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小组已经将铁门锯开一个能让成年人爬行的正方形通道,在铁门背后,则是一口沉重的铁柜,以柜背将通道挡死。可能是因为铁柜里放了许多重物,没有办法直接推开,所以破坏小组决定继续破坏柜壁。
电锯的高分贝噪音在四楼廊道上四处飞散,即使戴上了防护耳罩,依然十分吵杂不堪,因此破坏小组的成员轮替接手作业,以维持迅速的效率。
所幸,堵在铁门后的柜壁并不算厚,破坏小组在剑向的加入下,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内又洞开了一个三十公分见方的通行孔,结果发现铁柜里竟然装满了大小石块。
“什么跟什么嘛!”高组长在众警员的喧嚷下一言不发。既然剑向的侦查报告指出四○一室的住户钟思造自六天前的早晨就没有离开过公寓,再加上那头巨鼠经解剖证明曾经噬食过死尸,很明显的,钟思造仍然生存的可能性非常低。而且,钟思造外出时必定携带的黑色大皮袋,里面装的很可能就是眼前堆满的石块。
为什么他要将自己封死在房间里?钟思造将四○一室建筑成铜墙铁壁般的密室,这不啻是一种自杀的行为。然而,若是真的要自杀,为何非使用这么极端的手段不可?破坏小组的成员合力将铁柜里的石块清理出来,把整个走道堆得一片狼藉,有如饱经土石流摧残的横贯公路。警员们都满头大汗,并且对四○一室的疑惑愈来愈深。
不久,他们终于清空铁柜里大部份的石块,剑向率先伏倒爬进铁门的方洞,将铁柜深处的柜门打开。他掏出口袋里的笔型手电筒往前方照了照,马上回头往外面大叫:“没问题!全都打通了!”
听到剑向这么喊,走廊上的所有警员都发出振奋的欢呼。辛苦了大半天,总算突破了这座密封的堡垒。
高组长即刻下令:“按照现场鉴识人员编组,进入四○一室!”剑向匍匐前进通过冰冷的铁柜内壁,屈身起立于铁门的另一侧。公寓里一点灯光也没有,他手持手电筒四处照耀,房间里各种物品杂乱无章,茶几、板凳等家具任意倾倒在墙角,以丝绳般线路相互缠绕连接的电子视听设备亦弃置一地。
四○一室的房厅格局与楼下三○一室并无相异之处,正对面是客厅,左前方则是浴室。厨房在厅廊末端,右转弯可通往主卧房及储藏室。
三名员警尾随剑向进入,密闭空间里的闷窒空气让人呼吸无法顺畅。
“侦查开始!”员警们各自依其既定赋予任务,散开至各隔间展开调查,橙黄色的手电筒光晕在立方体空洞中如流萤般飞舞。一名警员沿着大门边墙摸索,试图找出玄关正上方的日光灯开关。
剑向快步奔至卧室,赫然发现卧室房门已遭严重破坏。门面的心板夹层折断外露,门框边的绞链扭曲变形,理应置于客厅的电视机与书桌倒塌在门口一旁,萤幕的映像管玻璃碎裂,仿佛电视机与书桌原本封堵房门之后,却被一股强大的怪力强行破门而入。
如此景象,好似有一场小型台风在卧室里肆虐过。同时,剑向微微闻到一股阴冷的尸臭味,他知道尸体一定在这里。
卧室尽头的角落立着一个衣橱,橱门微开,紧邻着一张单人床,床上的枕头被利刃割裂过,内里的填充棉花蹦出,散落床面。
宝蓝色的被单乱七八糟地塞在床下,一把水果刀丢在被单旁。剑向蹲下来审视这把刀子,才注意到卧室地板与被单上血迹斑斑,而刀面及刀把上沾满干涸的血液。
剑向的胸口怦怦作响,他缓缓伸手去拉扯被单。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剑向看到被单上的血块面积越来越大,并发散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难不成钟思造的尸体就包裹在床单里? 随着整床被单渐渐拉出,剑向的精神也愈加紧绷。然而,剑向的预期心理却慢慢落空,因为他并没有感觉到尸体的重量。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被单上黏附着一只长满白蛆的手腕!剑向不禁暗叫一声,但他很快地强作镇定。忍住呕吐感定睛细看,这是一只右手的手腕,其上的蛆虫正活力十足地在腐肉中打滚,烂肉如潮湿的黏土般欲由手骨上脱落,食指、无名指的指骨清晰可见。
显然,水果刀应该是切断这只右手的凶器,只是手腕末端已然腐残不堪,无法辨识刀伤的切口。
另一件让剑向更为惊骇的是,床单的尾端卡在紧邻的衣橱门上,橱门受床单牵引迅即打开,一具屈膝蜷缩的人尸从里面遽然弹出,扑倒在床头上。
尸身也布满了肥大的蛆虫,一头大老鼠探出身来,一面啃着尸体所剩不多的烂肉,一面紧盯着眼前陌生的异类。和今天上午亲手淹死的巨鼠不同,这只大老鼠的体型更大,而且丝毫没有恐惧害怕的样子。
剑向看到这具腐尸,才恍然明白——首先,两只大老鼠在这个房间里争食尸肉,已经把尸体上能挖取的肌肉及脏器都吃得差不多了,包括眼球与脑干。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体型较小的老鼠被驱赶到卧室外,饥肠辘辘之余只好另觅生路自排水孔逃出。事实上,那只老鼠的身躯已是厨房排水孔所能容纳的极限;若是眼前的巨鼠,在吃完这具腐尸以后,将不再有食物的来源。
也就是说,第二点——眼前的巨鼠之所以不畏惧人类,反而一直看着剑向,是因为它终于发现了新的食物来源。
第二章 饿魔 hungry devi三月二十七日晚上八点半,郑绍德和同事们道别,走出三民分局门口。他不由自主地伸了伸懒腰,因为刚刚才开完一场长达两个多小时、没有中场休息的搜查会议,感觉十分疲倦。
骑上自己的摩托车,绍德并不打算直接回家睡觉,他和剑向约好了,等搜查会议一结束,就马上到医院来看他。
剑向住院观察的医院在中华路上,离分局并不算远,绍德骑着机车,不需二十分钟即可抵达。
两天前,剑向在进入钟思造密封的公寓后,遭到食尸怪鼠的袭击。当其他房间的员警听到激烈的打斗声,迅速赶到现场主卧室时,怪鼠已经皮破肉绽、奄奄一息了,而剑向则失神地坐倒在一旁,手上持着一根满是血迹与毛屑的警棍。
巨鼠趴在地板上的身躯如任意堆弃的被毯一样扭曲成团,显见体内有多处骨折出血,怪异的将死姿势格外触目惊心。
剑向很可能是由于惊吓过度,以及长时间因工作一直没睡,所以当时的意识相当模糊。他的衣服被巨鼠抓破,身上有多处老鼠的抓伤与咬痕,左手前臂的内侧有一道较深较长的伤口,鲜血从裂缝处汩汩流出。
同事见状连忙通力合作将剑向抬出卧室,一名经验丰富的警员随即以干净的布块简单包扎他的伤口。剑向被送到四楼走道后,高组长亦立即通知救护车,让剑向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治疗。
剑向在救护车到达医院后仍然意识不清,急诊处为他的伤口消毒止血,并注射血清。考量到巨鼠可能是多种传染病的带原体,医生决定让剑向留院观察,做进一步的检查,必须确定没有遭到感染才能出院。
医生同时告知,剑向先前超过二十个小时完全没睡,加上进行长时间的搜查工作,体力早已透支,住院的时间最好能在两天以上,让体力能完全恢复。
就在剑向住院休养的这两天之间,三民分局的刑事组对“钟思造命案”全力展开调查。绍德知道四○一室的尸体既然是剑向以推理而发现的,他必然十分关心案件的后续发展,所以也想藉探望的机会向学长报告办案进度。
“绍德,你来了!”剑向看到绍德开门进房,便举起他没有受伤的右手向他打招呼。
“学长,没事了吧?”“没事。”剑向回答:“明天医生应该会准我出院。”“太好了,那么明天起你就可以帮我们抓凶手了。”绍德一面说,一面拉了一张放在墙边的椅子坐下来。他抬头看看这间清静的病房,感觉到剑向在这里的恢复状况应该十分良好。
“……已经确定是命案了?”剑向问。
“嗯。现场那只包裹在被单里的右手,虽然已经快烂光了,但经过法医的鉴识,可以确定属于衣橱里的死者所有。
“另外,从关节处的断面仍然可以鉴识出来,那是被人以利刃用怪力斩断的。现场发现的水果刀,刃部留有许多缺口,和手骨断面的比对之下相符。最重要的是,以断面的切截方向来看,凶手可以判定为左撇子,因此,不论是以角度及力道来看,死者自断右手的可能性都非常小。
“然而,无论凶手的惯用手为何,这都无法改变一个根本性的逻辑矛盾:命案的现场是自内密封的。除了四○一室的铁门被柜子整个堵死之外,各个房间里对外的窗口都钉上重重木条,根本不可能有给凶手逃逸的出口。”“所以……这是密室谋杀案了?”“没错。”绍德点了点头。
“我以为我一辈子不会碰到这种命案。”“我也是,”绍德继续说:“可是,搜查小组也做了命案的现场重建,结果显示只要是在室外,就不可能以任何方式让现场形成我们发现的密闭状态。更何况,学长你也曾经检查过四楼走廊监视器的录影带,命案发现前六天以来,没有人和钟思造一起进入四○一号房,更没有人偷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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