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其所起

    加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以后浑身酸痛，头晕脑胀，想来没睡多久，转头一看，身边已经空了。
    揉着脑袋从卧室里出来，加宁才发现周轩已经不在家里了，睡了一会儿刚有点消下去的火气“噌”一下又冒起来。怄气是吧？看谁怄得过谁！加宁愤愤地想。
    加宁一边刷牙一边恶狠狠地看着镜子，好像镜子里的不是自己而是周轩，结果刷牙刷了将近半小时，直到宁欣在外面问她是不是便秘了，才赶紧把嘴里的沫沫吐掉，漱口洗脸。
    从卫生间出来，宁欣指着茶几上的一杯水说：“给你冲了杯蜂蜜水，快喝了吧。”
    还真以为她便秘了，加宁也不解释，坐在沙发上端起那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就坐在那里发呆。
    她不明白，自己跟周轩把彼此放在心里八年，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本以为会和和美美，相敬如宾，可为什么才结婚几个月就开始吵架了？真正相爱的人不是互相信任，互相包容，互相迁就的吗？为什么周轩不肯包容她的坏心情，不相信她的话？难道真的像人们说的，再美好的爱情也敌不过生活的琐碎吗？难道真的是相见不如怀念吗？
    宁欣把饭端上餐桌，看加宁在那呆坐着，喊道：“发什么呆呢，去叫小周和小辕吃饭吧！”
    加宁回过神，努力用很自然的口气说：“周轩已经走了，他有事急着去处理。”说完站起身去小辕的卧室叫他起床。
    宁欣在身后嘀咕：“哦，怪不得呢，小周可从来没比你晚起过。”
    小辕起来后没看到周轩，也问：“爸爸呢？”
    “爸爸去上班了，今天有急事，一会儿妈妈送你去上学。”
    “哦。”
    加宁一直沉着脸，宁欣终于觉察到不对劲，趁小辕去卧室拿书包的时候问她：“你跟周轩没事吧？”
    “没事。”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大早脸又拉下来了？小辕不是有好转了嘛，别整天皱着眉头，女人过了三十就特别容易长皱纹。”
    “我知道了，妈。”加宁不想再听宁欣唠叨，带着小辕匆忙出了门。
    周轩从来到办公室以后就一直坐在那里，本来他想投入到工作中，忘了自己头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是心烦意乱的，根本静不下心来，干脆什么也不干，就呆呆地坐着。
    他昨晚也没怎么睡，好像刚打了一个盹天就亮了，转头看旁边的加宁，身子蜷缩着，双手叠着放在脸下面，眼角好像有泪水的痕迹。周轩伸过手去想帮她擦一擦眼角，她突然动了一下，吓得周轩赶紧把手缩回去。怕什么啊？周轩苦笑，他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幼稚，这算不算是在吃醋呢？
    以前，不管是跟韩晓梦还是汪青萍在一起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个事业有成的成熟稳重的男人，从来不会患得患失，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可是跟加宁在一起却好像之前的20年都白活了，又回到十七八岁时青涩的样子。比如现在，他突然不知道加宁醒了以后自己该怎么面对她，所以他逃了，逃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坐了一个上午，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找他，大概都以为他有没来吧，工作方面他最近确实有些懈怠。从自己办公室出来，他来到吴锦的办公室，吴锦抬头看到他一脸惊讶：“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早就来了，一直在办公室里。”
    “你一个上午都在办公室里？连洗手间都没去吗？”
    周轩冷冷看了他一眼说：“怎么看到我你好像很慌乱的样子？是不是想趁我不在把律所据为己有啊？”
    吴锦顺着他的话调侃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可要小心点了。”
    周轩瞪着他冷哼了一声，又说：“走吧，去吃饭。”
    “好。”
    两人来到楼下的餐厅，要了几个菜，两瓶啤酒，两碗米饭。周轩把啤酒倒进杯子，就着菜一大口一大口地喝着。
    吴锦见他不说话，自己先开了口：“听艾琳说小辕最近有起色了。”
    “嗯，现在偶尔能主动提一些问题了，不像之前一样，问什么答什么。”
    “那就好，慢慢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的。”
    “嗯。”
    “你跟加宁怎么样？新婚生活还愉快吗？”
    周轩没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吴锦：“你跟艾琳吵过架吗？”
    听他这么问吴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喝了一口啤酒，说：“当然吵过了，天下就没有不吵架的夫妻。”
    “那吵架以后怎么办呢？”
    “当然是道歉了。”
    “谁给谁道歉？”
    “我给艾琳啊，我可从来没指望过艾琳跟我道歉。”
    “那如果是艾琳的错呢？”
    吴锦笑一笑，说：“一看你之前就被惯坏了，夫妻之间吵架没有对错之分，只要向老婆道歉就一定没错。”
    如果老婆心里想着别的男人呢？周轩暗自腹诽。在加宁出现之前他跟韩晓梦是没吵过架的，因为不管他说什么，韩晓梦都会同意，跟她要离婚的时候两人吵过几次，后来跟汪青萍在一起的时候也吵过，但他那时知道该怎么处理，不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
    “你跟加宁吵架了？”吴锦盯着沉默了半天的周轩问。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未雨绸缪。”周轩觉得这是他和加宁之间的事，是极隐秘的事，他不想让外人知道，连吴锦也不行。
    “头一回听到未雨绸缪这个词用在这方面。”吴锦笑起来，见周轩不想多说，就没再追问。
    周轩已经放下了筷子，啤酒喝完了，只吃了几口菜，米饭一点都没动。
    吴锦又把筷子递给他：“再吃点再吃点，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
    周轩无奈，接过筷子勉强扒了几口饭。
    加宁倒不像周轩一样无心工作，她一坐到办公桌前，拿起案件资料就投入进去了，这或许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跟周轩吵架归吵架，但很快就会和好的，所以并不太放在心上。虽然她也有过一刹那的疑惑，但最终确定自己跟周轩是真正相爱的，这可不是一次吵架能抹杀得了的。
    只是在工作间隙休息的时候，加宁还是会陷入沉思，想弄明白周轩为什么会跟她生这么大气。
    下午3点多，该出发去接小辕放学了，周轩把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拿起车钥匙走了出去。到了车库周轩才想起来，今天是加宁送的小辕，会不会也去接呢？
    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给加宁打个电话。
    看到手机上显示周轩来电，加宁心里暗暗高兴。怎么样？憋不住来道歉了吧？这样想着，加宁却清了清喉咙，故意用很冷淡的声音问：“干嘛！”
    “呃，我就是想问问，今天谁去接小辕。”
    竟然不是来道歉的！
    “你接！”加宁冷冷地甩出两个字就挂了电话。
    周轩盯着手机愣了一会儿，心想：明明是你的错，还这么理直气壮，怎么这么不讲理！
    把小辕接回家，宁欣过来问他：“今天早上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吃早饭了吗？”
    “啊，有点急事，在外面吃了点。”周轩有些心虚地回道。
    “哦，以后再需要早去上班的时候就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早起来给你做饭。”
    “不用不用，也就偶尔一次，我自己在外面吃就行了。”宁欣的热心让周轩更心虚了。
    “小周啊，别跟我客气，我现在除了伺候伺候你们也没别的事做了。”
    “妈，您别这么说，晚年生活也可以丰富多彩的，您千万别光围着我们转。”
    宁欣笑呵呵地说：“没有什么事比围着你们转更让我开心了，我就喜欢把你们都照顾得好好的。”
    “谢谢妈，那我陪小辕写作业去了。”周轩说完赶紧进了小辕的卧室，跟加宁吵架总觉得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丈母娘的事似的，心虚。
    陪小辕写完作业出来，加宁已经回来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表情冷冷的，恨不得把面前那杯水都冻成冰块。小辕想去坐到加宁身边，周轩一把拉住他，说：“我们去洗手，该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也是冷冷的，没有一个人说话，周轩真的特别怀念以前小辕说话滔滔不绝的时候。
    宁欣暗暗观察两人，都这样了还说没事，谁信呢。可是她不知道两人为什么会这样，当着孩子又不好问，也就无从劝解，只能在心里暗暗嘀咕：不是说爱得死去活来的嘛，怎么也会吵架？还跟小孩子一样，赌气谁也不搭理谁，真行。
    吃过饭，加宁站起身直接去了卧室，周轩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宁欣看着两人负气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外婆，爸爸妈妈怎么了？”
    “没怎么，可能是有事情要谈，小辕先去自己卧室看会儿电视，外婆洗好碗就去陪你啊。”
    “嗯。”小辕起身走向自己的卧室，走之前又看了一眼加宁和周轩卧室的房门。
    宁欣也看了一眼，心想：看那气势，这俩人不会打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