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死者

卷一 虎蝾螈与绞杀榕 第十七章 女魔头


    当魏戮走到亭子跟前的时候,两个护卫早已经偷偷地绕到了年轻公子哥的身后。
    不过让魏戮诧异的是,亭子里面并没有像之前他想的那样,一个作威作福,一个哭哭啼啼。
    自己也未能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年轻公子哥只是坐在亭子那边,一只脚搭在亭子的栏杆上,两只手指指点点说着什么生生死死的事。
    而秋乏则是坐在亭子的一角,身子朝着年轻公子哥那边聚精会神地听着,丝毫没有感觉到背后的动静。
    魏戮轻轻咳嗽一声,年轻公子哥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魏戮,眼神清澈,面容俊美。
    魏戮只觉得这个年轻公子哥很是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便不由地愣在那里。
    “吆!小不点!”
    魏戮还没想起来这个年轻公子哥是谁,倒是对方率先打起了招呼。
    在整个陇右,敢这样称呼自己的,除了那个女魔头也就没有别人了。魏戮的瞳孔之中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
    这一声“小不点”,吓得魏戮不自觉得往后面挪了挪。一不小心,险些跌坐在地上。
    这一吓,让魏戮忍不住叫了一声。
    这一叫可是要了命了。
    躲在亭子后的护卫听见世子殿下的叫声,还以为是所谓的什么摔杯为号的命令。
    两个护卫连忙从灌木林中跳了出来,在一跃至空中之时,两人怀中佩刀可就出鞘了。
    两个身形直冲着这位公子哥打扮的女魔头而去,等到魏戮想要叫停的时候,那两把刀眼看就距离女魔头的背部不到一尺距离。
    魏戮有些慌张了,生怕伤到了这个女魔头。
    反倒是公子哥打扮的女魔头在两人跳出的时候,便早早地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动。
    可即使察觉到了,她也只是皱了皱眉头而已,并没有丝毫的害怕之色流露而出。
    眼看这两把刀距离她身后不足半尺,那个被魏戮称作女魔头的女子居然不退反进。右脚轻踩地面,整个身子向后滑去,同时借了后去劲头巧妙地将身子微微一侧。
    两把出鞘的刀尖从她的两侧破空而去,并没有触及到她身上哪怕一分一毫。
    因为她这么一躲,两个护卫已然是收不住自身的去势了。竟然没有止步而是朝着坐在亭子对面的秋乏而去,距离是越来越近。
    两个护卫此时有些慌了,眼看刀尖已经到了秋乏的跟前,伤到这位潇湘苑的女婢是在所难免了。
    突然二人只觉得自己的一只脚如同被什么东西抓到了一般,身子便重重地要跌倒在地上。
    原来就在两个护卫身形越过女魔头的时候,她似乎察觉到了秋乏的危险,竟然伸出双手一左一右将两个护卫的脚擒住,这才救了秋乏一命。
    而两人落地之时,刀尖距离秋乏的脚尖不过三寸而已,再多一丁点的话秋乏必然会受伤。
    “娘的。好险!”
    公子哥打扮的女子松开手,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个护卫,忍不住骂了一声。
    魏戮此时也是松了一口气,随即看了一眼他嘴里的女魔头。
    两个人的眼神接触瞬间,魏戮丝毫不再犹豫,掉头就跑。
    “娘的。还是跟以前一样,看见我就跑!这孩子还这么没出息呢?”女魔头拍了拍手,咧着嘴笑话着逃跑的魏戮。
    魏戮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卧房,将门关上。
    坐在椅子上的他喘起了粗气,而一路跟着的夏倦,也是间隔了好一会才跑到了他的卧房门口。
    这逃跑的速度,属实是熟稔。
    “公子!”夏倦一边叫着一边用手敲打着门窗。
    这一叫,让原本才安定下来的魏戮又是吓得一激灵。险些从椅子上跌落了下来。
    魏戮双手颤抖地倒了一杯水,时不时地因为抖动还洒出来些许。
    等到一杯水喝下,魏戮这才缓过劲来。
    对着门外说道:“女魔头。不对,袁姐姐她没跟来吧?”
    夏倦站在门口,心中还在泛着疑惑,什么袁姐姐啊?分明是一个年轻公子哥,怎么到了公子嘴里就成了姐姐,还有那个女魔头又是怎么个说法!
    夏倦刚准备回头看一眼那人是不是跟来了,就感觉身后有一道气息飘过。
    跟着就听见“咣当”一声,眼前的厢房木门应声而开。而她的眼下则是一只大脚,大脚对着的方向正是坐在椅子上的魏戮。
    “你说谁是女魔头?”
    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被魏戮的话给气到了,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磨牙的声响。
    坐在椅子上的魏戮慌张之下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茶壶,茶水顺着桌角就流到了魏戮的双腿当中,跟着顺势流到了地上。
    “滴滴答答”地滴在地面上作响。
    于是自那一天起,陇右王府就多了这么一段谈资——世子殿下被袁庆山家的大闺女吓得尿了裤子。
    “我是没想到啊!小时候尿裤子就算了,这他娘的都要及冠的人了。还能被吓得尿了裤子!”
    公子哥打扮的女子一边笑话着魏戮一边拿起了桌子上的酒壶。只见她也不去拿杯子,而是仰起脖子朝着自己嘴就倒了下去。
    酒水如同清泉一般顺着壶嘴伴着月光落入了她那张开的嘴中,仿佛就像是话本中存在的绿林豪杰。看得一旁的秋乏有些迷了。
    魏戮则是不耐烦地解释道:“那是水,我说了多少遍了!”
    这已经是他今天解释地第七遍了,可即使解释了那么多次。可是但凡听到的人便越发坚信是自家世子尿了裤子!
    “是!是!是!”女子点了点头,意犹未尽地接着说:“我懂!水嘛!陇右世子说是水,那就一定是水!你小时候不也是这样说的吗?”
    一旁的夏倦捂着嘴,想要笑却只能憋着。
    这让魏戮很是无语,不想再去辩解什么。
    当年魏戮还小,确确实实是尿过床。这让当时暂住在王府的袁姑娘是看在眼里,跑着去找老王爷告状。
    当时的魏戮是死不承认自己尿床,毕竟是关乎到自己脸面的大事!于是他便说那就是水而已。而且仗着自己是陇右世子,朝着袁姑娘是破口大骂。
    孩子之间,玩玩闹闹也就罢了。魏戮这样分明就是玩不起了,对方要是换做府中的仆人丫鬟也就算了,认下了便是。
    可她袁姑娘是谁?
    那可是袁庆山唯一的闺女,就连魏十五也要叫他爹一声袁大哥!别人敬你是陇右世子,我可不惯着你。
    女孩子发育早,更何况还大上魏戮两岁。
    于是这个比魏戮高出一个头的袁姑娘提着他就扔在了床上,随后将湿透了的床布裹在了魏戮身上,结结实实地困了他半个时辰。
    既然你说是水,那就别嫌沾了水的床单埋汰。
    从这之后,魏戮看见袁姑娘那是毕恭毕敬,姐姐长姐姐短的。
    可是没过多久,袁姑娘就耐不住性子回到酆都去了。
    袁姐姐不在眼前,那便成了女魔头。
    魏戮逢人便说袁姑娘是个女魔头,至于为什么是女魔头,他自己也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毕竟不能到处说是因为自己尿床不是?
    “我说你不在酆都待着,跑回来干什么?”魏戮一边用手摸索着酒杯一边问道。
    袁姑娘叹了口气,不知所谓地说:“不知道啊!我爹让我回来我就回来了!你说是不是因为你要及冠了,让咱两成亲啊?”
    “噗!”魏戮听到这话,刚入口的酒随即喷在了桌子上。
    魏戮傻傻地看着靠在亭子边的袁姑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毕竟联姻这事,他心里多多少少是猜到的,身为陇右世子,娶一个老将军的女儿,安抚一众老将军也是情理当中。
    可是眼前的袁姑娘,着实比自己更像个男子。
    情急之下,魏戮说道:“袁复,你在开玩笑吗?”
    那个叫袁复的姑娘转头瞥了一眼魏戮,笑道:“是的。不过本小姐对于嫁给你没什么兴趣!”
    魏戮扭过头,看了一眼夏倦。反倒是夏倦这个惦记了自己很久女子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开心的样子。魏戮此时便猜到了,这多半是假的。
    “唉!我就说嘛!既然如此,那我就免为其难收你做个通房丫鬟好了!”魏戮说完之后立即弯下身子,一个酒壶不偏不倚地从原先他在的地方划空而过。
    “我爹说得没错。什么都瞒不过你!可惜了!原先想要吓你的。”袁复拍了拍手,双手抱胸接着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是回来带兵的!”
    “带兵?”魏戮直起身子,一脸雾水。
    若说是带兵,袁复只管留在酆都便好了。袁庆山手底下的甲士那么多,何必回大同呢?
    看她袁复的身手,也不像是什么纨绔子弟。不需要在这里带兵去求一个安全啊?
    想到这,魏戮不解地看向袁复。
    袁复也没正面回答,只是说出了三个字——及冠礼。
    魏戮听到这,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随即亮光一闪而逝。又斜眼看了一下秋乏,确定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这才放下心来。
    “回来也好!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省得在边关面对那些草原蛮子!袁伯伯就你一个女儿,出了点意外可就不好了。”魏戮随口说道。
    袁复也没有回应,只是抬起头看着月光。
    秋乏随着袁复的目光,一同看向月亮,喃喃道:“明月何曾照两乡。”
    原本也是看着月亮的袁复听到这,转而看向秋乏,不屑地“切!”了一声后又抬起头看向月亮。
    魏戮看在眼里,看了看秋乏又看了看袁复。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或许这多愁善感的秋乏还真是入不了袁姑娘这沙场里摸爬滚打出来人的眼。
    毕竟这庭院深深里的儿女情长远远比不了那边关狼烟下的国仇家恨。
    魏戮眯着眼,想起了今早和乐长安遇见的那一户农舍。突然间觉得,这个世道好像远比自己想的要坏上许多。
    “哎呀!你们这群年轻人。怎么都是这一副丧气样子,属实不像我们那个时候!”
    亭子外,袁庆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爹!”袁复率先叫道。
    袁庆山踏着老迈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上亭子。看着那剩下的半壶酒,语重心长地说:“其实当年我像你们那个年纪的时候,也发愁。可是发愁归发愁,这仗还是要打的。不然身边的兄弟不就白死了?再者说了,还不知道明天死不死,哪有闲工夫去想那么多呢?”
    魏戮站起身来,倒了一杯酒递给袁庆山。
    “爹!少喝点!”袁复看到那杯酒,不自觉得说道。
    袁庆山没理睬这个女儿,从魏戮手上接过了那杯酒,只是说了一句话便一饮而尽。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这酒是苦的,现如今倒觉得这酒还是苦的!”
    也就是这一夜,东海之滨一个老者面海而立,面对汪洋大海一看便是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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