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慈悲

第5章


尼玛听不懂。“不要命的东西。”靖姬冲出来,抱起尼达祖道,“老爷,养着它是个祸害啊!”手使劲的掐了儿子的手背,偷偷的。尼达祖一声大哭。尼玛拎起瓷儿,往地上一摔,道,“关到厨房后的笼子里,饿死。”食物就在眼前,却只能挨饿,瓷儿在笼子角落看天上飘落的雪花,好美丽,一片一片,不冷,只是饿,铁笼子冰冷,逃不出去。也没有人记得。春天来的时候,瓷儿的尸体已经发臭,下人里有人好不容易有人想起了,用钳子夹出来,软软的,无数只白色的小蛆从眼睛里爬出来。扔在阴沟里,是老鼠就应该丢在阴沟里,天经地义,阳珍想着。原先住的那间屋子,尼玛还是经常去,还是看着琵琶发呆,看着那张信纸发呆,笔迹清秀,眼前似乎看见佳人笑。只是幻觉,人在思念一个人时,容易产生幻觉。
秋空琵琶,三生无踪,声断随风。
君不知人事改,太匆匆.
追念,别後,太匆匆.
怨月恨花烦恼,知是夜夜垂泪。
仿佛看见瓷儿娇弱的身体从帘后走出来,带着幽幽的香。尼玛的眼泪掉在纸上,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从来没有停止过等待,只是一场空,情爱本是一场空。心头一阵刺痛,春天,还是很冷。尼玛一声吼,倒在地上。
(十三)
相隔远,行尽江南,草长莺飞,不敢与君遇。梦中消魂无人说去,惆怅消魂。情书素素,雁浮,终了无凭据…….耳边忽然响起瓷儿以前经常唱的曲子。尼玛醒来,喃喃自语。手中的信笺滑落,泪两行。外面正准备开饭,小燕大喊,“三太太,出来吃饭了。打断了尼玛的思绪。三太太。三太太,三太太,阳珍,三太太…….尼玛疯了似的喊,阳珍,你过来。阳珍对着铜镜自揽,唇红齿白,丫鬟伺候着梳头,“老爷叫您呢,三太太。”“他啊,离开我一会都不行,真是。”阳珍披上小袄,朝门外走去。尼玛在瓷儿房间,手握一把刀。“老爷,你这是干什么?”阳珍跪在地上。“瓷儿在哪里?”尼玛的刀顶住阳珍的肚子,“不说你就死。”“老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尼玛的刀刃划开阳珍的衣服,“瓷儿已经告诉我了,说实话吧。”
秋空琵琶,三生无踪,声断随风。
君不知人事改,太匆匆.
追念,别後,太匆匆.
怨月恨花烦恼,知是夜夜垂泪。
瓷儿在小三送去的信里,每段的第二句第一个字都是藏头,连起来读是“三太太知”。当时尼玛并未在意,瓷儿早就预感自己的命运,在做些无用的挣扎罢了。阳珍大哭,“老爷,都是大太太二太太吩咐的,我没有办法,老爷饶了我吧。”“她在哪?”刀子刮破皮肤,渗出血。“她被二太太剥了皮,割了舌,裹上鼠皮,家里前阵子养的老鼠就是瓷儿。”阳珍捂着肚子上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里往外冒,“老爷,我救不了瓷儿妹妹啊,我救不了她,我没用。我只能看着她们这样折磨她,否则我也会遭遇到同样的下场……”尼玛眼前一黑。阴沟很黑,骨头很白。经过一个季节,瓷儿的鼠皮已腐,肉也不附存在,尼玛看到的是完整但却缩小的人骨,小小的脊椎,残缺的手脚,空洞的头颅,污水流过,骨头仍然白。就是这个人,轻轻告诉尼玛我喜欢老爷,会在路上看见乞丐会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施舍给他们,会因流水带走落花而落泪,会在弹琵琶时偷偷看着尼玛低头微笑。只有瓷儿劝过他向善,只有她,只有她…….“如果有报应,我愿意在我身上。”瓷儿的声音是如此坚定。尼玛拿起阴沟里的骨头,抱在怀中痛哭。骨头散了,一地的悔恨。瓷儿是饿死的,饿死之前的那一瞬,想念尼玛的怀抱,哪怕只有片刻。得到了,却相遇太早。靖姬抖得厉害,低头道,“老爷,请你饶了达祖,他还小。”莒菊仙看着阳珍,“鼠皮是她找来的,主意是她出的,一切都一切都是她开始的。就算是我做的,也犯不着为了个丫头杀了我们吧。”阳珍跪地求饶,“老爷,我们知错了。看在多年伺候您的份上,饶了我们吧。”“饶了你们?”尼玛道,“你们饶过瓷儿了吗你们就能下得了毒手。”莒菊仙冷笑道,“你后院杀的那些人难道就是做些慈悲事?”尼玛一脚踢翻了桌子,“你们都给我滚出去。”知道没有生命之忧,谁也不会离开尼府。
(十四)
瓷儿的骨和琵琶一起烧成灰,尼玛将它装在盒子里,剩小小的一撮。人生的聚散,短暂美好,春光灿烂,蜜蜂点点,蝴蝶行行,在伤心人眼里,都是断肠的凄凉。老了,人老就是一瞬间。尼玛想。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老鼠,终于知道为什么它总是喜欢呆在瓷儿房间,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抚摸它时它那么安静,它就是瓷儿,它有那么多话要说出来,心里那么苦。却被自己爱的人踩了摔了饿死了。你到底前世欠我什么?瓷儿。尼玛喝醉了,一个人在瓷儿房子里笑着,喊着,“过来,给老爷弹首艳词消遣消遣……..这丫头我买下了……哈哈哈哈…”外面下雨,花凋零,狼藉一片,逝去的生命就如落下的花,等待来世的轮回。老鼠在镇子里现在成了人见人爱的动物,种田的不种田,专门抓老鼠,为什么?尼府家丁偷偷收购老鼠,小老鼠一只,大米一斤,大老鼠一只,纹银一两。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成了人人皆知的秘密。人们只管换大米换纹银,谁也没空管尼府要老鼠干什么,有些村民还以为这是变相当做善事,怕施舍让人面子过不去,便用老鼠为幌子,让村民拿得心安理得。尼府的家丁手握锄头,没日没夜的在后院挖。当靖姬带着已经能自己蹒跚学步的尼达祖,莒菊仙、阳珍四人被打开眼罩时,颤栗。清朗月光,飘香的春夜,无数老鼠在坑里蠕动着身体,因为饿了许久,有的已经开始互相吃。撕咬着彼此的身体,嬉戏着亲吻,犹豫着拥抱。“见过万鼠坑吗?”尼玛说。三人都跪下。不谙世事的尼达祖好奇的看着那些老鼠,一万只,声音吵闹,颜色各异,还有几只金毛鼠,煞是可爱。坑很高,四壁光滑。老鼠爬上去就掉下来。“老爷,不要!”莒菊仙的手抖得像拿筛子一样。“可不能破了规矩啊。”尼玛抬脚一踢,顺势落下,只听她尖叫一声,鼠坑里瞬间找不到人影,翻动的鼠浪中偶尔能看见空荡荡的衣服和鞋子浮上来,接着,什么也没有了。“老爷,我自己跳。”靖姬哭着,“只求你饶过达祖,他是你的儿子啊,你最喜欢他,不是吗?”达祖被靖姬按在地上磕头,“快求你父亲饶了你啊,快说啊。”小孩哭了,抱着妈妈哭。尼玛看着达祖,聪明懂事的孩子。靖姬纵身一跃,老鼠迅速钻进她嘴里,塞得满满,窒息,死去,鼠食之,传来骨头咬得很响的脆声,瞬间尸骨荡然无存。达祖哭着闹着,踢着尼玛的腿,眼里是愤怒和怨恨。尼玛笑着对阳珍道,“你不用跳坑了。”阳珍跪着看走近的尼玛,“谢老爷!”尼玛蹲下来,拔出刀子,“你是个多么漂亮的女人啊。”用力一划,内脏流一地。尼玛闭上眼睛,对守候的家丁道,“小少爷等我走了以后再扔。”“我累了。”尼玛对自己说。尼玛回西藏之前带了瓷儿的骨灰盒子,挽留无用后,吃人的官员问,“你走了,我们怎么办,没有人肉供应了。”尼玛道,“各位大人可以自己做,新鲜的、腌制的方法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走之前几位大人每人得到一本《吃人肉的好处》和《如何做出美味的人肉》,尼玛说是他写的,实际上是经验丰富的家丁写的。凉鞋是小三发明的,枪手是尼玛发明的,盗版是李秋风发明的。秋风茶楼开了分店叫秋风茶社,生意兴隆托尼玛的福。可惜,几位高官精心做的人肉无论是口感还是保鲜或者工艺方面都无法和尼府的相提并论,很多人吃了拉肚子,拉到死去。渐渐地,这样的以形补形方式流行了一阵就outday了。尼玛跪下,我罪孽深重。喇嘛闭上眼睛,有心悔过,任何时候都不迟。我佛慈悲。瓷儿问孟婆,喝了就真的忘记了?孟婆道,你是本年度地府最苦命人前十名,终于等你来了。瓷儿一饮而尽,“我投胎以后就不会记得老爷和以前的事情了对吗?”孟婆点头,“这是常识。”阎君看着瓷儿,问,“你可认命?”瓷儿点头。“你前世冤孽太重,所以今生遭此难,来世我会让你好过。”阎君在对判官耳语。判官道,去那边排队吧,排队的人太多。少则五百年,多则一千年。你等不等?不等如何?瓷儿问道。不等就在地狱当差,掌管人间生离死别。我看你合适。瓷儿摇头,开始漫长的等待。来世,会怎样,谁知道呢?
(十五)
 “起床了。起床了,不是今天早上要上班吗?”罗南捏着正在熟睡的小女人的鼻子。董瓷翻身,撒娇道,“求你,让我再睡一分钟好不好,就一分钟。”说完面朝里,露出真丝睡衣掩盖不住的一大片光洁滑嫩的背。有几颗小小的痘,天气热,火气聚集。有了这颗痘,真实诱人。肩膀的丝带被双手抚下,罗南从后面紧紧抱着董瓷坏笑的说,“既然不起床,那我们来做最好的室内运动吧……”董瓷仍然是酣睡,胸前似乎迟钝,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化。罗南松开手,坐在沙发上,“某些人继续睡吧,那些可怜的客人还在等着,真是的。”话音一落,董瓷一下子坐起来,睡眼惺松的看看窗外灿烂的阳光,伸懒腰时的腰蛇似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四周,“今天真是个好天气。”罗南抬头看看她,“你昨天告诉我说你今天早晨六点要起床上班,我六点叫你,你睡得跟死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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