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女首辅

永安卷 第一百回 大漠风尘日色昏1


    佛恩寺位于永安城东近郊,始建于东汉,乃中原第一古刹。文后掌权后推崇佛教,故而香火更甚。
    阿娘难得见到我,路上一直拉着我的手絮叨家常。我有自己的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行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车夫的喝问声:“何人拦路?”
    我忙掀开帘子探身查看,只见五个身着胡服的彪形大汉挡在路口,当中一个大胡子跨前一步扬声道:“敢问杜大人在吗?”
    我走出马车,扬声道:“你们是何人?有何贵干?”
    大胡子单手行礼道:“北娄使者阿波大人派我们来,邀请杜大人到鸿胪寺一见。”
    阿波•提勒?他找我能有什么事?而且据我所知,北娄使者今日就启程回去了。更奇怪的是,他为何不派人去宫里或者郑府找我,而是派人等在这样偏僻的小路上。
    事出蹊跷,我警惕地问:“你们是阿波大人派来的?有何凭证吗?”
    大胡子从怀里掏出一块朝廷颁给使者的令牌,递给我恭声道:“请大人过目。”
    我检视了一下令牌,应是真的无疑。
    这时,阿娘走到我身边,低声道:“筱天,正事要紧,你忙你的去吧,佛恩寺我自己去便是。”
    我刚要开口,只听那大胡子干咳一声,他身边的四个大汉突然几个纵跃,三下五除二挟制了车夫和家丁,而大胡子迅速地往怀中一掏,伸手朝我和阿娘撒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和阿娘根本来不及反应,鼻子一嗅到他撒出之物,顷刻间便失去知觉,昏迷了过去。
    待我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躺在一辆高速行驶的马车里。在我的对面,坐了两个胡服打扮的年轻少女,正在小声地用我听不懂的北娄语交谈。
    我挣扎着抬起些头,扯着嗓子问:“我娘呢,你们把我娘怎么了?”
    二女见我醒来,警惕地坐直了身子,其中白净一些那个的少女用蹩脚的汉语说:“你别动,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我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说:“我问你,和我一起被绑的那个女人呢?”
    “哦,那个人,她在另外一个马车里。”
    “告诉我,你们抓我们做什么?”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是下人。”
    “扶我起来,我要坐起来。”
    另外一个黑瘦些的少女将我扶起后,递了个水壶给我,我就着她的手势喝了几口后,又问:“那我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北娄人。”
    “你们的头领是谁,是不是阿波,什么提勒?”
    “不知道,上面只是让我们看好你,照顾你吃喝。”
    “我要见你们的头领,最大的头儿!”
    “对不起姑娘,这个我们做不到。”
    “做不到?那就告诉你们上面的人,如果我今天见不到你们的头儿,我就、就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什么是咬舌自尽?”
    “就是自杀,就是死给你们看,懂不懂?”
    “懂了懂了,姑、姑娘你不要自杀,等马车停了,我们就去找上面的人。”
    大约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白净少女用北娄语吩咐了黑瘦少女几句后,掀帘下了马车。
    一炷香工夫后,我被带到了另外一架高规制的马车内,车内端坐着他们的头领,一个皮肤黝黑、大腹便便的中年北娄人。
    我在泰元殿见过此人,自然认得他就是北娄使者阿波•提勒。我疑惑的是,我与北娄毫无瓜葛,他们抓我做什么?他们此行是来找暮云做郡马的,要抓也该抓暮云不是?
    阿波•提勒脸色阴翳,扫了我一眼后沉声问:“杜大人,你吵着要见本官所为何事?”
    我不慌不忙地坐到了他对面的位置上,没好气地说:“该是我问你阿波大人,你回你的北娄,为何要掳劫我和我娘?”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可汗听闻大人才华横溢,乃大盛第一才女,想请大人到北娄一见。”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少糊弄我,别以为我现在在你们手里就是你们说了算。你们掳劫我却不伤我分毫,那定是我对你们有用处,我说得没错吧?你若是不跟我说实话,我就在你面前咬舌自尽,看你回去怎么跟你们可汗交代!”
    “算你狠。”阿波面色一凝,继而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我们查到你是程将军的未婚妻,只要你在我们手里,程将军自然会到北娄来救你。”
    “你们这么做是为了引程将军到北娄?”我还是不懂他们的逻辑,嘲笑道:“既然你们要找的人是程将军,你们直接掳他就好,掳我和我娘做什么?”
    “程将军武功盖世,我们的人近不了他的身。相比之下,掳你们就方便多了。”
    “可是,你掳我们没有用啊,你以为我是他未婚妻他就一定会来救我?我和他只不过是政治婚姻,各取所需罢了。我若是不在了,他另娶便是,何必千里迢迢到北娄去救我?”
    “哈哈哈,杜大人果然机智,不过别以为这样骗得了我。你二人早在长宁就熟识,你被流放渝州时他曾为了你不惜放弃殿试。他对你可谓情深义重,非你不娶。你说他若知道你身陷险境,他会不会义无反顾地来救你呢?”
    “看来你们是非这么做不可了。可是你们掳我就好了,掳我娘做什么,快把她放了!”
    “她可是我们的双保险,你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凭程将军对你的情义,相信他也会设法营救你母亲的。你放心,只要程将军到了北娄,我们自然会放你母女二人离去。好了,你已经浪费本官很多时间了。”他说着用北娄语对我身边的少女说了两句,二人立即就要来押我。
    “等一下。”我忙道:“那你们让我见一下我娘,让我知道她安好,这样总可以吧?”
    “带她去见一见吧。”
    我被带到了队伍的另一头,白净少女拍了拍车轸[yǐ],与探出头来的人说了几句,那人便将阿娘带下了车。
    阿娘一见我,惊喜交加,带着哭腔问:“筱天,筱天你没事吧,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没事,毫发无伤。阿娘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可是这些胡人为何要抓我们,他们要把我们掳去哪里啊?”
    “我刚刚见了他们的头领,是出使大盛的北娄使者。阿娘您放心,他们掳劫我们是为了引暮云去北娄,他们不会伤害我们的。”
    “引暮云去北娄,他们找暮云做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之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万事只能多忍让,保全性命要紧。”
    “好,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我还要再说几句,白净少女伸手阻拦道:“对不起,我们大人吩咐,不能让你们多说。”
    随后我便被带回了原先的马车,草草吃了点干粮后继续赶路。
    这一路上,我一直琢磨着如何逃走,可是此后我一直没有再见到阿娘,无法与她接头,即便我找到了逃脱的机会,我也不可能带着她一起逃。而且由于是外交使者的车队,出关的检查只是走过场,故而逃跑计划只好作罢。
    这样日夜兼程地赶路,大约十余日后,车队终于抵达了位于厄坦城的北娄牙帐。
    牙帐建在一块地势较高的大漠上,西北面是一片灌木丛林,挡去了部分呼啸的北风。
    车队在一片规制很高的毡帐前停了下来,阿波•提勒独自走进了其中最大的一个毡帐。
    约莫一盏茶工夫后,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传讯的小卒,以北娄语传达几句后,我和阿娘就被押进了那个大帐。
    帐内空间极大、温暖敞亮,厚实的羊毛地毡自门口一直延绵至毡帐另一头。地毡两边站满了面朝矮榻的官员,最前面的便是阿波•提勒。地毡的尽头是一张华丽的矮榻,矮榻边上跪着几个随侍的婢女,一个满面病容的中年男子倚靠其上。
    毫无疑问,矮榻上的人,应该就是北娄汗国的可汗——阿赫拉•巴勒那。令我意外的是,传闻中的巴勒那魁梧彪悍、暴戾恣睢,被称为“战争狂人”、“杀人狂魔”。而我眼前的这个男人,眼窝深陷、无精打采、老态毕现,想来是备受丧子之痛的煎熬。
    听到禀报后,巴勒那艰难地坐了起来,看了我一眼后,意外地露出了一丝笑意,扯着沙哑的嗓音道:“你就是阿扬的未婚妻?”
    我不屑地睨他一眼,不卑不亢地说:“我虽是盛人,但从前听闻可汗的事迹,也敬可汗是一个铮铮铁汉。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卑鄙下作的无耻小人。”
    “大胆!”阿波•提勒瞋目切齿地阻拦我道:“杜筱天,沙乙莫利可汗面前岂容你放肆!”
    巴勒那摆一摆手,沉声道:“无妨,让她说。杜大人,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卑鄙了?”
    “你既知道暮云已有未婚妻,为何还要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迫使他到北娄来?你既然已经派人查到了我和暮云的关系,知道我们鹣鲽情深,又为何还要强行把你女儿嫁给他?暮云是绝对不会甘愿留在北娄的,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这样做根本不能让你女儿得到幸福。你身为一国之君、一家之主,如此行径算不算得上卑鄙下作?”
    “哈哈哈哈……”巴勒那大笑,精神仿佛好了一些,朗声道:“杜大人伶牙俐齿、胆识不凡,不愧是大盛第一才女。看来杜大人对本汗有所误会,不过不要紧,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阿扬能如期抵达、安心留下,本汗自会保你们安然无恙,但若是他不配合,那就休怪本汗心狠手辣了。”
    他随即将视线移到了阿波•提勒身上,说道:“提勒,找一处清幽的住所安置她们,派一队精卫日夜看守。记住,她们是本汗请来的贵客,务必以上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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