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烟

第65章


“别哭!别哭!”虬髯客道:
“你不是有事要问我吗?是什么事?”
张出尘擦拭着泪痕,道:
“没出息呀!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女人家就是不如你们男人啦!”
李靖笑道:
“男女之间,如没有一点分别,这世上就少了很多人情味道了。”
虬髯客道: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我急着要吩咐他们摆酒啊!”
张出尘道:
“这锦囊中的名单,一百二十八个千夫长,都是大哥的人,他们如何肯听小妹和李靖的话呢?”
“我忘了一件事!”虬髯客道:
“锦囊中有一面竹牌令符,任何人拿着那面竹牌,他们就唯命是从,好好收存,不要遗失了。”
“小妹记下了。”张出尘道:
“我会一直带在身上,要取竹牌,先取我命。”
虬髯客道:
“密而不宣,谁会知道呢?三妹只管放心。”
“大哥!”李靖道:
“这锦囊之事,除大哥之外,真的再无别人知道吗?”
虬髯客沉吟了一阵,道:
“江森、燕可也许知道这一些,但也不是全部,至于埋藏金银的人,先被蒙上眼睛,训练了三个月,让他们习惯于蒙眼作事,才带他们去掩藏金银,一共有五处地方,我也留下了不知情高手看守。
如何取出,也记载于锦囊中一本记事簿中,还有连络的暗语,你们若是说错了,他们还会阻拦你们。
我无法肯定他们的忠实程度,至少要打走他们才行。三妹,所有的事情都记在一本记事中,不过名册是由白绢制成的册子,并计两本,名册记人,薄子记事。你仔细看一遍,就知道如何处置了。”
张出尘道:
“多谢大哥!”
谢着谢着,又流下了眼泪。
心中感动啊!
李靖也不自禁的取出绢帕拭泪。
这是多么大的恩情!
十万甲兵,千万藏金。
虬髯客二十年的心血,一下子就送人了。
虬髯客却哈哈大笑着。
笑声中高声叫道:
“摆酒!”
两个女婢当先入厅,片刻之后酒菜齐上。
这里不是客栈,但一切似都准备妥当。一声传呼,很快就到。
说已没有块垒,其实三人心中都有感慨,离情别绪充塞心头。
虬髯客英雄盖世,但仍被张出尘一缕温柔缚紧了英雄肝胆。
想到今日一别,此后很难再见那美丽的音容笑貌,心中痛苦极了。痛苦归痛苦,还不能流露出来让李靖发觉,只好大碗大碗的喝酒。
酒入愁肠愁更愁,酒也就越喝越多了。
虬髯客酒量好,千杯不醉,但一千、一百杯呢?何况心中有一把火,闷声让它烧,又不能说出来呀!
所以,虬髯客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张出尘也醉了。
她也在想心事,想到以后要自己摸索着练剑,少了虬髯客这个尽心传授的人,要更上一层楼也就要花费更多更长的时间。
再想到虬髯客送了二十年聚集而成的重礼,真想抱紧他大哭一场.就算让张大哥抱着亲亲,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不脱光衣服上床,也该算对得起李靖啊!
三个人义结兄妹,一般的情深义重,为什么我作了李靖的妻子之后,就要和大哥拉远距离呢?
这件事很缠夹,越想越苦,越理越乱。
想归想,张姑娘还是不敢做出来。
她按下一腔情愁,喝闷酒,不醉更何待?
因此,张姑娘醉得伏案睡着了。
李靖也醉了……
他虽然大度雍容,并未把大哥和妻子的事看得很重,那得要滴酒不沾,完全清醒才行。喝多了酒,就胡思乱想了。
他想该不该让虬髯客把出尘带去西域?真的提出来了,虬髯客会不会答应呢?出尘会有些什么反应?
虬髯客那份厚礼不给二弟,给三妹,我李靖要不要接受呢?
不接受,就应当面说出来。不说,就是承受了。说出来,是什么后果呢?不说又窝在心里难受。
我李靖熟读兵法,精晓韬略。不用千万赠金和十万甲兵,一样能帮助李世民打出天下来。
想来想去,无法说出口,只有闷在心里了。
主要是舍不得张出尘啊!
这样的心情,喝酒不宜多,一多就大醉了。
李靖喝酒前就说过不醉不休。
果然是三人全醉了。
以三人精深的内功,都不该醉,只因心中多了一个愁字,酒入愁肠易化相思泪,也容易喝一个酩酊大醉。
如此一来,忙坏了两个丫头。
抬起了三人放床上,再帮他们解松衣裳。张姑娘很轻巧,抬起来也就不费力。李靖也还能抬起。
但虬髯客就抬不动了。
两个丫头用尽全身气力,虬髯客分毫不移。
没法子,只好招来了两个大男人,四人合力,才算把虬髯客抬上床,也顾不得这位大英雄的酒后醉态被人看了。
第二天——
李靖醒过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李靖叫醒了张出尘,一同去看虬髯客。
两个丫头却说虬髯客天一亮就离此而去了。
他内功精深,醉得深,醒得也快。
昨夜一醉.兄弟们就此分手了。
张出尘摸摸怀中的锦囊,道:
“李靖,要不要把十万甲兵和千万饷银交给李世民?”
李靖道:
“再过几年,武士老矣,金银更是身外物,除了军饷之外,我们两个人哪能用得许多?留之何用?”
张出尘道:“你可以自己闯啊!有钱有人,再加上你用兵的才能,看这十万里锦绣山河该是谁家天下?”
李靖听得心头一跳,忖道:她竟有如此想法,真是巾帼志向胜须眉……
想的深思,就忘记答话了。
“李靖,是不是我说错活了?”张出尘道:
“夫唱妇随啊!但仍要你决定的才算,我说了一百次也不算数。小妇人不知天下事,夫婿可别怪我!”
李靖笑一笑,道:
“出尘,千万藏金十万甲兵,这是笔雄厚的本钱,谁都会启动争霸天下之心,不过办不到啊!”
张出尘正色道:
“你不生气,也不怪我,我倒想和你争论一番,此地没有外人,说完就算,应该如何?还是由你拿主意了。”
李靖道:“不说个青红皂白,你也不会服气。出尘,尽你的才能争论,不过……一定要讲理呀……”
张出尘点点头,接道:“你自认不如李世民吗?”
“论气度风范、民胞物与的亲和力,我不如李世民。但行兵布阵,运筹帷幄,李世民就不如我了。”
张出尘微微一笑,道:“打天下,抢江山,可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风范气度有何用呢?你用兵才能胜过他,为什么不自已争取帝位黄袍加身。李靖,当仁不让啊!”
说完话,一脸得意之色,似是这番论辨已掌握智珠,赢定了。
“我是一员上将.将兵之能多多益善。”李靖道:
“李世民却是将将的奇才,李淳风、袁天罡都是飘然出尘的世外高人,但却甘为世民所用。秦琼、敬德、程知节等数十位高傲不驯的虎将,也都能够甘愿投其麾下,听候所命。出尘,他生具先天下之忧的博大胸怀,是人中之龙。
我是万难及得,虬髯客也不如他;袁宝儿姿色之美,当得是人中之最,为了天下万民,他舍了。
如果要我舍了你,我只怕什么事也无法做了。终日以酒浇愁,以汨洗面了,只此一桩……”
张出尘嘤咛一声,投入李靖怀中,道:
“不用再说下去了,你赢了。没有李世民华阴行宫中一席话,我哪里能知晓夫君一番苦心?爱妾之深,情比天高。没有二公子一番开导,哪还有今日夫妇的和睦?我想到哪里去了,钻入了牛角尖中。
只想你在外面拥美自娱,哪还会想得到我?一旦回不过头,只有一死了之。夫君啊!那可是含恨九泉的悲剧。
那等大恩未报点滴,我竟萌生了贪婪之心。走,到太原去,我把人、钱交出,再当面向他请罪,我该死啊!”
李靖呆了一呆,忖道:女人善变,果然不错。六月天变得快呀!快得让人来不及适应。
李靖想到夫妻误会冰释,确是李世民的功德,心中亦很感动。
他拍拍张出尘的玉肩,笑道:
“贤妻何须如此,你说过,此地没有外人。到太原交出名册、财单就是,我们夫妻这点秘密就让它永埋你我心中。
你什么也没说过,我什么也没听到,如你向李世民当面请罪,你罪在哪里?岂不是划蛇添足,多此一举。”
“说的是啊!”张出尘笑一笑,道:
“夫妻间只是说说闲话,我也没有做错什么事啊!何罪之有?
看来女人只能想一件事情,才能想得丝丝入扣,点滴不漏。事一多,就乱了,不知该先想哪样?想来想去,一样都想不对了。”
李靖一手拉住张出尘,笑道:
“想想又何妨呢?走!我们到太原见李世民去,你送给他这份厚礼,足以惊天动地了……”
张出尘接着道:
“还有我的夫君要为他亲冒矢石,转战天下。为妻的也只有马前鞍后的追随效命了,走吧!”
李靖仰天大笑!
欢迎李靖到太原,二公子亲率了李淳风、袁天罡、秦琼、程知节等文、武官,数十人迎于城外。
隆重的不像是迎接一位故旧、名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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