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锦绣

第六十章:故事


    当沈络被通缉的消息传出来,方应楼赶忙安排八百里加急信件,率先通知北直隶省常年与自己通信的人,然后准备护卫与车马,将赤白雪护送至关内。
    一开始赤白雪并不想离开,她向方应楼说道:“方大人,我要等着相公一起离开,若是相公有什么不测,我也就不独活了。”
    方应楼见时间越来越晚,再不离开,或许真的就要被搜查出来,那时别说赤白雪会被带走,这样辜负了冯昭的委托,只怕连自己和手底下这百八十人也得受到牵连,全员问斩不说,关内就会永远失去沈阳的消息,以后的战局只能是处处劣势。
    想到这里,方应楼对赤白雪说道:“云姑娘,你先离开,沈后生那里我会想办法,既然此时还在通缉,那就说明后生现在还是安全的,你若是留下来只有诸多不便,多一个人,离开的可能性就小一些,那时不但你们两人不能重逢,只怕是后生的性命也保不住。”
    这句话一出,赤白雪立即安静下来,思量片刻后,终于决定,先行一步入关,再在目的地等着沈络,随即上了马车,因为所用是清廷马车,所以决定避开清军最多的地方,自西门出发一路从科尔沁经蓟州入京,如此一来,虽是一前一后出城,却阴差阳错与沈络分了两条路。
    护送赤白雪的,是方应楼的两名得力护卫,功夫自然不用多说,再加上科尔沁、鞑靼、瓦剌等地已经实际向清廷效忠,因此赤白雪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几日功夫便到了北直隶,可谁知京畿开始戒严,一时竟无法入京。里头的文臣武将也需正当理由,才能得崇祯帝手谕出京,迎接一名女子,还是从关外而来的女子入京,这是绝无可能的。
    仓促之间,赤白雪一行竟没有落脚的地方,就在这时,旅居城郊的韩慕青发现了赤白雪,曾经在应天府,与沈络相见时,二人曾有过几面之缘,韩慕青也知道,赤白雪是跟着沈络一齐去往关外,可为何此时只见赤白雪一人,沈络却不知去向。
    韩慕青这才走到赤白雪面前询问这些故事,得知后一时唏嘘不已,韩慕青一行那时已打算直接向西而去,但得知此时之后便当即决定继续稽留一段时日,等待沈络入京。
    可众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是,方应楼根本没有找到沈络,当他派出暗探打听到震南王府内的消息后,才知道他正在转移赤白雪之时,震南王府也正在转移沈络。
    可更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和岳络竟然是虚与委蛇,表面上要将沈络护送至关内,然而暗地里却为了保全和岳络氏,要将沈络置之死地,用沈络的尸首邀功。
    和岳络之所以如此不顾麻烦地做表面文章,一方面是想要在朝中撇清与沈络的关系,做出一副沈络畏罪潜逃,自己大义灭亲的举动。另一方面,或许是怕沈络成了死鬼之后,去底下若是见到洛闻柳告了自己的刁状,和岳络这一辈子,只在乎过洛闻柳,虽然她并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
    如此这般,齐佳氏也为了撇清与这个“女婿”的关系,也为了攀上和岳络氏还有赫舍里氏的高枝,也派出杀手一并追杀,却在大凌河河畔错杀了自家齐妍儿,也将沈络逼得死了好几回,被迫在凌河驿还有锦州城中疗养。
    那日沈络在锦州城中的破落小院内与陈圆圆的谈话,其实早就被韩慕青知晓,曾经颜继祖为了牵制清廷,收复辽东,曾在关外百十余重镇都安插了耳目,其中就有人做成了吴三桂的亲信,被吴三桂调拨给陈圆圆做下手,有时候当吴三桂谈话之时,将自己的人全都支开,唯独留下陈圆圆的人服侍,这倒是给了韩慕青很多机密消息,当然也包括了沈络与陈圆圆的那次见面。
    韩慕青知道沈络的遭遇,却未对赤白雪细说,也知道沈络接受陈圆圆的请求,虽说当时殊途,但此时也同归,无论是方应楼送出来,还是遭遇这一系列后接受陈圆圆的信件,终归都是要来这顺天府城郊,索性就在此处等着。
    几日之后沈络果真到了顺天府,可韩慕青却暂时不能让赤白雪与沈络见面,此次他去西面可是有其他的用意,在到达之前尽量做到低调而行,因此托侍从花上几十个钱,递了一包麻药给那老者,待沈络放下戒心之时一举将沈络麻翻,悄悄将沈络带了出来。
    赤白雪见到沈络时不省人事,一时间心中悲痛,哭啼着在马车之中照顾他,一直到这两个多时辰后。
    沈络得知故事如此曲折,一时间脑子竟转不过弯来,待到将事情理顺一些之后,却发现这故事之中有几个问题。首先,既然颜继祖在辽东有如此之多的耳目,虽说他已入狱,可韩慕青却能够代替颜继祖继续接受这些消息,为什么锦州城沦陷的消息,两年来却从未传到关内?其次,既然是知道了自己稽留在外,按照韩慕青以往的个性,他是绝对会支使侍卫来接自己,可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这不符合他的性格。第三,韩慕青究竟去西面作甚?在去西面之前,甚至于自己都不能够声张,连要见自己都只能用麻药将自己麻翻以后立刻带走,他并不是朝廷命官,也并非是出奇制胜的猛将,若是要去西面支援,犯不上如此秘密。带着这些疑惑,沈络一条一条问向韩慕青。
    谁知韩慕青听后并未急着作答,只是随意地看向马车外头,说道:“兄弟,从前听你讲起过,你是经历过背叛的是吧?”
    沈络不知韩慕青为何突然之间对自己问起这个问题,但他们二人也没有相互隐瞒的一说,更何况这个事情,早就向他说过,想到这里,沈络便点点头,说道:“不错。”
    韩慕青听见这话,便说道:“那就好,你问的这几个问题,各是相互的因果,我便一同为你回答了罢。”
    “六年前,清军入关之时你我正在应天府,那时你追随公冶先生而去,我则向北追随大伯,一场仗下来,卢象升卢大人死了,大伯继续回山东做他的巡抚,孙传庭将军被诬陷入狱,差点儿丢了脑袋,谁得功最多?竟是那群没事在朝堂上打哈哈,出了事就携家带口躲在自家不出来的缩头乌龟。”
    “两年前,孙传庭大人才从牢狱中被释放不久,闯军坐大,朝堂上的那群  奸臣又当起了缩头乌龟,孙将军自请领兵,到了陕西才发现,那里的军饷都快被这群  奸臣吃空了,孙将军与大伯,还有几十个将军自掏腰包,私下里背着这群  奸臣发饷。”
    “然而离孙将军去陕西不足一个月,满清又一次入关,锦州被围,洪承畴被掳,祖大寿和一众人投降,根本不可能解得了京畿之围,孙传庭将军又在开封与闯军打作一团,唯一能与清军抗衡的,只有我大伯的人马。”
    “可这一群乱臣贼子,听说德州被围,便让皇帝将大伯的兵马调到德州,听说滨州被围,又让皇帝将大伯的兵马调到滨州,如此一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大伯的人马被四处调遣,一个完整的防线被撕扯得四面漏风,几次请求周边友军增援,可几次三番却是一个兵都见不到。”
    “正当大伯的兵马被调到德州之时,清兵又一次趁济南空虚,将城破了,这次还被掳去了皇帝的一个哥哥,这下那群  奸臣又有文章可作了,七日内连上奏弹劾大伯百十次,大伯寒了心,嘱托我为大明尽忠,便去京城表奏要告老还乡。”
    “本来皇帝已经允许,可谁知这时又有一群  奸臣趁大伯不在朝堂上,联名弹劾大伯是居功自傲,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还污蔑大伯,说他此番请辞是因为吃了满清的好处,要回乡造反,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如此滑稽的理由,皇帝竟然真的相信了,当即便召回大伯,在朝堂之上就将他拿下,打入了牢狱。”
    “自从我在山东得知大伯的遭遇,便与孙传庭将军一直有书信往来,最后得知孙将军要亲自去一趟东南,收拢散落的戚家军,我便决定与孙将军同往,至少与孙将军一同再建设出一二支劲旅,也好将功补过把大伯救出来。”
    “可谁知就在我与孙将军尽心尽力在东南几省收拢旧军之时,大伯竟被当众斩了首,人头在菜市口和虎坊桥之间传阅了三天,这难道就是大明对待忠臣的方式?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
    说道这里,韩慕青神情激动,整个身子已经不住地颤抖,可沈络仍旧没有听出他说的故事和自己所问的三个问题有什么关系,见韩慕青如此激动,一时也开不了这个口,就在韩慕青喘息片刻之后,又开始慢慢讲起了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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