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其所起

    误会消除之后，加宁和周轩心情大好，每天都甜甜蜜蜜，除了上班时间，恨不得长在一起。心情好了，精神状态自然也好，加宁的脸色由前前段时间的暗沉无光变成了白得发亮，律所的女同事都问加宁最近用什么化妆品。
    加宁神采飞扬地说：“爱情就是最好的化妆品，没谈恋爱的赶紧谈个恋爱，谈着恋爱的多跟男朋友亲热亲热，脸色自然就好啦。”
    年龄大一点的心照不宣地抿嘴笑，年龄小的则羞红了脸，加宁冲她们挤了挤眼睛，转身走出茶水间。遥想当年林可眉跟自己说起第一次还在不在的时候，自己也是害羞不已，现在连这种话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了，看来随着岁月增长的，除了年龄还有脸皮的厚度。
    自从换了心理诊所之后，小辕的情况一天天好转起来，晚上不再做噩梦，慢慢恢复了以前的鬼灵精怪，学习成绩也赶了上来，这也是让加宁和周轩心情舒畅的原因之一。
    六月初，正是夹竹桃开得灿烂的时候，加宁和周轩决定把之前没拍完的婚纱照补上，顺便带宁欣和小辕回老家看一看。
    一个周五的晚上，周轩开车带着一家人兴高采烈地赶回了老家。来到老房子楼下，还没上楼宁欣的情绪就低落下来，加宁知道她肯定是想爸爸了，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宁欣强作笑颜，说：“我没事，走吧，回家。”
    小辕问：“外婆，这里也是我们的家吗？”
    “是呀，这里是外公外婆还有你妈妈以前住的地方。”
    “哦，我知道了，是妈妈小时候住的地方吧？”
    “对。”
    一进门，小辕就兴奋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周轩也带着探究的眼神四处打量，想象着加宁生活在这里时的样子。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里是完全陌生的，对于加宁和宁欣来说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每一个角落，每一件东西都有数不清的回忆，就连空气仿佛都是熟悉的味道。
    宁欣径直进了书房，加宁也跟了过去，书房的书架上还放着以前贺国祥用的砚台，空气里好像还残留着墨香，加宁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回想父亲在这里写毛笔字的情景。往事历历在目，人却已经不在了。
    宁欣把盖在书桌上的白布拉下来，伸手在桌子上和椅背上摩挲着，眼角带着泪意，伤感地说：“要是你爸还在就好了。”
    “妈……”加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陪宁欣待了一会儿就赶紧把她拉了出去。
    加宁和周轩一起把盖在家具上的白色罩子收起来，稍微打扫了一下，换上干净的穿上用品，一家人就洗漱休息了。
    加宁卧室里是张单人床，两个人睡，不用刻意靠近也是紧紧挨在一起，周轩把加宁搂在怀里，问：“这就是你睡了二十几年的床？”
    “是啊，从4岁以后我就单独睡在这张床上了，据爸妈说，小时候有很多次，早上我都是从地上醒过来的。”
    周轩忍不住一笑，眼前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酣睡的情景。
    “你知道吗？当初也是在这张床上，我发现了自己肚子里有了小辕，当时心里慌得要命，又不敢跟爸妈说，还好我那时已经在上海工作了，要是还在这边，爸妈很快就会发现的，小辕说不定就保不住了。”
    周轩把加宁搂得更紧：“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我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如果当时你知道了小辕的存在，你会怎么样呢？会让我留下他吗？”
    “会的，肯定会，你当时真应该告诉我的，如果我知道你怀了我们的孩子，我无论如何都会娶你的，就算被别人戳脊梁骨，我也要陪在你和孩子身边。”
    “你能这么说我就心满意足了。”
    “加宁，当年我们也只认识了三个月的时间，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一个多月，你怎么就那么坚决地把孩子生下来了呢？你就不怕我是那种到处沾花惹草，不负责任的人吗？”
    “我也不知道，就是跟着自己的直觉走的，也许老天爷知道我们今天会在一起，所以冥冥中给了我指引吧。”
    周轩心里一阵感动，吻了一下加宁的头发说：“我爱你。这句话认识你之前我从没说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说给你听，恨不得每天都说，一天说三遍。”
    加宁无声地笑起来，柔声说：“我也爱你，特别特别爱。”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两人依然相拥在一起。初升的太阳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麻雀在窗外欢快地叽叽喳喳个不停，有早起的人在楼下说话，听不太真切，似乎是在问对方吃了没。
    加宁靠在周轩怀里，觉得特别舒服，实在不想起。周轩捏了捏她的耳垂说：“跟摄影室的人约好了的，迟到了就不好了，快起吧，明天再睡懒觉。”
    加宁装糊涂：“约的是今天吗？不是明天吗？”
    “是明天吗？那好吧，不用早起了。”
    “不行不行，要是让他们白等一上午估计会扣钱的，快起来了。”加宁咕咕哝哝地从床上坐起来，头发乱得像鸟窝。
    周轩也坐起来，笑着揉了揉加宁的头。
    简单吃过早饭一家人就来到原周吴律所西边的那道花墙处，果然正是一墙灿烂。加宁感叹道：“跟八年前一个样呢，只是人却老了。”
    “没有，你也跟八年前一个样。”
    加宁白了周轩一眼：“你现在怎么也学得油嘴滑舌的，我还是喜欢那个只说大实话的你。”
    “我说的就是我心里所想的啊，也算是实话。”
    加宁这才笑起来，挽住周轩的胳膊说：“来，我们自拍一张，之前拍的那张被我删掉了，拍一个跟那个一样的。”
    两人摆好姿势，加宁仍旧嘟着嘴，拍好了以后加宁仔细看了看，说：“感觉好像跟原来不太一样，我记得那张照片里你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你能告诉我你当时在想什么吗？”
    周轩回头看了看，宁欣和小辕正在欣赏满墙的花呢，就凑到加宁耳边说了一句话，加宁听了低头笑起来。
    不一会儿，摄影室的车赶到了，加宁上车去化妆换衣服，周轩就给宁欣和小辕拍照。小辕不停地换姿势，做鬼脸，朝气蓬勃，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畏畏缩缩的神情，那次事故带来的阴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一个上午的时间，两套照片就拍好了，之后周轩开车去把冬冬接了过来，热热闹闹一起吃了中午饭。小辕见了冬冬开心得不得了，“哥哥哥哥”叫个不停，冬冬见小辕精神好了起来，自然也很高兴，小哥俩玩得不亦乐乎。
    加宁趁机问冬冬：“冬冬，要不要考虑一下去上海跟我们一起住？你看弟弟多喜欢你。”
    冬冬犹豫了，看了一眼周轩，他确实想跟爸爸和弟弟在一起，可是又舍不得妈妈和外公外婆，心里矛盾得很。
    周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着急，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明年中考之前决定好就可以，如果想过去跟我们一起的话，中考可以考上海的高中，我来帮你联系。”
    冬冬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呢，也许到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吃过饭一家人又四处逛了逛，下午三点多钟才回了家，到了楼下加宁却让宁欣带着两个孩子先上了楼，说跟周轩还有点事。
    两人坐回车里，周轩问加宁：“还有什么事啊？”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总要去那里看看。”
    周轩马上明白了加宁说的那里是哪里，微微一笑，发动车子朝那个方向开去。
    到了嘉园小区，加宁和周轩最先想到的就是去李叔的小吃店看一看，走过去一看，店门却是锁着的，把手上挂了一个“暂停营业”的牌子。
    “上次来的时候还开着的，怎么停业了呢？”加宁心里不禁有些怅惘。
    “也许是家里有事吧，只是暂停营业嘛，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李叔的茶鸡蛋你吃不到了。”
    “是啊，只能下次了。走吧，去我们的小家看看。”
    到了门口，周轩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开了门，加宁惊讶道：“这里的钥匙你不会是随身携带的吧？”
    “不是，来之前我特意放到口袋的，就知道你会想过来看看。”
    加宁每个房间都逛了一圈，说：“还是原来的样子呢，可惜阳台上的花都枯死了。”
    周轩拍了一下额头说：“怪我，本来想把它们送人的，后来事情太多忘记了。”
    “应该怪我才对，我才是它们的主人，走之前竟然没想着安置它们。”
    周轩走过去抱住加宁：“你那时候想必心情很糟，哪还会想着这些花花草草啊。”
    “这房子我虽然只住了三个月，却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当时你坐在这个沙发上看书的样子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呢，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暖暖的。”
    周轩笑起来：“我当时只是想跟你待得时间久一点，实在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只好看书了，想着一本书看到一半，我就有理由再来一次。”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真是狡猾！”
    两人靠在沙发上慢慢回忆着从前的点点滴滴，天色渐渐暗下来也不想动，只想就这样一直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