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向东流·春梦江南

第36章


      周蔷与钟皇后甚是亲近,不多时候两人已相谈融洽。从嘉站在旁边,眼光一转,便看见凤儿垂目而立,面上全无表情。
      此时钟皇后握住周蔷的手,笑道:“从嘉这孩子脾气倒还好,有时候也执拗,他若是欺负了你,只管来告诉我,母后替你做主。”
      周蔷答应一声,转看向从嘉,刚想说话,便发现他正偷眼看向凤儿,顿时心中奇怪,问钟皇后道:“这名宫女从未见过,是母后新召来的么?”
      钟皇后顺口说道:“不是的,她……”
    话未说完,便看见从嘉对她悄悄摇头摆手,也便省起,周蔷与从嘉才新婚,此时若提及纳妾之事,未免太过急噪,便临时改口道:“她原是在书斋做些杂事的,我看她知书答礼,便时常唤她过来,读一读经卷。”
      周蔷“哦”
    了一声,也不再问,她一双妙目在凤儿身上打量良久,才移向别处,钟皇后与从嘉对望一下,都不免有些尴尬。
      第三章 鹧鸪天(李弘冀) 第二节 沉檀  从皇后宫中出来,周蔷面色便有些不妥,从嘉刚要吩咐椅轿,却见她自顾自的急急向前,任凭从嘉在后面一叠声的唤她,也不理会。
      他隐约的明白周蔷为何不悦,但心中有所愧疚,不好多言,当下只能跟在她身后,默默相随。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到居所,周蔷疾行几步,走入寝殿,回身冷冷说道:“我累了,要歇一会儿,你不必跟进来。”
      从嘉轻叹,点了点头,寝殿的大门悄然合起,里面也听不见什么声音。
      他心下茫然,望着那扇房门,不知该怎么样才好,虽说周蔷只是一时拈酸,从嘉却明白,纳凤儿为妾是迟早的事,此时让她有所适应也好。
      思量了好几遍,他终于硬起心肠,缓步离开。
    书房中尚留着几本未看完的册集,足够打发这一天的时光。
      想是这么想,当真坐在书房中的时候,从嘉却什么文字也看不进去,这里距离寝殿虽不算近,好在有一扇窗子正对着寝殿的门,他看不了几行字,便忍不住的要去查看一下那边的动静,这么一天下来,不知道周蔷如何,他自己已觉得疲累不堪。
      到了晚间掌灯时分,仍不见周蔷出来,从嘉已经前去扣门三五次,起初周蔷还回答一字半句,诸如“我很累”
    、“你别来打扰”
    这样的话,后来就全然不答,从嘉心中渐渐焦急起来,直想撞门进去,却又怕再惹周蔷厌烦。
      两人门里门外的耗着,晚饭也都没有吃,正这时,便有宫人进来传报,庆奴奉皇后之命前来相请,从嘉忽然心中一动,有了几分主意,便亲自迎出门外。
      庆奴看他面色微见憔悴,不疑有他,反而打趣说道:“虽说是新婚,你也要留意自己身子呀。”
      从嘉知她必有误会,也不好接口,只说道:“庆奴姐姐,我目下正有一件事,要你帮衬。”
      庆奴嬉笑说道:“你和周姑娘都已成婚了,还要我帮什么?”
      从嘉不解释,对她作了个揖,轻声道了句“得罪”
    ,便一扯她手腕,将她拉入门内。
      庆奴面红过耳,虽然心底奇怪,也不挣扎反抗,任由从嘉握住她的手,心中突突乱跳,忍不住想道:“他到底要我做什么?”
      穿过两重院落,前面便是寝殿,庆奴一见大羞,心中暗暗嗔道:“他才新婚,怎的就这般不检点。”
    ,想着,她抬头看去,从嘉人物俊秀,和善儒雅,正是自己心中渴慕的人选,又自默默欢喜。
      她正自娇羞一片,却忽然发现从嘉松开了手,在她面前站定,大声问道:“庆奴姐姐,皇后派你前来,有什么事?”
      庆奴一怔,呐呐道:“今日宫中饮宴,皇后特命我来请你们。”
      从嘉对她不停的做手势,示意她尽量高声,再说道:“那么烦请姐姐回禀,蔷儿被我气得病了,今日的饮宴我们去不成啦。”
      庆奴也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据实回奏吧。”
      从嘉道:“母后若是知道蔷儿生病,一定会很着急,说不定会来探望,到时候,也请姐姐一定要拦阻。”
      他话还未说完,寝殿的门豁朗一声开启出一道缝隙,周蔷含嗔带怨的娇颜乍然出现。
    从嘉早已觑准机会,疾步赶过去,周蔷想不到他这么快便到近前,反手便要关门,从嘉伸臂插入门缝中一隔,门没法关上,却夹住了他的手臂。
      一时间手臂大痛,让他忍不住叫出声来,周蔷吃了一惊,急忙将门打开,拉起他衣袖查看,却见一道深红淤痕已渐渐转紫。
      只要碰触那道伤痕,从嘉就疼得微微颤抖,周蔷谦然,呆呆看着从嘉,隔了好半天,才问道:“从嘉,你……你还疼么?”
      “怎么会不疼。”
    从嘉看起来神色不悦,说道:“你若不信,也被门夹一下看看。”
      周蔷更加不知所措,窘得面色发红,说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把手伸过来的,你受了伤,却来怪我。”
    一边说着,一边就哭起来。
      从嘉用未受伤的手臂抱着她,轻轻抚摩她背脊,周蔷哭得更加厉害,絮絮道:“我们才成婚,你便欺负我,成心与我怄气。”
      从嘉哭笑不得,叹道:“我怎么敢欺负你,明明是你一直在欺负我。”
      周蔷哭道:“还说不是,你今日当着我的面,便一直看那个宫女,明明就是呕我。你是我的夫婿,怎么能对旁的女子这般专注。”
      从嘉一时无语,半晌才说道:“蔷儿,你要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永远都不会改变,若是有什么对你不住的地方,还要请你多加谅解。”
      周蔷也是冰雪聪明的,听他话中似另有他意,便道:“难道你当真要纳妾不成?”
      从嘉心中忽然一凛,正色说道:“我自然不想纳妾,可是,不少王孙贵族,都是有妻有妾,若是父皇母后为我纳了,难道还能回绝?”
      “可你并不是他们,我也不许你纳妾。”
    周蔷抬起头,语气十分认真。
    她看向从嘉,凝视的眸子中又泛起泪光:“我知道你的心里有我,而我的心中也只有你,我们两个人就这样相守终生,不好么?”
      从嘉心神激荡,点了点头,用力将她揽入怀中,她的淡淡清香,在一刹那充盈于身边,这让他想起初见之时,自己是何等惊艳,在找寻她,盼望着与她成婚的那些时日里,自己又是何等的相思如潮,他更加紧密的拥住周蔷,说道:“蔷儿,你放心好了,我这一生,决不负你!”
      周蔷安静的伏在他怀中,轻蹙的眉尖已渐渐浮上笑意。
      这一晚,他们还是没有参加宫中的饮宴,却也备了酒馔,相对小酌。
      周蔷着意的装扮过,双眉欣秀,愈发显得雪肤花貌,此时穿着一袭浅金色长衣,其上满是团鸾刺绣,甚是华丽雍容,领口敞开,露出纤长的颈子和肩背的大片雪肤,颇有残唐风范。
      从嘉看得有些痴,说道:“蔷儿,你这样美丽,若是生在盛唐时代,想来是没人及得上你,玄宗皇帝身边只怕也没有什么杨贵妃,只有周贵妃了。”
      周蔷轻巧说道:“我可没这个福分,你既不会做什么皇帝,我也不会做什么贵妃。”
      从嘉知道她意思,便说道:“你自然不会屈身为妃嫔,无论怎么样都会是皇后。”
    周蔷接口说道:“史书上的皇后又有几个能得皇帝宠爱的?”
      从嘉语塞,便转开话题,说道:“我倒忘了,你是个善歌舞通史书的才女,今日尊前,可否一开金口?”
      周蔷笑了笑,说道:“方才我们说到玄宗,我知道他曾做过一阕《好时光》曲,你想不想听?”
    说着,命侍女将自己常用的琵琶取来,婉转拨弦三两声,果然便有不同风光。
      从嘉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听见周蔷唱道:“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她的声音清润朗朗,配合了琵琶的铮综,混合成一种奇异之美,从嘉不觉动容,便取出随身的竹笛,缓缓吹奏相和,  这曲子翻了一遍又一遍,两人都沉浸在这种柔腻曲声中,终于,周蔷放在琵琶,说道:“这曲中说的美人,或许就是杨贵妃吧,当时何等恩爱,也终于在马嵬坡一笔勾销。”
      从嘉也叹道:“以色事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说这话的时候,周蔷正端起酒盏,仰头欲饮,不知为何手一抖,酒盏倾侧,深红的酒液泼翻在罗袖上,从嘉看了看,说道:“或许自古帝王皆薄幸吧,幸好我是不会做皇帝的。”
      说到这里,他也确有感触,自己的母亲是那般贤良淑德的女子,也无法留住父亲的心。
      他强笑道:“是我方才说错了话,我自罚三大杯。”
      周蔷呸的啐他道:“罚你喝酒,不是太过便宜了你。”
    她眼光一转,道:“要罚你填词。”
      她带点薄醉,吃吃的笑,纤指轻点,引得从嘉将目光凝在她芳唇之上。
    那樱口娇小,圆润齐整,唇上轻点了些深色胭脂,更见润泽,周蔷道:“你就以它为题吧。”
      从嘉双眉微扬,笑道:“我若是填不出来,你是否又不许我进房?”
      这一句话,便引得周蔷面色绯红,从嘉忽然有了兴致,含笑吟道:“晚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周蔷细听,说道:“这是《一斛珠》。”
      从嘉点点头,垂目间看到周蔷袖上酒渍,又有了句子,道:“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
      一语未毕,周蔷已经连叫“走题了,不好”
    。
    从嘉不过是凭才思一晌成句,被她这般打扰,也难再继续。
    侧目间便看到周蔷一脸顽皮笑容,随即也笑道:“好啊,你又欺负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说着话,便去呵她的痒,周蔷一路躲闪,渐入内室,跑不出三五步,便被从嘉逮个正着,压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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