飞鸟振翼冲撞,不知是疯了还是在警告什么。他转过身,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也僵硬了。身下,竟然是一片岩浆。
    滚滚岩浆,在壁立的岩石间滚荡,滞浊的热气扑面而来。
    王凯之瞠目结舌,刚才无意识间若是稍微一侧身便将坠入这无底的岩浆之中。想到那足以融化钢铁的热度,王凯之便浑身毛孔闭合。他闭上眼睛,暗暗吸了口气,才再次睁开眼睛。而在这时,他的身体已是离开了岩石,悬浮在了岩浆上。他呆住了,迅疾危机感笼罩全身。
    “谁?”
    “嘎嘎嘎嘎!”
    有音声从岩浆中传来。王凯之凝目张望,只见到一串串岩浆迸溅起来。他运转气力,余光扫视周边。巉岩错落,巍峨险峻。猎豹在错落的岩石间跳跃,竟是无比的矫健。
    “你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
    王凯之话音刚落,岩浆竟是裂了开来。岩浆裂开处,竟是黑黝黝的无底深渊。
    “王凯之,下来陪我喝几杯。”
    王凯之内心忽然如被天雷击中,呆呆的看着那黑黝黝的深渊,双耳轰鸣,眼珠子几乎要蹦出来。
    是他,幽神!
    呼的一声,王凯之未反应过来,人已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入了那深渊之中。深渊闭合,岩浆覆盖。岩壁周边,虎啸狼嚎更加激烈,甚至有打斗之声。可是,这一切都与王凯之无关,甚至与深渊之中的那幽神无关。
    他以为,幽神早已死去,毕竟在幽冥的时候,他是亲眼看着他死去的。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而且躲藏在这里。
    虚空中密密麻麻的黑点,被一阵狂风席卷,如飞絮似的扑向了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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