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女首辅

永安卷 第一百零四回 物是人非空断肠1


    刚走到门口,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身影,与我撞了个满怀。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就抓着我的肩头大喜过望地说:“你终于回来了,可把哥哥担心坏了。”
    原来是我前不久认的“便宜”哥哥,我堆起笑道:“哥哥这么担心妹妹呀?”
    他睨我一眼,焦虑地问:“你说你,这些日子跑哪儿去了?任谁都找不到你!”
    我不想让他知道暮云的身世,便想了个理由搪塞:“前些日子我与暮云大吵了一架,之后我就、就出门散心去了。”
    “散、散心?”他哭笑不得地说:“你出门散心好歹也跟我们说一声啊!说话那程暮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欺负我妹妹?你快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教训他去!”
    我随口道:“他,我哪儿知道他在哪儿呀。哥哥的好意妹妹心领了,教训就不必了,让他自己个儿反省去吧。”
    他抓着我的肩头郑重地说:“下次再有不痛快的时候,可不许再这样不告而别了。有什么事跟哥说,哥给你撑腰!”
    我退后一步,堆笑道:“好,妹妹多谢哥哥。哥你要是没其他事,我就不留你了,我有点事要出城一趟。”
    “出城,你又要跑哪儿去?我不放心,哥送你出去。”
    “不用、不用,你看我这不是带了人嘛。小孙武艺高强,他会保护我的,哥你就放心吧,我回来再找你聊啊。”
    送走曹怀清,我和小孙驭马出了城,沿着家丁小曾留下的记号,一路向东。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是去往崧山或崧县的方向,盈盈去那里到底要干嘛?
    在追赶了一天一夜后,我们终于在崧山脚下发现了盈盈的马车。车夫等在一旁,而盈盈已不见了踪影。
    我们沿着小曾留下的记号,竟一路登上了山顶。
    愈往上爬,我心里就愈发慌。盈盈明明说要回宫的,她跑到崧山上做什么?自她从北娄回来,情绪就一直不太稳定,一点点小事就能刺激到她。今日得知暮云被困北娄,她明显方寸大乱,她、她不会是、是要……想到这里,我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脚下不觉走得愈发快了。
    记号在临近山顶的一间独立禅房前消失了,小曾隐身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下等待我们。
    “三娘子,”小曾一见到我,便压低声音拱手道:“盈盈娘子就在禅房里,她进去后里面出来一个小僧,屋里似乎还有一个人。我怕惊扰了他们,就一直远远地守着。”
    “她进去多久了?”
    “不久,约莫一刻钟吧。”
    “好,辛苦你了。”我蹑手蹑脚地走近禅房,顺着窗缝,想看看她究竟在做什么。这般大费周章地赶到崧山上来,难道是为了见什么重要的人?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已经把我害成这样了,还想对我做什么!”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房里传来。
    男子被绑在一把轮椅上,背对着窗看不到面容,声音显得虚弱而惶恐。
    盈盈冷笑一声,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本以为将你拦下,不让程大哥知道此事,最终……谁知如今不该回来的竟回来了,该回来的却没有回来,真是、真是造化弄人!老徐啊老徐,我本不想害你性命,可如今,你、非死不可。你看你现在腿脚不便、生不如死,还不如我帮你早点解脱。你放心,我保证不耽误你再世投胎。”
    “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为了得到情郎不惜牺牲姑夫人和三娘子,如今弄巧成拙,害了自己的情郎,却要将气撒在我头上。我老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害我?你这个毒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惊得差点叫出声,忙用手捂住了嘴。
    听他们的对话,屋里的男子就是失踪的车夫老徐,而且,他似乎、似乎是被盈盈劫持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
    盈盈为什么要劫持老徐?为了得到情郎?是指暮云吗?盈盈劫持老徐,难道是为了不让暮云知道我被掳至北娄,从而……不不不,这太离谱了,盈盈怎么可能这么做呢!不会的,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一会儿当面问问盈盈就清楚了。
    恍神间,盈盈已推着轮椅走出了禅房,只听老徐惊恐地大叫:“救命啊,快来人哪,救命啊……”
    眼见盈盈将轮椅朝着山崖的方向推去,我一面朝树下的两个家丁使眼色,一面跑过去喊道:“盈盈,住手!”
    盈盈急急转过身,愣怔了一下后惊道:“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上前一步,温和地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宫,派了家丁暗中护送你,谁知家丁来报说你出了城,我便跟随家丁一路来找你。盈盈,你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难事就跟姐姐说,姐姐一定会帮你的。”
    “三娘子!三娘子你快救我!她要将我推下山崖,她要杀人灭口!”老徐伸出手来拼命地大喊。
    这时,盈盈的眼神突然变得阴戾决绝,抬手便要去推轮椅。
    我见状冲上去一个纵跃将她扑倒在地,一面死死地抱住她,一面朝家丁喊道:“快救人!”
    两个家丁随即冲了过来,小曾为老徐松绑,小孙则过来扶我。我忙道:“你们不用管我,快带老徐下山,请郎中为他医治!”
    “放开我!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快放开我!”盈盈在我身下发了疯一般地狂叫。
    “盈盈,你冷静一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好好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见两个家丁带着老徐走远了,我才慢慢松开她,站了起来。
    盈盈默默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后,冷漠地说:“你都看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抓着她的双肩,不敢相信地说:“老徐说的都是真的吗?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真的是为了得到暮云吗?你对暮云有意我知道,可你若真想跟他在一起,你就大胆说出来啊!你们若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我会退出,我会成全你们的!”
    盈盈冷哼一声,厌恶地推开我的手,愤恨地说:“你说得倒好听,你既然知道我对程大哥早就情根深种,为何还要跟他在一起?你宁可一次一次地伤害他,却从未想过成全我们!若不是你以他配不上你为由拒绝他,他怎会投笔从戎?他不出征北娄,又怎会身陷险境、差点命丧塞北?太后又如何会派他二度深入敌后、行离间之计?我又如何会追随他远赴北娄,最终……”
    “我不是没有想过要成全你们,只是、你程大哥他、他……盈盈,很多事情不是我们个人的意愿所能左右的,当初我拒绝他时根本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可无论如何,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你有什么心事、什么怨言都尽可以跟我说。你为何打伤传讯的老徐,还要杀他灭口呢?难道你不知道暮云若是不能及时出现,我和我娘很有可能就此命丧黄泉了吗?”
    “为什么?哼,因为我恨你,因为我狠毒了你!只要有你在,程大哥就只会死心塌地地爱着你,永远都不会爱上我!只要有你在,太后和世人的眼里就只有你杜筱天,没有我莫盈盈!只要有你在,我就永远都只是你的下人、你的陪衬,永无出头之日!”
    “盈盈,你怎会这样想?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下人看待,我当你是我的妹妹、我的挚友啊!你我虽非血亲,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路风雨同舟,我娘更是一向视你如己出。你眼看她被北娄人毒害,难道就一点都不曾难过自责吗?”
    “视我如己出?”盈盈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森冷、情绪激动:“她害死了我爷娘,害我变成了孤儿,她对我好不过是为了赎罪罢了!你和你娘一样,都是天生的狐媚蹄子!我恨你们,我巴不得你们都去死!都去死!”
    “盈盈,你说什么呢,怎会是我娘害死了你爷娘?你阿爷冤死在狱中,你阿娘病故于掖庭,他们的确有受到我杜家的牵连,可我娘也是受害者啊,当年的事并不是我娘一手造成的。你、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就是你娘一手造成的!从前,我的确傻傻地以为,我娘离世后你们就是我最亲近的人。可是我娘留了遗书告诉我,当年她和我阿爷一早订下了亲事,可你娘却横刀夺爱,在他们成亲之前与我阿爷私奔。虽然我爷娘最终结为了夫妻,但是我阿爷却从未真心爱过我阿娘。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盈盈’吗?因为你娘的名字叫‘依水’,因为‘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啊!他把自己和你娘比作牛郎织女,而我,只不过是这场错误婚姻里的一个笑话罢了。哼、哈哈哈哈……”
    盈盈的笑声肆意而凄凉,她的话令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原来我阿娘和他阿爷之间还有一段这样的纠葛往事,封建体制下的包办婚姻不知残害了多少痴男怨女。可这又能怪谁呢?我们的父母都只是其中的受害者罢了,我不明白她阿娘为何要将此事告诉盈盈,这显然只会徒增盈盈的烦恼,而无任何裨益……
    “盈盈,你听我说。”我抬头欲跟盈盈解释,却发现她正一步步地往后退,离悬崖已近在咫尺。
    我心头一惊,一个健步冲过去:“盈盈,别做傻事,姐姐不会怪你的!”
    “我恨你们,更恨我自己!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不如早早了结了得好!”盈盈一面决绝地说着,一面加快了脚步。
    “不要!”眼看她的脚下就要踏空,我不假思索地追过去想要抓住她。
    就在我庆幸紧紧地抓住了盈盈的手时,赫然发现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刹那间失去了平衡,与盈盈一道,落入了一个空空荡荡的世界里,与风共舞。
    来不及思考和体会,只觉得身体被吸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眼前有万千景象掠过,一帧帧、一幕幕,有一些似曾相识,有一些则前所未见……
    渐渐地,意识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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