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盛蓝)

第55章


  林微容羞窘地要抢过衣裙自己穿,却是拗不过白凤起半温柔半强迫的诱哄,终究还是只得由着他亲手给她穿妥衣裙,束好衣带。
  她原以为他今早的异常温柔仅止于此,他却又笑吟吟地将她带到梳妆台前要替她梳发挽髻,铮儿一早将梳妆之物都零零散散取出了摆在铜镜前,他扫了一眼,伸手便取过黄杨木梳子来梳理她的乌亮长发,木梳在发间一下下轻柔至极地篦过,就像是他温暖的掌,一点点地理顺她长及腰的青丝。
  再便是挽髻,白凤起放下了木梳,林微容便低呼一声:“哎,我自己来。”
  她是怕他手生,做不来这事。
  白凤起却俯下 身来在她耳旁轻笑道:“我常给我娘梳发挽髻,你不必担心今早走不出去。”
  林微容被识破心思,羞窘地朝镜中的白凤起瞪了一眼,他看在眼中,只是笑,手下动作倒是极快,不多时便将她的长发盘起了,在顶心偏下一处绾成个俏皮的发髻,又伸手去了一只通体翠绿剔透的碧玉簪子别住了发髻,朝镜中细细看了看,极满意地笑道:“又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模样。”
  林微容仔细一瞧,扑哧一声笑了:“哎呀我都过了双十,是个老姑娘了,你还给我梳小姑娘才梳的发髻,不是招人笑话么?”
  白凤起只是笑着,修长十指在铮儿放在铜镜前的首饰匣子中挑挑拣拣,蓦地一挑眉:“这玉蜻蜓的坠儿只见你戴过几次,我以为你不喜欢。”
  他自匣中取出的果然是那对玉蜻蜓的坠儿,被清晨落入窗内的澄澈日光一照,更是剔透,那蜻蜓栩栩如生,便如同要振翅飞去一般。
  林微容偏头看了看,抿嘴笑道:“我想着路上不便,也就褪下了,谁知铮儿这鬼精灵偷偷藏了带上。”
  “铮儿倒是机灵。”白凤起舒展了眉头笑道,他微微弯腰,小心翼翼地替她将两只坠儿都戴上了,又俯下 身温柔地亲吻她右面的柔嫩耳垂,轻声道,“等我娶了你之后,我日日给你梳发挽髻,替你描眉。”
  林微容心头一暖,握住他温暖的大手,笑盈盈道:“我可不要,到了五六十岁还打扮成十三四岁小姑娘的模样,要被人笑话。”
  说罢,起身去窗边木架,取了干净绸帕便要洗脸。
  这一低头看那盆中的水,她皱了眉头,倒退了一大步。
  俏将军
  那人缓缓地抬起头来,却是个唇红齿白的俊俏青年,看上去也就同白凤起差不多的年纪,眼角眉梢却比白凤起多了不止一分的狡狯。
  他毫不慌张,眯起眼来看了林微容一眼,忽地拱手招呼道:“呀这不是林大姑娘么?来了南陵城也不同我说一声,这可是见外得很。”
  这时铮儿也瞧见了他,瞪着双眼跳起来张口结舌道:“大姑娘、大姑娘,是那个该死的曲老板!”
  曲九重挑眉看了怒气冲冲的铮儿一眼,也不着恼,仍旧是笑吟吟道:“呵,连铮儿姑娘也来了,热闹,热闹!”
  一面说着,他又朝立在林微容身旁的白凤起挤了挤眼睛,狡黠地笑道:“既是凤起兄与林大姑娘共游南陵水城,那曲某人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
  “告辞”二字才说出口,满车灼灼盛放的花丛后青影一闪,他已是脚底抹油,往酒楼内溜去。
  林微容与铮儿追进去时,不顾伙计阻拦,将楼上楼下寻了个遍,竟也没看到曲九重的影子,下了楼一瞧,连门前那辆送花来的驴车也不见了踪影。
  酒楼小伙计幸灾乐祸地说:“两位姑娘,谁叫你们不听我劝非要上楼去找人,曲爷早就从后门走了。”
  铮儿瞪了伙计一眼,跺了跺脚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不信曲老板他不回他的花圃!”
  伙计还没走远,又回头给她泼了盆凉水:“姑娘,曲爷在南陵城内的铺子也有一两家,不单单是城郊的花园子,你若是想要逮住他,可是要多找几个人四处守着哩!”
  可把铮儿气得跺脚直嘟囔,林微容拍着她的肩安抚了几句,俯下 身低声笑道:“左右我们也办完了事,就在南陵城多住几日,不怕寻不着他曲九重。”
  铮儿这才稍稍高兴了些。
  一行人又在赵府多住了几日,白凤起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忙碌起来,一早出门傍晚时才得归来,问起他,只笑着说是早前年少时跟着师傅在外行走时认得的几位江湖朋友来了南陵城,邀了他去喝酒叙旧,他说得极诚恳,林微容虽是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这一天一早他哄着替她束发挽髻后,又匆匆地出去了;直至午间赵家夫妇请林微容主仆二人与唐七一道用饭,赵夫人还有些惊讶地笑道:“凤儿这几日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怎地一到了中午便不见了人影?”
  林微容微微抬头,正巧与她四目相对,两人都不自然地笑了笑,别开眼去。
  赵老爷子也狐疑地问了唐七,这机警的小子口风很紧,说辞也同白凤起一般,笑着道:“小师叔遇到些老朋友,大约是约了喝酒叙旧罢。”
  赵家夫妇二人这才信了。
  难得肯与林微容同桌吃饭的赵家大小姐赵诗画却瞪着林微容,哼了一声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林微容与铮儿都没听清,赵夫人横了赵诗画一眼,她才不做声。大约也不是什么好话。
  席间林微容与铮儿向赵家夫妇打听曲九重在城中的其他店铺,赵夫人倒是没说什么,赵老爷子却脸色沉了沉,说了句:“曲九重那个小混混,还能做什么大买卖?往街东头青楼妓馆最多的地方去,一准能找着他。”
  林微容一怔,眼角余光无意间瞄到隔了铮儿坐着埋头吃饭的赵家二小姐赵琴词面色微微一变,像是轻轻叹了口气。
  赵夫人在桌下拽了拽赵老爷的衣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稍稍和缓了神色,咳一声道:“听闻街东头这几日新添了家茶叶铺子,有人瞧见曲九重进出,林姑娘一探便知。”
  林微容将赵家夫妇的失态都瞧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笑着道谢:“我与曲老板年前有一笔花种的账未了,正好趁这机会去算一算陈年旧账。”
  话说完,又见赵琴词怔了怔。
  这一顿饭吃的玄乎,赵家几人均是面色不大寻常,好在还有唐七在,随口说了些铜鸾城内的趣事,稍稍和缓了气氛;林微容与铮儿好容易熬到散席,连忙告辞回了客房去。
  不多时,便见隔间客房门开了,唐七换了身衣衫,神清气爽地要往门外走,铮儿奔出去一把拽住了叉腰逼问:“凤起少爷哪里去了?说!”
  唐七看她一眼,嘿嘿笑道:“小师婶都不问,你急什么!”
  竟拨开她的手大摇大摆继续往前走,铮儿再追上去拦他,他倒是像条滑溜的泥鳅,嗖的便闪过铮儿,哈哈笑道:“我去四处转转,你有功夫追着我就跟上来呀!”
  说罢,脚下不停,笑着扬长而去。
  铮儿追不上他,只得跺了跺脚扭头回了屋。
  林微容倚着窗看了许久,忍不住笑道:“我们也出去走走,顺道会一会曲大老板。”
  铮儿这才高兴了。
  主仆二人同赵家夫妇打了招呼出门去,不走几步,刚拐过一座七孔拱桥,便见临河的小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一问才知道前些时候驻守边关的大将军元峥因勾结敌国图谋叛变,被撤了兵权,卸了盔甲,由羽林军前往边关捉拿了押送回皇城,今日便是途径南陵水城,满城百姓听闻这消息,全都聚在街上,早早备好了石子泥块,只等这卖国贼人的囚笼经过,砸他个鼻青脸肿才好解气。
  林微容原是不想多逗留,奈何铮儿这小丫头爱看热闹,抱着她胳膊好一阵哀求,她也只好捏了捏她的鼻子允了她。
  也没过多久,前排的人发一阵喊,有人振臂一挥,愤然吼道:“卖国贼人来了,大家砸死他!”
  轰的一声,人群中炸开了,男女老少都吵吵嚷嚷地往前挤去,只将手中石子泥块握得紧了,等那乱臣贼子过来就扔。
  林微容皱了皱眉头,拉着铮儿退后一步,找了一处土坡立上去,低声吩咐道:“看看就好,不得动手。”
  铮儿眨眨眼,乖巧地点了点头。
  小街东头囚车来得快,前有二三十个威猛的羽林军手持大刀开道,后有三四十骑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的军士押送,一个个均是高大威武,气势逼人;当中一辆囚车,立着一个瘦削的青年,双手双足都被沉重的镣铐铐住了,只从囚笼上方探出头颅来漠然地望着前方。
  他未着囚衣,一身沾了不知多少泥沙与秽物的青黑色布衣裹着一具瘦削得惊人的身躯,大约是与人们所能想到的驻守边关的将军的魁梧相貌有了太大出入,一时间沿街的百姓都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囚车内的人。
  片刻后,不知谁喊了一声“砸死这个卖国的贼人”,数百人像是恍然惊醒,一面大骂着,一面纷纷将手中的石子泥块狠狠地往囚笼中的青年砸过去。
  在这震天响的唾弃辱骂声中,他却纹丝不动,目光仍旧是默然地望着远方。
  囚车缓缓地经过近处,林微容立得高,遥遥望过去,一眼望见他精巧的下颔与浓密的长睫,不由得一怔。
  “大姑娘,这贼人生得真好!”铮儿却也察觉了,指着他的脸惊呼一声。
  可不是?眉虽不浓,却是黛如远山,鼻虽不高,却是挺俏玲珑,尤其是那双眼,拨去那层淡漠的轻纱,分明是一泓秋水。
  林微容心里咯噔一声,急忙望过去,却见囚车徐徐前行时,那人竟转头来淡淡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不知掺杂了什么,似探究,似欣慰,似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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