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东都

    到了郡王府，洛泱将今日在兴庆殿里发生的事，对外祖父母说了一遍。
    昌平郡王担忧道：“太皇太后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答应杨嗣复并不一定真是为了李休复，而是是为了让齐王知道她还有别的选择。
    她这是在逼齐王。
    泱儿啊，今日你不该自作主张入宫，太皇太后本就在兴庆殿等着你自投罗网，怎么会让你应允了她，还能逃过此劫？”
    “哎呀，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王妃着急道。
    洛泱不能将四兄、五兄在同州去敌营的事告知外祖父，当然无法解释自己只有去“自投罗网”，才能暂时按下对四兄的风闻弹劾。
    照昌平郡王的看法，就算李德裕不想，也不可能去抗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下旨之前让儿子把婚成了。
    这不是没有先例。
    洛泱哭笑不得，难道自己和李奏都要有这样的经历？
    不管怎样，明日老郡王都要到李府走一趟，看转望李相公，顺便问问他家想法。
    长沁阁里，洛泱漫不经心的拿起自己的桃花镯，在手上来转去，这把桃花刀如何使用，她还没有想出来。
    “小娘子在里面吗？”
    梨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荷花道：“在。这位是？”
    “姐姐，我是兴庆宫的宫女小茹，林美人让我来找伊阳郡主。”
    洛泱急忙走到门口，这小茹她认识，她是兴庆殿的宫女，但怎么和林美人扯上关系，她并不清楚，来不及多想，她把宫女迎进了屋：
    “小茹，快进来说话。”
    “小茹参见郡主。宫里出大事了。”小茹进去就把房门关了，压低声音焦急道：
    “陛下驾崩了！”
    “驾、驾崩？！”
    “太和殿现封锁消息。我随太皇太后一起过去，她说......陛下行动不便，到了那边也需要人伺候，当时在太和殿中的宫女都要陪葬。”小茹带着哭腔道：
    “林美人趁大家不注意，把我藏到垂帘后面，让我从内殿的暗门逃了出来。她让我来找您……说您会保护我。”
    “林美人......还在太和殿中？”
    洛泱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大唐皇帝殡天，妃子、宫女殉葬不是制度，但也不是没有。
    太宗、武宗都有妃子殉葬。
    最后这段时间都是林美人在太和殿近身照顾，洛泱不敢想。
    “小茹，别害怕，有一个地方能把你藏起来，等过两年太皇太后再想不起你来了，苏家会为你安排个归宿。”她推开窗向外面叫：
    “邵春！”
    邵春推门进来，他已经猜到宫里出事了，只不过不知是什么样的事。
    “你明早等城门开，就派人把小茹送到洛阳紫微宫，把她交给那里的司闱蓝姑姑。换个名字，安心住下来，没人会想到你还留在宫里。”
    洛泱看着他们离开，拿出羽毛笔写了张指头大的字条，卷好塞在小竹管里，叫来阿成道：
    “赶紧去把这个交给唐将军，他今日在朱雀门当值，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荷花，掌灯，我要过去见郡王。”
    圣上驾崩，太皇太后封锁消息，虽不知其意欲何为，但此时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昌平郡王大惊，他不敢怠慢，连忙让人去把儿子和裴煊都叫到府里。宵禁本就形同虚设，他们这些王府、国公府的人夜里出行，并不是难事。
    很快，这两位国公都到了郡王府，洛泱将小茹带来的消息告诉他们，虽然有些吃惊，但圣上在病榻磋磨多时，也算不上意外。
    “我们分头去找几位相公、尚书，既然封锁消息，今晚应该不会有行动，一切就看明日早朝。”
    裴煊对洛泱笑笑：
    “你已经做得很好，剩下的事交给我们，你就和郡王、王妃留在府里，哪也不要去。”
    看着舅舅与裴煊离开郡王府，消失在夜色中。洛泱回到长沁阁，坐立不安的等着阿成。
    就算是走路他也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小娘子，要不要叫邵春出去找找？”丁香也有些发慌。
    阿成十五岁，跟在小娘子身边好几年，平时做事挺机灵的，在这个关键时刻可别出岔子。
    “再等等，邵春要留在府里，不能轻易往外调。阿成有郡王府的腰牌，应该不会有事。”
    洛泱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七上八下：让阿成去送信，是因为外面认识邵春的人多，阿成从没跟着她出行，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小娘子......”
    “阿成？小娘子，是阿成回来了！”
    阿成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脸上却带着高兴的笑：“信送到了，唐将军今晚临时换到含光门当值去了，我多跑了一段路。”
    “你脚怎么了？”
    “嗨！没事。”大家这才看到，阿成光着两只脚，他的鞋被塞在腰带上，他不好意思的笑道：
    “今天穿的是丁香姑姑做的新鞋，我舍不得用来跑步。再说，我光脚跑得快。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人家卸柴的地方，大概是被木屑扎了脚。”
    信安全送到就好，洛泱松了口气，对阿成道：
    “坐下吧，我给你看看。这不是在咱们府里，太晚了，别去麻烦王府里的人。”
    进了屋荷花才想起，今天来得匆忙，又是到郡王府里，还能缺了什么东西？她根本没想到要把小娘子的药箱拿过来。
    “没有就没有，打盆水来让他洗脚，先看看伤在哪里。”
    洗干净一看，难怪阿成瘸得厉害，一根粗木刺扎进了肉里，还真是麻烦，必须把肉割开才能把那木刺挑出来。
    “我去找邵春要把匕首。”荷花站起来要走，洛泱心中一动拦住了她：
    “不用，我有刀子。”
    她一直弄不清楚桃花刀的作用，说不定......是能让自己做六次外科手术。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她背过身去取下桃花镯，拽着首尾一拉，镯子绷直开来，变成了一把窄窄的刀。
    奇怪的是，它没像前两次那样自动开刃，刀刃刀尖都是钝的。
    难道猜错了？它不能变成手术刀。
    洛泱暗忖：小桃花，上次在六郎面前你也开了刃的，难道你真不是救人、只是杀人的刀？你这升级变化也太大了，又没有个使用说明书，真到了紧急时刻，还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
    “小娘子，已经找到匕首，这是小事，我们替阿成弄就行了。”身后传来丁香的声音。
    “好。你们仔细些。”
    洛泱转头答了一句，手上便要将桃花刀复原。
    哪知桃花刀突然刺破了她的手指，痛得她叫了出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