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樱花飘零

  “一个人？”
  “是。”
  “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她一个人，”叶芝林的声音又激动了起来，隐隐地，林浩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听到了，关于泽雅换心的事，她全听到了……”
  像朵盛开的蔓珠沙华，血，在水中绽放缭绕。
  千夜从没想过，原来人血流进水里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手腕的痛已经麻木了，取而代之的，千夜心底竟然渐渐开心起来。她快死了，只要这点血流完，她就会立即死去，然后，泽雅就能活下来了，带着她的心。
  终于，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
  千夜微笑，倚在浴盆的边缘上，她闭上了眼睛。
  鼻息间似乎有樱花的淡香，甜甜地流进心脏深处，千夜觉得，自己的身体似是在变地越来越轻，轻飘飘地就像朵天上的白云，她飞进了一个充满白雾的世界。
  突然，一阵风吹过，空中落下了樱，而樱下，一个邋遢的女孩跌在臭水沟中，她的面前，是个比天使还要洁白的身影。
  那是她与他的第一次见面，她把他错当成了天使，只是没有人知道，自那以后，他的洁白便深深印进她的心底。
  “你的帽子。”
  又是阵风吹过，场景变成了木家的庭院，他微笑着为她拣起被风吹落的帽子，指尖是微微的淡紫如墨。
  “千夜——你在哪里——！千夜——！”还似乎，在某个大雨倾盆的夜晚，他强忍着心脏的疼痛，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那晚，他抱紧她，轻轻地问：“千夜，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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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0章：校园童话．那夜樱花飘零 (60)
  会……会啊……没有你的世界……我怎么活地下去呢……
  可是，那时候的千夜并没说出口，甚至，她选择了伤害，狠狠地，在他心中割下伤口。
  “我恨你，我讨厌你，为什么你要存在？如果你消失就好了，如果你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好了！！”
  明明是该对自己说的话，可千夜却对着他说出了口。直到又一个晚上，他躺在她的怀里，鲜血染红了他的洁白，她才突然明白，原来失去他，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哪怕是再大的代价也没有关系，只要能让他活着就好。千夜心中这么祈祷着，于是，那天晚上，她失去了他对她的感情，他拥有了新的心。
  可是……
  “他是换了心，却他从来没有承认过这是他的心！”
  “不想让其他人的心爱上千夜，这样的心，我不要……不要……”
  洛谣的话突然让她明白，这三年的冷漠，不过是他为她演的一场戏，为了隔开这段不正常的恋爱，为了不让她痛苦，为了送给她幸福，他甚至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放弃。
  那么，这回，让我为你放弃一次生命，好么？
  泽雅，让我的心陪着你，永远陪着你，陪着你快乐，陪着你悲伤，陪着你老去，然后，我会时刻提醒你，不能生双子，千万不能双子，说好了，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故事，任何人都不能打搅……
  意识渐渐模糊，耳畔响起了他的歌声，仿佛一首温暖的摇篮曲，它安静地掩盖住世界上所有的声音，包括开门声，脚步声，以及林亦心崩溃似的哭喊声。
  带着笑容，千夜，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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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长的走廊尽头，有微弱的红光在闪烁着。夜风将窗帘高高吹起，除了呼啦啦的风声，走廊里寂静地好象世界已经死去。
  轻靠在窗边，林浩然什么也不说，安静地仿佛不存在，窗帘拍打他的身体，他也浑然不知，雪白的衬衣上有一大滩鲜红，那是千夜的血，已经没有了温度。
  “哥，先吃点东西，好么？”
  林亦心将面包递到他面前，可他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已经在抢救室外等了好几个小时，他连一滴水也没进过。
  无奈地放下面包，林亦心的脸上划过丝心痛。于是，郑希走上前，将她抱住。
  “让我来试试吧。”
  说话的是洛谣，她是陪叶芝林来的，接连的打击已经让这个女人憔悴到仿佛一夜苍老。
  “把这吃了，”接过面包，洛谣把它递到林浩然眼前，“如果你还想亲眼看见千夜康复，就把这只面包吃了！”
  林浩然没有反映。
  深吸口气，洛谣拽起他的手，用力地，不容拒绝地，像是使尽所有力气地把面包塞进他掌心：“吃了它！”
  没有任何表情，林浩然松开手，面包掉落。
  于是，洛谣蹲下，拣起面包，再次把它塞到林浩然手里，就这么一遍遍重复着，她一次次拣，他一次次丢，直到浩然终于放弃，紧捏着面包狠狠瞪向她，而她，也狠狠凝视着他。
  “我知道你很难过，很痛苦，他们明明那么相爱，却得了这么残忍的双子病，生来注定只有一人能存活，作为这么爱着他们的我们，却只能站在一边，什么也不能做，这样的痛苦我理解，因为我和你一样。”
  微微地，林浩然怔了下。
  “可是，如果就连你也垮了，还有谁可以支持千夜继续走下去？今天会死的人无论是泽雅还是千夜，活着的人必定要承受比死去更加残忍的折磨，这个伤口或许永远都无法痊愈，或许一辈子，他都要在伤口上活着，难道，你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上么？”
  洛谣认真地注视着林浩然，没有了从前的懦弱与依赖，她的眸心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心里像是被撕开了个巨大的空穴，林浩然抓着面包，漆黑的瞳眸渐渐收缩。
  “我真的，不想失去她……”
  寂静的走廊，人们抬头看向他，他的发被风吹地凌乱，夜色下，他静静站着，仿佛世界上最孤独的背影。
  “不想她离开，所以，即使被伤害也没关系，只要她能陪在我身边就好，可是，不属于我，她从来都不属于我……”
  洛谣微怔，缓缓垂下双眸。
  “为什么她爱的不是我，”忽然，他的眸心绽放出凛冽的光芒，“好想杀了她，真的好想把千夜杀了，让她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
  “……”
  “可是，我做不到，为什么她爱的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
  沿着墙，他慢慢倒下。
  从没见过他如此颓废的表情，洛谣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将他抱入怀中……
  抢救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取下口罩，佑主任从门里走了出来，一群人立即围上去。
  “我女儿怎么样了？”叶芝林抓起佑主任的胳膊。
  “情况暂时稳定住了，”略一迟疑，他顿了顿，“只是，由于失血过多，损伤到了大脑，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很可能，千夜会变成植物人，而且，她的各个器官都正在衰竭，身体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众人大惊，像是有道电流从体内窜过，僵硬了他们的身体。
  “那么……还有希望么？”叶芝林深呼吸，颤抖地问道。
  佑主任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似乎，是千夜自己不肯醒过来，她的脑电波已经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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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1章：校园童话．那夜樱花飘零 (61)
  他顿住，看着叶芝林的手渐渐滑落。
  “是我不好，如果我当初不生下他们，他们根本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
  “叶夫人，你不要这么说，或许现在说这个并不合适，可是，植物人的心脏是最好的心脏提供来源，而且，她还是泽雅的妹妹。”
  轻轻一句，立即，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让泽雅接受千夜的心脏？”叶芝林抬起眼睛。
  “是！”佑主任点点头，“即使什么也不做，千夜也撑不过这几天，不如趁她还是植物人的时候把心脏换给泽雅，这也正是千夜的心愿，不是吗？”
  “我不要！”
  虚弱的喊声突然从走廊那头传来，众人回头。
  “泽雅！！！”洛谣一惊，赶紧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下床了？医生嘱咐过你要休息，你不可以随便乱走的。”
  可是，木泽雅像是没有听见，他靠在墙壁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那里，抢救事的门正在被慢慢推开，千夜被推了出来。
  “夜夜……”他低喃，身体动了动。
  她静静躺着，像是睡着了，银蓝的发丝披散在雪白的床单上，只是，她的左手有厚厚的绷带，她的脸色苍白到惊心。
  “夜夜……”微晃着身体，他走到她身边，胸口里的心脏像是要被人生生碾碎，他不自觉地呻吟了一声，喉口立即翻出浓烈的血腥味。
  “是我……让你自杀的吗……”他抓起她的手，和他一样冰凉，“夜夜，回答我，是我……让你自杀的吗……”
  “泽雅，先和妈妈回病房好吗？”
  实在看不下去了，叶芝林想先安抚住木泽雅，可是，出人意料的，一向温文儒雅的木泽雅竟一把推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