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志不答反问:“尚书为何来此?”
“穷极无聊,便想着寻子建手谈几局。但至别院,扈从却说他已被你请至府上饮宴。老夫便想,能请得魏子建,为何就请不得我崔孝伯,是以便寻了过来,不想竟是怀德归来?如今你阖府团聚心切,老夫就不叨扰了……”
抱了抱拳,崔光转身就走。但刚一迈脚,却觉袖子一紧。
回头一看,却是李承志拉住了他:“来都来了,如何也该喝杯水酒再走才对?”
“此乃家宴,老夫与你无名无份,如何使得?”
崔光捋着胡须故作沉吟,似是颇为作难,许久才道:“不如老夫嫁个嫡孙女与你作妾,如何?”
李承志懵了懵,而后就如被蛇咬了一口,“嗖”的一下就松开了崔光的袖子:“尚书既然不愿入府,那晚辈明日再另行宴请……孝先,替我送客……”
“嗨……谁说老夫不愿入府了?”
崔光伸手去拽,却拉了个空。等抬眼时,李承志已跳出了三丈外。
奸诈小贼?
他心中暗骂,又冷笑道:“吓不死你?”
李承志只是呵呵一声,再不应话。
这老头想什么呢?
听似崔氏嫡女嫁与李氏做妾,怎么看都是李承志占了大便宜。但天知道长的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美是丑?
更不知芳龄几何,秉性如何,何况素未蒙面,感情更是无从谈起。
且一旦松口,到时绝对是不娶都不行。所以都根本不用考虑什么政治因素,李承志哪敢接这个茬?
崔光也知此事并非一蹴而就,也不纠结,而是主动岔开了话题:“朝廷此次又是遣何人为使?”
“主使刘芳,副使元渊与杨舒,除此外,还有两位当做了添头……”
李承志呵呵一笑,“便是元澄与高肇?”
“元澄,高肇?”
崔光稍一沉吟,猛的吸了一口凉气,“这二人与你堪称血海深仇,竟能当做贡礼一般送来西海,朝廷之用意不言而喻?究竟是何人如此狠绝,间出此毒计?”
“黄蜂尾后针,青蛇口中信,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除了太后,还有谁能使出如此阴损手段?”
李承志呲着牙,森然笑道,“无非就是想以元澄与高肇做伐,欲坐实我心胸狭窄,睚眦必报,锱铢必究之名……倒是好算计?”
好算计个鸟毛?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狗屁!
这句话不是崔光说的,而是李承志。且时间不长,也就是知道朝廷欲遣使求和的消息的那一日。
李始良问道,朝廷素来诡计多端,阴招不断,此次难保不是缓兵之计。
当时李承志就是这样回的。
可笑高英坐井观天,见识浅薄,也就只会耍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心中冷笑不止,崔光又道:“既知朝廷居心不良,等明日见了刘芳后,你又待如何?”
“我所图甚大,定然是会狮子大开口的。而除过金銮殿上的高英,又有何人敢擅作主张?是以也就只能给一记下马威,将使团吓回京去。便是朝廷有意拖延,总不能拖上一年吧?若等开春之时还无音讯,只是区区一道陇山而已,当我李承志翻不过去么?”
“你既然早有预料,想来也不会冲冠一怒。但老夫还是要多说一句:元澄与高肇,绝然杀不得的!”
“尚书放心,我还未昏馈到如此地步。但放虎归山是莫要想了,至不济,也要将这二人囚于西海,等再次起兵之时,再拿来祭旗也不迟……”
“如此甚好!”
崔光点点头,“那老夫便告辞了!”
“果真不进来坐坐?”
李承志又往门里指了指,表情很是真情。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崔光说要归附西海,辅佐李承志,便死心塌地,至死不渝。担心李承志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继而着了朝廷的道,还特地来劝慰一番。
但崔光嫁女之心也不是假的,只不过是借着玩笑的口吻,来试探李承志的态度。
“待你何日应了老夫所求,老夫何日再饮这家宴也不迟!”
他双手一背,苦口婆心的叹道:“并非老夫私念做祟,而是你只娶一个魏氏女,委实难令河东士族归心。故而不论姓崔姓卢,姓范姓王,总归还是要再娶一位的……”
李承志一咧嘴,五官皱成了一团:“这是娶婆娘,要白头偕老,结百年之好,又非赌运气?便是牲市买头驴,也要看看牙口、毛色、脚力吧?尚书倒好,张嘴就要让我娶,我焉知被你夸上天的崔娘子,其实不过无盐女?”
说话说的好不磕碜,但崔光一点都不恼,反而满脸喜色:“你果真是怕老夫诓了你,而并非有其它考量?”
“尚书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李承志长叹一声,又往门里指了指,“且看我府中三位夫人,哪个不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才修成正果?”
崔光细细一想,还真就如此。
怪不得魏子建称,此事绝非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劝的动李承志,至少也该将人送来西海,隔三岔五就能与李承志见上一见。
也更怪不得西海有传闻,任郭夫人威逼利诱,手段用尽,也未得偿所愿,让李承志松口娶郭氏女。
转而再论,若李承志真有政治因素的考量,自高肇起兵后,他就该冷落高文君。而以高肇对李氏的所做所为,李承志就是将高文君休了,世人也不会说他半个不字。
但恰恰相反,高文君不但宠幸有加,更是诞下李氏嫡长子,李承志更是取名为“元”……
越想越是轻松,只觉怅惆尽去。崔光长舒一口气,朝李承志拱了拱手:“如此甚好,那老夫就恭候佳音!”
说罢转身就走,说不出的潇然洒脱,干脆利落。
李承志却是呲牙咧嘴,苦叹不止。
若自己是见色眼开,更或是薄情寡义之徒,娶个上百位又能如何?
而这一次,怕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罢了,既然左右都要娶,无论如何也该挑个合眼的。
心中转着念头,他施施然的进了府……
……
晨阳似锦,朝霞灿烂。天空湛蓝,亮如明镜!
离镇夷越近,刘芳越是心急如火。刚至五更,使团便出了表是城。将近六十里,还未用到两个时辰。
将将卯时,太阳堪堪升起,使团就到了镇夷城外。
李承志一反常态,既未像第一次崔光与魏子建为使之时躲着不见,也未像第二次李韶为使之时,早早迎在镇夷城外。
得知使团已离镇夷不足十里之时,他才不紧不慢的起身。等更衣、洗漱一番,使团也已到了城外。
再等他出门,到了关衙,使团刚好也到。刘芳下车之时,恰好就看到李承志骑马立在门外,只以为李承志在此恭候许久,不由的暗舒的一口气。
若是李承志托大,将他晾上几日。更或是稳坐殿中,等使团参拜,便表明西海绝无议和之心。
如今看来,尚有转寰的余地,便是谈不成,至少也能拖些时日……
刘芳心中暗忖,刚要施礼,却见李承志跳下了马,抢先向他做着揖:“寺卿,两年未见,别来无恙乎!”
见他脸色温和,还带着吟吟笑意,刘芳心中更是大定:“劳国公挂念,虽老矣,尚能饭也……”
这是借用了他曾抄过的辛弃疾诗中的一句: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既指自己,又暗喻朝廷,可谓一举两得。
“哈哈哈……”
李承志不由的笑了起来:这老头还挺急智?
他也不费话,三言两语与杨舒、元渊见过,又大袖一挥,往衙中一指:“请!”
只以为李承志要开门见山,刘芳又是轻松,又是踌躇。
轻松的是,李承志一不拖延,二不刁难。若无意外,今日就能见个水落石出。
踌躇的是,他如此直接了当,绝对已是早有定计,胸有成竹。但凡朝廷半点不如他的意,就会将自己扫地出门。
就算凭自己这张老脸,并以往与他的情谊能拖些时日,但至朝廷反复,起兵来攻之时,怕就是项上人头落地,颈中热血祭旗之时……
暗暗猜疑,刘芳等人便随李承志进了衙院。
然而人还在院中,便闻到醇醇酒香,并肉食的香气。再探头往堂中一看,只见殿中摆着十数张案几,案上各色菜品琳琅满目。且还升腾着袅袅热气,摆明是掐着时间端上来的。
怪不得要令使团与表是城暂住一夜,竟连洗濑的时间都省了。
进门就要饮宴,李承志这是有多急?
这规格,这待遇,早已出乎了刘芳的预料,李承志的态度好的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但刘芳也罢,元渊与杨舒也罢,总觉得李承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几人亦步亦刍,进门之前还交换了个眼色,皆是一脸茫然。
总不会是喂饱了再杀吧?
众人约定俗成,都不用提醒,就知该坐于左首还是右首,该坐于哪一案后。
三人以刘芳为首,在左边坐了一排。方一落座,又听李承志笑道:“远来都是客,既然不惜数千里奔波来我西海,无论如何也该一尽地主之谊。若是寺卿不嫌,何不邀任城王殿下与高太尉一同饮宴?”
元澄也倒罢了,至于高肇,哪还有太尉之说?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二人以往所为,便是李承志将其千刀万剐也不奇怪,更何况他还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如此急迫,总不能是召这二人来此叙旧吧?
今日莫不是要血溅殿中?
刘芳心中一凌,更觉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见他不应,李承志又疑声问道:“敢问寺卿,莫非是有何不妥?”
“国公说笑了!”
刘芳头摇的斩钉截铁,“授太后与陛下旨意,任城王与平原公本就是来此向国公负荆请罪,是以并无不妥!”
说罢,他又朝元渊使了个眼色。元渊会意,向李承志告了声罪,离席而去。
不多时,元澄与高肇便随元渊入了殿。
二人也不见礼,更不言语,只是盯着殿上的李承志,就如雕塑。
便是李承志自认为心胸开阔,肚子里能撑船,看到这二人时,依旧生出阵阵快意。
若非是这二人,他何至于屡次命悬一线,险死还生?
若非这二人,李氏上下何至于父离母散,李睿何至于横死街头?
他永远都忘不了,李睿被利枪穿心,口吐鲜血的模样。
跖狗吠尧,各为其主,立场不同,自然不用谈谁对谁错。但李承志与这二人已是仇怨难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看这二人目露恨意,心如死灰,李承志止不住的嘴角上扬:老天有眼!
明知会被世人非议,更会被骂做小鸡肚肠,寸量铢称之辈,但李承志依旧没忍住。
他微微一笑:“二位,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不知做何感想?”
二人宦海沉浮,岂能听不出他话中隐意?
苦心积虑,谋划一场,终是为李氏做了嫁衣……
高肇脸色依旧,不动如山。
这一路上他早就料想过,见到李承志会如何如何,甚至早就有了必死的觉悟。
再加他本就是八面使风,七窍玲珑的人物。被人唾面尚能自干,何况区区言语讥讽?
但元澄却不同。
他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最终却毁于一介妇人之手,心中何其不甘?
元澄恨高英更甚于李承志,便是将其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之恨。
如今被李承志一激,更是如火上浇油。只是瞬间,元澄双眼便红如赤珠。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李承志,你莫要得意太早……”
“得意?”
李承志哑然失笑,“非也,只是替你不值……”
不值?
元澄的脸色一白,仿佛一把刀刺进了胸口。
原来……李承志说的是这个?
他少年成名,文武全才,英明半生。为元魏之江山社稷鞠躬尽瘁,费尽了心血。
然元恪多疑,从而猜忌于他,元澄依旧宠辱不惊,置之度外。但有所召之时,却不计前嫌,仍能殚精皆虑,奋不顾身。
但到头来,为何却落的如此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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