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刨式的青春

    回租房的路上，周良辰把一个星期很有规律的生活在官羽面前做了个总结：起床、跑步、工厂实习玩砂子、跳舞、谈商家合作、喝酒，然后回家睡觉，如果没怎么晕的话会看一会书。
    “酒是一种什么药？”官羽似乎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反而关心周良辰喝酒时候说的话。
    “随口胡诌的，当时不是为了附和他们吗？”周良辰笑着回答道，“再说，你看杨伟这些天的状态，是不是把酒当药了？不对，也不能说是药，跟神话里的孟婆汤差不多，喝了能忘掉一些事。不过吗，孟婆汤的药效比这几天他喝的酒的药效好很多，能忘掉一生的爱恨情仇，而杨伟只能短暂的忘记一会儿韩湘。”
    “那你的意思其实孟婆汤是一种酒？类似于王家卫的电影《东邪西毒》里的醉生梦死？”官羽故意感觉不到周良辰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认真的想了想后问道。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周良辰没有多想，但是觉得能接受官羽的这个说法。
    “那不如你给我编一个故事吧？就这个孟婆汤是一种什么酒的故事。”官羽听后却有点小雀跃，晃着周良辰的手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周良辰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行，我试试，不过你别太高期待。”
    …………
    有一条路叫黄泉路，有一条河叫忘川，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老妇人在卖孟婆汤。孟婆汤其实是一种酒，是老妇人穷其一生酿造出来酒。老妇人的名字无从考证，人们都叫她孟婆。孟婆每天的工作很简单很机械：让过桥的鬼魂喝下一碗孟婆汤，不收钱，代价是一生的所有记忆。无论你是帝王将相，贩夫走卒，痴男怨女。也无论你怎么样的抗争，哀求。也无论你有怎样的爱恨情仇，有多少的三生约定。孟婆都不会白送你一碗叫“孟婆汤”的酒。
    …………
    周良辰递给官羽自己写在白纸上的故事开头问道：“这样你觉得可行？”
    “哎，字真不错，不是说人如其字吗？虽然我觉得你比较帅，但是有点配不上你的字呢。”官羽接过看了后说道，“你随便编吧，我会是一个很好的读者，只欣赏不提意见的那种。”
    …………
    孟婆本来不叫孟婆，孟婆原来也不酿酒。在她认识杜康之前。那时候她还是孟小姐，孟村的孟小姐。
    杜康来到孟村的时候很落魄，那时候他还是神农的随从，神农奉黄帝之命游历神州遍尝百草。神农知道这是个很危险的差事，所以他带上杜康，杜康的事很简单，在他的主人吃下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后随时准备用神农自己制的解毒药救醒他，然后记录此种植物能否食用。
    那天，神农在孟村的河边吃下一株草之后又晕倒过去了。杜康很镇定在观察了小半个时辰后发现他的主人还没醒过来，于是依照以前的经验给神农喂下了解毒丸。这一次，神农没有和以前一样慢慢醒来说出那句“此物有毒”!
    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既然是注定的就没人能逃得脱。多年以后已经从孟小姐变成孟婆她总会想，如果当年没有到河边去，如果当初我不知道怎么解忘魂花的毒……
    想到这些的时候，孟婆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双眼睛，很清澈很无辜的那双眼睛。当时的杜康吓着了，害怕神农就这样死了，虽然他一直很厌恶这份工作，但是神农是部落首领黄帝面前的红人，以他的这点资历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孟小姐在杜康六神无主的时候出现了，看到倒在地上的神农，她知道这又是一个误食忘魂花的冤大头。在孟村，只有孟小姐一家知道怎么解忘魂花的毒。所以神农是幸运的，他在中毒后遇见了天使，让他再世为人。
    在看到杜康的时候，孟小姐的心是很疼的，女人的母性是与生俱来的，杜康消瘦的身影，无助的眼神激发了还是待字闺中的孟小姐的母性。在神农在孟家休养的那段时间里，杜康找回了失去很久的那份自信，孟小姐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孟村，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而杜康跟随神农天南地北的快走遍了大半个神州。在他给孟小姐说外面世界的所见所闻的过程中，孟小姐一直用很崇拜的眼神望着他，这让杜康找到了自信，第一次发现其实这些年的漂泊其实也还是有点意义的。
    很自然的，两个年轻人很快相爱了。
    很快，神农的身体恢复了，这些年的中毒解毒中毒解毒让神农的身体变得象个异种，在杜康和孟小姐两情正浓的时候，杜康又要跟随他的主人上路了。
    在孟小姐初见杜康的河边，孟小姐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年轻的情郎。
    “杜郎，你可别忘记了忘忧！”
    很多年后，杜康在呼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仿佛感觉有人在耳边吹气如兰“杜郎，你可别忘记了忘忧！”。
    …………
    官羽果然是只欣赏不提意见：“接着呢？我有点期待了。”
    “高考写作文也没要求这么赶的好不好？我不得还想一想啊？”周良辰有点想消极怠工了。
    …………
    杜康一走就如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忘忧每天都会去送别情郎的那棵桑葚树下。相识不过十几天之久，却已觉得奢侈。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爱哪里有什么长短？桑葚树下，你叫我看阖笼羽翼的红蝶，微微颤动，好象柔软的心房，那触角分明探向不可知的遥远。红雨纷飞，注视你的眸子，一刹那电光火石，才最易迸发深切原始的感情吧？心里个那个影子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面前，待伸出手想要抚摸，却惊飞蝴蝶翩翩。
    再收到杜康送来的一朵已经干枯的蔷薇的时候，忘忧露出了久违了笑。她知道，杜康也是爱自己的。忘忧在河边的草地上尽情的起舞，她相信，远方的他一定能够看到她翩翩的舞姿。
    时间过得很快，几年的时光让忘忧成为了亭亭玉立的美女，很自然的，上门提亲的人是络绎不绝。忘忧从没正眼看过一次上门提亲的那些人，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她的心很小，出了杜康，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人了。虽然在他父亲的眼中，杜康只是一个小跟班，没有权势也不见得长得多风流倜傥，但是在忘忧的心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男人能同他的杜郎相比。
    杜康依然时间不定的托人送来他游历各地所采摘的忘忧见过或者没见过的花。忘忧依然孜孜不倦的为不在身边的情郎翩翩而舞。忘忧一直期待有一天她的杜郎骑着高头大马过来迎娶她，河边的桑葚树见证了一个女孩子的爱情的等待，紫红色的果子落在地上，溅出一丝丝残红，像眼泪流干后悲伤的眼睛淌出来的血。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再没收到杜康送来的任何东西。
    杜郎。你是不是忘记我了？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忘忧啊！忘忧可不能没有你啊！
    忘忧决定去找她的情郎，她相信他一定遇到了什么困难，不然他不会十年来不再给自己任何联系的。这个时候我一定要在他的身边帮助他。
    爱人，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陪在你的身边。忘忧在桑葚树下忘形的起舞，眼泪一滴滴的流出来，落在桑葚泥上，晶莹剔透。
    忘忧不知道的是，她心心所念的杜郎已经成了别人的丈夫。
    杜康的婚礼应该算是部落统一以来最风光的婚礼了。
    杜康已经不是当年跟在神农后面小随从了，由于跟随神农识百草，辩五谷后回到部落后建议黄帝耕种粮食，黄帝命杜康管理生产粮食，杜康很负责任。由于土地肥沃，风调雨顺，连年丰收，粮食越打越多。很自然的杜康成了部落的英雄。
    当黄帝把自己最心疼的小女儿许配给杜康的时候，杜康想起了神州南部的那个孟村，想起了忘忧，想起了那句“杜郎，你可千万别忘记了忘忧啊！”
    部落首领是不能被拒绝的，杜康在谢过首领的恩赐的时候心飞到了那个他只停留了十几天却一直魂牵梦绕的南国小村。忘忧，希望你能真正的忘忧！我们来生再聚前缘，定不再负你。杜康知道自己现在的地位其实大部分应该归功于神农，而和他同等地位的风后发明了指南车，仓颉造字，嫘祖养蚕。自己对于部落还没有真正的功劳，所以对于黄帝的美意他很快就决定忘掉自己牵挂了几年的忘忧。
    忘忧只知道杜郎是神农的随从，她也知道神农始终会回到都城，所以可爱的忘忧决定直接去都城找自己的情郎。那是一条很艰难的路，但是忘忧的心里是冲满着即将和爱人团聚的欣喜，八千里路啊，披星戴月，披荆斩棘，走得义无反顾。
    杜康是骑着高头大马去迎娶他的新娘，和忘忧想象的一样，人们夹道围观，山呼海啸。可是新娘不是忘忧，而是地位和她有天壤之别的首领的小公主。忘忧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张在她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脸，那熟悉而有陌生的眼神。没有了当初的青涩，落魄。眼神也不再是当年的那副惹人心疼的无辜，而是漫射出一丝得志后的享受，或许还有稍纵即失的伤心与落寞。
    杜康的心莫名的疼起来，肝肠欲断的疼，在他揭开小公主的霞冠的时候。很揪心。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眼前出现一张在桑葚树下挥着手在流泪的脸。这眼前的红一如桑葚，啊！忘忧，终于是我的妻子了，杜康双手捧着那张夜夜入梦的脸，忘忧，我再也不走了。以后我要天天都看着你为我翩翩起舞。
    忘忧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能走向哪儿。眼泪已经被风吹干的时候她已经沿着河堤走了很久。走上一座桥，桥那边烟雾迷茫，过得桥来。只见到有一个小茶肆，除了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妇人在用一把大勺子在一锅冒着热气的拌动外再也没有一个人。
    “喝下这碗汤，你就能忘记你所有的前尘往事伤心过往。”老妇人递过来一碗热汤。
    “可是我不想忘记，我忘记了我怎么能找到我的杜郎。”
    “忘记吧，忘记了就不再伤心了。”
    “不，我不要忘记，我不能忘记！”
    老妇人摇了摇头，露出心疼的神态，“傻孩子呀！”
    “这是哪里？我怎么到这里了？你是什么人？”
    “这条河叫忘川，这座桥是奈何桥，走过去就是黄泉路。我就是你，忘忧，我就是你，你虽叫忘忧，可你怎么就不知道要忘忧呢？傻孩子啊傻孩子。”
    “我要回去，我要去找杜郎。”
    “你还能回去吗？还能找到找你杜郎的路吗？来，喝下这碗汤，走过黄泉路就忘记了你的伤心。”
    “不，我要回去，我能回去。”忘忧转身飞奔。
    “不，我要回去，我能回去。”忘忧一下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简陋的农房里的小榻上，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照在满脸的泪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