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酣

    三师姐人未到，鞭已至。
    似乎是见洛泫危在旦夕，长鞭狠狠朝着崖歌头顶抽来。
    崖歌听风辨势，朝着洛泫说完那句话，回身抬手抓住了鞭身，鞭尾倒卷狠狠抽打在他手背上，留下一条红痕。
    他用力一拽，将蝴蝶从半空拽了下来，在地上侧滚翻了两周，再抬头时，崖歌的剑以至头顶。
    她侧头避让，手腕一甩，鞭子卷上了他的剑，但仍是慢了一寸，重穹来势未减，在她软鞭阻挡之前，剑气在她肩上留下一条划痕。
    蝴蝶的脸上没表露痛苦，只是震惊。在翻滚的余光里，这个黑衣男子明明还没有动作，但当自己的视线经过翻滚的盲区后，他就迅速出手了。
    他太懂得战斗了，果然诡计多端。
    三师姐半跪在地，卷住剑向后猛拉。
    崖歌和徽仙第一次去碧峤山看望洛泫的时候。与洛泫这个师姐交过手，被她当成了上山想偷点宝物的窃贼。那时候李崖歌便知道洛泫这位师姐力气挺大。
    便也不与她抗争，整个人顺势一个侧翻，落地再接一个翻滚。蝴蝶也只好被他带着翻滚。
    两个人竟然搓麻绳一般互拧了起来。
    “别打了！”洛泫急躁的大喊，她知道师姐的动作是要将他从自己身边拉远，防止误伤了自己。
    三师姐回头诧异的望了洛泫一眼，她没认出面前的李崖歌。
    崖歌却毫不犹豫，将剑向回拉，另一只手作掌，拍向蝴蝶受伤的肩膀。她来不及回防了，若要躲避，得撒开手里的鞭子。
    “弃鞭。”男人沉声低呵。
    他让她弃鞭，蝴蝶不能分辨，他是好心提醒自己，还是在设圈套。她也不能抉择，是否要将自己的武器拱手交给他人。
    但是犹豫就会败北，掌风呼来，她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一串晶莹的蓝色光晕泉水般直射而来，在李崖歌的手掌与蝴蝶的肩膀之间，忽然绽开了一张蓝色屏障。
    师姐给了洛泫喘息的机会，让她终于有时间召唤自己的洛水灵质。
    崖歌的手拍在蓝色灵质上，屏障被打散，掌力也化解。但近在咫尺的蝴蝶却见他眉目挑起笑意，向下又是一掌。
    他甚至没有收力，直接从纠缠的剑与鞭子之下探过去，打在了蝴蝶的腹部。
    “三师姐！”洛泫惊叫一声，她的第二发洛水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只能将出掌后的崖歌击退。
    两个人怎么可能打过李崖歌这个家伙呢。
    三师姐被一掌拍飞出去，忽的一个人影落下，二师兄后亭从后面接住了她。
    天空再次翻滚着出现两个影子，是四师姐和五师兄。
    他们双双出剑，左右围困住崖歌，事态再次变得凶险，或者说更加难以收场了。
    “别打了！住手！”洛泫焦虑的站在一旁，她纠结于要不要公然挑明崖歌的身份，又担心那位弱千先生会在附近窥视，如果是那样的话，不仅交易失败，青叶门也可能无缘由的成为弱千先生击杀的目标。
    但不说开的话，刀剑无眼，两方有任何一方可能受伤甚至死亡，洛泫无法往下想。
    “他是...！”一把剑冲着刚刚张口的洛泫而来，迫使她用断剑劈开。那是李崖歌将五师兄的剑挑飞了，不偏不倚的飞射向洛泫。
    他不让自己说？
    为什么......
    他不想让大家知道他的身份，他是有信心不在四人的围攻中受伤，并打败他们吗......
    他很清楚他们是陪洛泫长大的师兄师姐。为了洛泫，他应该会这样做吧。
    这是按着他那不可一世的性子推断出的结论。
    “他是李崖歌。”洛泫平静的说。
    是的，但是她仍然要说。
    洛泫忽然觉得松了口气，并不是找到了办法，而是愿意与没有办法妥协。
    既然不知该如何抉择，就没有顾虑的选择自己愿意去往的那个选项。
    但是洛泫暂时的松了口气，对战的四个人却都微微一怔。并不用细想，这个名字在前不久，还将昏迷不醒的洛泫一路扛上山，交给大家照顾。
    四个人的动作都犹豫了起来，但崖歌只是撇了洛泫一眼，剑不停歇，挥来斩去，对四个个发出了不容后退的挑衅。
    四师姐被崖歌的震飞，在一个后滚翻后，落到了洛泫身旁：“你哥哥是个聪明的人。”
    “我们在做无用的对决。”
    四师姐轻声喘着气，语气却很平和，“如果你真的独自步入凶险的江湖，会知道你所交锋的每一场对决都不会是无用的。”
    “我是说...”这场对战在目前的事态里是没有意义的，但洛泫一时没有找出准确的说辞。
    “不，这是最好的结果。即便可能要付出代价。”
    “可是...”
    四师姐没有给洛泫继续谈天的机会，提剑再次冲了上去。
    洛泫退到墙边，洛水术随时准备救场......
    在月光下洛泫看得清，哥哥的手臂受伤了，，应该是跳出宫墙就这样了。也就是说在自己拦截他之前，已经在宫墙内有过一番激战了。他还有力气吗，真的能对抗五个人的围攻吗......
    但是看了一阵，洛泫很快明白自己多虑了。
    崖歌厉害的是......洛泫在弱千先生被这四个人制阵围困的时候，洛泫也是个旁观者。
    弱千先生用的是陈大友的刀，但显然他所擅长的也是剑，他的剑是一种。在四个人配合默契，布阵严丝合缝的攻击下，仍然能维持自己的节奏，行云流水，明明是处于极其危险的局面，却招招都看起来漂亮洒脱。
    而哥哥李崖歌收起了刚刚对洛泫或三师姐时随意又凶恶的打法，也比对战三个人时更认真了一些。
    起初，他的剑只是接应四方的来招，剑来便格挡，鞭来便挑开，符箓拍来便撕碎。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按部就班的打着打着，节奏好像无形中转移到了李崖歌那一方。
    他在习惯了阵法的规律后，掌握了他们的阵法。
    洛泫灵光一闪，大喊一声“小心——”
    ——他破阵了。
    洛泫从小看着这阵法从初步成形到修缮完美，见过风叶阵击杀很多妖兽，但从未见过有谁破阵。
    她也想过应该如何破阵，但不擅使剑的她也想不明白，原来带走布阵的节奏，让大家自乱阵脚，就是破阵的法门。
    他的剑昂长的一挥，四个人齐齐被他震飞。
    水蓝色的光亮也划破黑夜，在那一瞬包裹而来，精准的收缴了他的剑气。
    师兄师姐没有受伤，稳稳落地。
    阵法被破，李崖歌却仍不收手，五个人被迫继续交战，蓝色的流光也加入战斗。
    有一件事弱千先生说错了，即便有洛泫的洛水术，他们五个人仍然不能制服他。
    洛泫感受到力量的透析，同时师兄师姐们被一个一个击溃，落地，内力也被掏空。
    不知过去多久，视线的模糊中，洛泫看着崖歌收起重穹，望着她的方向，一跃跳上背后宅子的屋顶，消失在沉默的月色中。
    没有人去追，也没有力气追了。
    唯一算不错的是，洛泫这次终于没有昏厥过去，扶着墙边，缓缓滑落到地上，大口大口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