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的哭泣

40 第 40 章


四十
    新颜不相信自己会那么绝情地离去。即使是在很久以后,仍然能感到对他的情谊,如果说是因为蔻茛的缘故而心怀怨忿,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所以当丛惟在她读完所有记忆后问她是否还是想要留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银凤朱凰是凤凰城的根本,这个你已经知道了。”丛惟这样对新颜解释,“凤凰双翼,银凤朱凰,折损了其中一个,这就是凤凰的哭泣。那个断翅的凤凰并非特指某一个人。”
    “原来如此。银凤朱凰缺一不可,蔻茛死了,所以就把我弄来假装她?”
    丛惟有点别拗地点点头,“失去蔻茛是对我最大的一个打击,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不去看新颜,语气安详平静:“可是后来我却感谢过这个打击。”
    为什么?新颜想她是知道的。她没有说话,只是很温柔地笑了,“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可是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对那件事的介怀……不管什么原因了,如今我……选择回来。”
    “为什么?”丛惟问,冰锥般的目光似乎能将人凿透,“为什么回来?”不会没有原因,刚回来那会脸上还留着细密的汗珠,一定是遇见了什么紧急的情况。
    新颜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察觉,师项似乎有所图谋。”
    “哦?”丛惟高深莫测地笑了,“是这样吗?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大概……是对你有不满吧。”想起师项心中的怨愤,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却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居然会图谋对凤凰城主不利?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到师项的时候,心中总有一丝小小的不安让她无法忽略。
    丛惟向外面走去,新颜跟上去,“丛惟,让我留下吧。”她有些急切地追到他身边,“如果以前伤害过你,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做,但是让我留在你身边作为补偿吧。”
    丛惟看着她的眼眸中找不到温度,他淡淡地说:“我不需要补偿。”
    新颜发现只要谈到留在他身边的问题,他的态度就会变得疏离。她微笑,并不认为他是在借此发泄怨气,其中一定有着她不知道的原因。“那么让我留在你身边帮你。无论什么名义,你总还是需要一位朱凰的。”
    “不,我不需要了。”丛惟认真看着她,“在很早以前我就决定再也不需要朱凰了。”
    “为什么?”新颜愣住,隐隐有一种末世的悲凉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就算银凤和青鸢能帮你,可是朱凰才能为你传续血脉不是吗?”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新颜脸上发烧,心里发冷,不需要朱凰,也就是不需要继承人了,丛惟,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无论如何,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都要和你在一起。”看着他当先走出的背影,她这么说。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去师项那里看看吧,然后再决定是不是要留下来。”
    为什么要自己去师项那里才能决定是不是要留下来?新颜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含义。但是说到师项的时候,她直觉地从他语中感觉到一种等待终局的意味。
    梧桐宫里的气氛有些异常,已过了正午时分,天色仍然晦暗难明,平常应该人来人往的地方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平素偏僻的角落处,却总是三三两两聚集着人。新颜到处都找不到师项,却无意间碰到了一个个绝对意想不到的熟人。
    她是一眼就认出了厨娘吴妹。她已然能够明确分辨出两个世界中彼此对应人了。无论是定襄和师项,或者吴妹和那个白隼堡的厨娘。然而在这里看见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吴妹倒是非常热情,毕竟他乡遇故知,连拉带拽一定要新颜到她的地盘去做客。
    新颜骇然坐在角落里,看着吴妹指东喝西意气风发地指使下面人干活,享受下面人伺候。俨然是小小小小一间厨房里的土皇帝。吴妹显然十分享受这样的待遇,新颜看在眼里却很不是滋味。原先那个虽有些鲁莽然而纯朴的餐厅帮工完全消失在眼前这个人膨胀的美梦中了。她叫住忙来忙去的吴妹问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要不要我想办法送你回去?”
    “回去?”吴妹像是听见了最大的笑话,哈哈大笑,张狂的态度让新颜频频蹙眉。吴妹说:“我为什么要回去?在这里我才是快乐。”
    “为什么?”她问,“这不是原来的你啊。”
    吴妹安静下来,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可是我以前也一直希望能像今天这样风光啊。”
    新颜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胸肺间一层隔膜被打通,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乍然跳出来,如白光一样耀亮她的脑海。
    这是一个梦想的世界,而他们这些从生命世界来的人,在这里轻而易举地将梦想变成了现实,然后呢?当梦想和现实毫无障碍地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就会肆无忌惮的膨胀开来,变作野心?想到这里,新颜坐不下去了,随便找了个理由出来,她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清楚。
    因为心里有事,新颜并没有发现离开后,师项从角落里转出来,看着她的背影满意地点头。绯隋来到他的身边,不以为然地问道:“这就是你的目的吗?让朱凰醒觉梦想的变质就此毁了吴妹?”
    “我也是没办法,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师项淡淡笑着,瞥向呼呼赫赫的吴妹的目光却冰冷没有温度,他说:“也不算毁了,当年朱凰不久放弃一切抽身离去了?只是看她有没有这份魄力了。”说着又自嘲地笑笑,“不过我想吴妹宁愿在这里过一辈子。你看她连一丝挣扎都没有,快快活活的就适应了。朱凰可是直到临走前还安插了柯熏坐镇白隼堡,为的就是在她会不利于城主的时候阻止她。”
    绯隋乍舌,“她做了这些你们一起密谋的都不知道?”
    师项悻悻哼了一声,“朱凰一方面散播各种不利于城主的流言,帮助我们安插势力在各地,一方面却又将自己做过的事情源原本本记下来托柯熏转交城主,从没见过这么反复无常的。”话虽这么说,却仍然忍不住赞赏地叹了口气,“她一直在挣扎,不想受野心的控制。直到她离去后很久,我们都以为她是被城主放逐的。后来才知道那也是个针对城主小小的把戏。可她竟然能选择抛弃一切离开,不能不让人佩服。”他转头问绯隋:“都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动手。”
    师项的视线投向梧桐宫最高处的摘星楼,喃喃道:“那么,就让我们有个了断吧。”
    新颜匆匆走着,大脑转得飞快,不断思索。潜意识里,似乎有一句话一直都存在,并且时常被提起过,只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引起过她的重视。“梦想与野心,只有一线之隔。野心与贪念,也总是互为因果。”丛惟说过,生了病的梦想就是野心,那么野心失去控制的话,就会变作贪念。向自己和吴妹这样的普通人,来到这个梦想的世界,实现自己的野心,并且没有了对应体的约束,便会不受节制的膨胀为贪念吧?吴妹会是这样,自己与她相同,有什么可能幸免?她想到此处,已经渐渐有了些眉目。原本迷雾重重的过往,渐渐清晰起来。
    将所有的事情,从蔻茛的逃离,到自己几次进出这个世界联系起来推想,要得出答案并不难。到了此刻,无论是气候还是土壤都已经准备妥当,久远前埋藏在心灵冻土层深处的名字叫做真相的种子开始渐渐萌芽,茁壮向外顶出来。
    一路深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走到了哪里,直到有人拍拍她的肩膀,愉快明朗的记忆流入脑中,新颜才惊醒,不用回头就笑道:“披着月光的小子,你好了吗?”
    陟游得意洋洋从她身后出来,张开双臂给她看:“没事了,丛惟让青鸢送了样东西给我,我就没事了。”说着又拍拍肩膀道:你也放心,我没事,你弟弟自然也会没事。“
    新颜异常敏感,问道:“丛惟给你的事什么东西?”
    陟游一下子沉默下来,他伸出手掌给她看,一朵耀眼夺目至极的火光在他手中欢跃跳动。新颜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个,这个是什么?”
    “是丛惟的生命之火。”陟游说出新颜早就想到却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那么你……”
    “我是潜回来的。”多年的搭档,彼此之间早有默契,陟游完全明白她想问什么,“若不是你,我是不会出来现身的。”他抓住新颜的肩膀,恳切地说:“家伙,丛惟让我不要露面,我却担心他的很。你一定要好好看住他。我怕他……”
    “我明白。”新颜沉声打断他的话,鸵鸟地不愿意任何不祥的预言。“我这就去找他。”这话说完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几丈之外。
    新颜是在摘星楼找到丛惟的。守在门外的赫蓝看见是她,也不认真阻拦,便让她未经通报直接闯了进去。
    “我看见陟游了。”她一边说着,快步走到立于窗口的黑衣主宰面前,“你把生命之火给了他?这么重要的……”
    从她进来到此刻,丛惟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对她突然出现的表现出惊讶,只是平静地将她拉到窗边,指着窗外壮观的凤凰城和宏伟的梧桐宫说道:“看见了吗?这和你的世界完全不同,当初你受我胁迫,无法离开,如今你有了选择,为什么还要来?”
    新颜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缓缓摇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
    他的声音冷硬:“我不需要你,你最好离开。”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听你的?你休想。”新颜终于被激怒了,用力摔开他,“你把生命之火给了陟游,你告诉我你不需要朱凰,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丛惟回避她的眼睛,
    顺了口气,新颜说:“我明白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了。不是因为蔻茛,而是我自己的原因。”她走近他,低声说:“我们这种人如果久留在这里的话,贪欲就会失控对吧。所以我必须离开,而你后来也明白了。”
    “你写过一些东西,后来辗转到了我这里。”他冰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星光,此刻看上去是如此的璀璨,竟仿佛是要将最后的一点光芒集中放射出来。这样的眸光,让新颜不忍细看,扭过头去。
    “所以你总是想让我离开。从第一次我误闯进来,你在城头推开我,又派陟游送我回去;然后设法阻止怅灯把我找回来;最后借着我追缉怅灯的机会,利用蔻茛的遗血将我牵引回去。你从来就不想我留在你身边?”
    “我不能毁了你。”他说:“你曾经作了最正确的决定,为什么现在又后悔呢?”
    “因为我要和你在一起!”冲动的话夺口而出,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新颜气愤地瞪着他:“我只不过希望,能和你相守。我都记起来了,当初离开,是无奈。可是既然你如今有了这个打算,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在一起呢?”
    “什么打算?”丛惟替她拭去泪水,叹了口气,拉她在凉榻上坐下。
    “师项蠢蠢欲动,你早就知道的,我留给你的文书上都有交待。可你一直纵容他们到如今,让他们在你眼皮底下布置。因为你根本不打算跟他们争了。难怪你说你不需要朱凰了。”新颜笑得苦涩,有一种被丛惟离弃了的彷徨,“你竟然选择了这么懦弱的放弃?”
    “我不是放弃了,”丛惟面对她的指责,脾气出奇得好,“我只是厌倦了。”他淡淡笑着:“大概就是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我突然发现所作的一切,从出生开始就被注定的命运是那么无奈。我们的家族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做这相同的事情,年复一年。如果这就是我们的命运的话,为什么我要把它传给我的后代呢?根据天神定下的法则,如果这个世界的主宰在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死亡,那么承受了生命之火的那个人就会成为新一代的主宰。所以我一直在等着,师项或者别的任何人动手。”他安静地看着新颜,耐心地解释:“我只是布下了一个局,给自己找一条解脱之道。”
    “那么让我和你一起解脱。”
    “不行!”丛惟突然面色大变,“你必须回去。”
    “没有你,我哪也不去。”新颜倔强起来也很令人头疼。
    丛惟只能耐着性子晓之以理:“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不该卷到这个世界的纷争里来。”
    赫蓝进来报告:“师项求见。”
    “是时候了。”丛惟站起来,“让他……”
    “让他先等等。”新颜不容置疑地下令。
    赫蓝很明智地没有去看丛惟,立即遵命出去。
    丛惟很无奈地摇摇头,喃喃唤着她的名字:“新颜,新颜,你不要这样。”
    新颜望着他的眼睛,清晰地说:“如果你不让我留在你身边的话,就和我一起离开。”
    丛惟要过一小会才能理清她的意思,“离开?”离开这里?到另外一边去?他一时没有说话,目光习惯性地投射在不知名的角落里。那个世界,曾经蔻茛无限向往的地方,自己也无数次的窥视过。离开吗?多么大胆的想法。一直以来已为自己和这个世界已经紧密融合在一起,无分彼此,他想过很多摆脱的方法,却从来没有考虑过离开这个世界,可是为什么不呢?
    似乎看穿他的心思,新颜继续劝说:“陟游能够担的起担子的话,无论你人在哪里应该都没有问题。”握住他的手,尽管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思绪,可还是能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我们一起离开,到我那个世界,虽然你不再至高无上,但是却没有了牵绊。你没必要和师项直接对抗,他只是傲气受挫,如果你不在了,陟游还需要他辅佐,这样……”
    丛惟止住她的话,“让我想想,新颜,让我想想。”他踱步到窗边,“我必须骗过所有的人乃至天神,我必须证明自己的死亡,才能让陟游接位,让师项平息怒气,我必须做好周详安排,不让这个世界因为我的决定而产生动摇,才能安心和你一起离去。”
    “我明白。”新颜使劲压抑住心中的狂喜激动,只要他答应了就好。
    “那么你先走。”他说,像是下了决心,“我要留下让他们确信我已经死了。”
    笑容凝固在脸上,“不,我决不和你再分离。”她坚持道:“就算制造你死的假象,我也要和你在一起,让他们相信我和你死在了一起。”
    “你是朱凰,朱凰可以失踪,却不可以死。你要为陟游考虑。”下定了决心的丛惟恢复了以前的从容,他召进赫蓝,又对新颜说:“你先走,云荒山的脚下有一个通道口,在那里等我。”
    “可是……”
    丛惟不给她争辩的余地,“坐我的白鹿战车去,陟游会送你过去。”他带着她到窗边,“你要是相信我,就不要犹豫,我答应你,无论如何,都会去找你的。”一边说着,袍袖舒振,一道电光平空划下,映亮半边天空。
    他说话的时候,一股无形的气魄散发出来,让人无法质疑分毫。新颜被他此刻变作湛蓝的眼瞳惑住,无法移目半瞬,如痴如醉,半晌才微微点头,“好,我相信你。”
    他满意地微笑,这是新颜印象中最温暖坦荡的一个笑容。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新颜垂目看去,一时间泪盈交睫,“是那颗星星吗?”
    丛惟仍旧将那颗星钻扣在她的手臂内侧,一小股灼热暖流掠过,他撤回手,那里的疤痕已经消失无踪,只余一点明亮星芒烁烁闪动。“我会找到你的。”他说着,朝窗外看去,四匹白鹿在陟游的驱驶下临空而至,停侯在窗外。微风卷动陟游的袍服,扬起重重银波,莹润夺目,较之昔日的银凤平添了几分王者之气。
    “去吧,记住我的话。我始终会找到你,在那之前,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已经无法再说什么,新颜投入他的怀中,紧紧拥抱住,感觉着丝丝暖意,仿佛从他身体深处漫延上来。“我会等你的。”她这么想着,直到丛惟能感知到。
    丛惟一边温柔回抱着她,目光与陟游无声相遇,心照不宣。“去吧。”他终于推开她的肩膀,轻声催促,将她送上白鹿战车。
    阴暗的天盖下,四匹白鹿耀眼夺目,流星一样朝天边飞去,洒下的汗水,落入土中幻化出紫色花丛,一路向天边延伸。丛惟目送他们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到座位上坐下,面色平静地等待着师项进来。
    青鸢原本奉了陟游的命令监视凤凰城中与师项来往密切的几个人,突然接到黄鹂鸟的通报,说是师项已经决定动手,立即往回赶。她如烟般飘忽的身影从窗口钻进摘星楼的时候,师项手中的剑正刺进丛惟的胸膛。
    那一个刹那,时间仿佛凝结,青鸢呆住,无法想象主人竟然就那么纹丝不动地任对方的剑穿透自己的身体。短暂的呆滞后是被怒气席卷的爆发,“主人!”伴随着尖利的呼叫,青鸢整个人宛如一片乌云向师项涌去。
    “住手,青鸢。”轻弱的声音却具有无限的威力,声波绵散开,形成一堵无形的墙,包围住两个人,将悲怒至狂的忠心属下隔离在外围。
    师项自己也不相信居然一招得手,怔怔看着握在手中剑柄,尖端尚留在丛惟体内,寒意经过剑身传过来,只渗入他的心口。苦心孤旨图谋了那么久,已经决心要以自己的性命来赌的这场纷争,竟然这么轻易的就得出了结果?可是为什么原本充溢心头的怨愤突然间变成了可怕的空洞。
    血从丛惟的唇角溢出,他却仍然淡漠地笑着,看见师项如被毒蛇咬了一样缩回握剑得手,笑意更加浓烈。“只是这样吗?你能做到的,只有这个吗?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他说着,自己动手,将插在胸口的□□。
    青鸢惊声尖叫,却无法突破障碍。
    鲜血喷涌而出,整个大地都似乎在震动。师项惊慌失措地扶住身边的桌子,裂缝如同春日生长的藤蔓一样在墙壁上游走,灰尘从缝隙中撒掉下来,如下雨一样。他低下头,惊恐地发现的地板也开始出现裂缝,细密繁杂的裂缝已经蔓延到了脚下。
    丛惟胸口流出来的血流到地上,立即被吸收掉,只留下浅淡的印记。他阴鸷地看着对方,眼中尽是嘲讽,“杀掉了我,你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吗?那么你如愿了,想做什么,自便吧。”
    师项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甚至自己心中极其隐秘渴盼,都瞒不住他。这一瞬间,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可悲可笑,自己的一切努力在他眼中看来,不只是否如同小丑一样,只引来阵阵放肆的笑谑?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有一种上了当的愤怒,“你故意的,安排好一切,要死在我的剑下?”
    “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都只是厌倦了被安排好的命运而已。你选择杀死我来改变命运,而我选择被你杀死,就这么简单。”丛惟站起来,因为失血而显得透明的脸上微笑看起来是如此的诡异。那个伤口如同崩溃的堤坝一样,源源不绝地涌出鲜血。他有些头晕,更多的是疲惫,无视仓皇无措的对手,此刻心中只记得一个承诺,他说:“我要走了。”
    “什么?”师项不明白,大地不停的摇晃,宫殿房屋开始崩坍,他们在漩涡的中央,只能无助地被席卷,被冲刷。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吗?“你不能走!”他吼,挡住丛惟的去路。
    “怎么?你已经杀了我,还想再杀我一次吗?”
    “这个世界你不能抛下不管。”不及细想冲口而出的话让他自己脸红。
    丛惟的嘴唇开始发白,他闭了闭眼睛,努力抑制渐渐严重的眩晕,耳鸣强烈起来,世界渐渐离他而去。“我已经无能为力了。”他真心地笑着,为自己的任性而抱歉,“谁有这个能力,就让谁去做吧。”停了停,凝目看着师项,他说:“到现在,你要有一丝悔意的话,就去帮帮他吧。”
    “谁?我该帮谁?”
    丛惟头也不回,朝墙壁走去,“你是智者,应该问你自己。”
    “等等!”师项发了狂一样嘶吼着冲过去,想拉住他离去的身影。然而一阵地动山摇就在这个时候袭来,斗大的碎块砸落下来,他陷入一片烟尘中。
    感觉到无形的屏障突然消失,青鸢立即冲入正在坍塌的房间,满目残破中只能找到师项狂乱的身影。她不顾一切挟起他退从窗口跃出去,身体还在半空,就听见身后传来如雷鸣般的巨响,整个梧桐宫轰然崩坍,腾起的巨大尘雾令整个凤凰城摇摇欲坠。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