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舟书院,演武场。
这会儿还是上课时间,又没有什么热闹可看,所以现在仅有院队成员和两名指导老师在此。
相比前段时间赵森刚加入院队时,此时又多了几名新成员,一场争论正在进行着。
他们口中的主角正是刚刚回到书院的赵森。
“果然没来,从他进了院队之后,就没见过一次。”
“就是,他把院队当什么地方了,真就觉得少了他不行?”
说话的两人都是上个学期就已经进入院队的老成员了,语气听上去很是不满。
“话不能这么说,人家有这个实力,来参加训练也是浪费时间。”叶秋有些看不惯这些人背后议论的行为。
“他是你们武院的,你当然会向着他。”又有一人开口说道。
“是啊叶师兄,这一点你就不如于师弟,他也是武院的,就不会偏袒那个赵森。”
叶秋闻言微微皱眉,也懒得再多说。他知道这群人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想争个名额罢了。
此次前去淮北道,只有五个院队成员能随行出战,这里面难免就会有些矛盾。
青舟书院的院队人数是没有限制的,只要比较优秀都有机会被吸纳进来。
但这就像养蛊一样,只有实力强的最后才有资格参加潜龙台的一系列比赛。至于其他人,看茶杯递毛巾的事都轮不到,因为压根就不会让你去。
不可能说只要进了院队就允许参赛,否则其他书院也不会同意。
当然,这次发生争论恐怕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那个女生。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如同柔弱小白兔一样的同级师妹。
“陈老师,那个赵森未免太过分了,先不说实力怎样,这态度就不太合适吧?”
“他实力就算强一点,也不是没他不行啊,再说一个二年级学生又能强到哪儿去?”
之前说话的几人,觉得他们再怎么争执也没什么用,于是开始劝说起了带队老师。
陈正听到这话也有些为难。
如果说不爽,那肯定是有的,但问题是他管不了啊。
先不说监院那边的态度,他如果希望这届潜龙台比赛能取得好成绩,就离不开赵森。
现在赵森身具剑意的事情基本在书院中已经人尽皆知了,这种人放到潜龙台比赛中简直就是大杀器。
除了个别的几个书院,跟别人交手基本就和砍瓜切菜一样。
客观的说,陈正应该算是这个书院里少数很负责的讲书之一了,他是真的希望青舟书院能在潜龙台上取得一个好名次。
实际上,如果不是有责任心,他也不会被安排来管理院队,赵森的堂长唐婉同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担任指导老师。
其实眼前这些队员的想法,陈正也能猜到一些,无非是想有点参与感罢了。万一最后取得成绩,也好说自己是参赛选手之一。
毕竟这次去淮北道,只不过是参加一个资格选拔而已,难度并不大。名额有限的情况下,肯定都想争取一下。
不过也就现在嚼嚼舌根了,如果赵森当面,这群人哪敢多说什么。
“东方老师,您觉得呢?”刚刚说话那人似乎感觉陈正这边态度比较暧昧,便转而问起了在场的另一位几乎不怎么在院队出现的指导老师。
这位道院讲师穿着一身道袍,长相俊美,肤色白皙,光看面容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一看就是修行有成。
不过此人虽然皮相很好,却是站没站相,看起来很是懒散,道袍也穿的松松垮垮。
东方臻打了个哈欠,语气慵懒地说道:“这些事我管不了,听老陈的就行。”
——很明显,他绝不是因为责任心才被安排进来的。
如果赵森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跟这人很有共同语言——这种咸鱼一样的气质,一般人可模仿不来。
“陈老师,我觉得大家说的有道理,赵师弟确实有些不像话了。”一道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陈正看着忽然开口的方道权,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也开始犹豫起来。本来他是不打算改变决定的,但如果连院队队长都这么说的话……
“方师兄,这样说是不对的。”一名此前一直没有开过口的道院学生忽然反驳了一句。
“廷先,你——”方道权看着反驳自己的陆廷先,很有些吃惊。要知道以前在院队里,先不说别人,道院学生一向是跟自己共进退的。
随即想到现在赵森在道院的人气,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不管怎么说,潜龙台都应该以实力为本,我们参加训练的根本原因也是为了增强实力。这又不是书院的规章制度,没必要强求的吧。”
陆廷先却没有理会他的想法,继续自顾自说了下去。作为拜月节那天被赵森所救下的几十人之一,他早就叛变粉丝阵营了。
方道权脸色阴沉的看着陆廷先,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说得好!”
一道清朗的男声响彻在演武场,众人的争论迅速平息下去。
陈正看向来人,蹙紧双眉。东方臻没有回头,只是嘴角微微勾起,眼里笑意更浓。之前说话的几名学生神色却变得有些尴尬。
只见演武场入口方向,正缓步走来两名学生。
男生身穿一身藏青色武院制式劲装,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手持一柄长剑。嘴角笑容略带嘲讽,眼神却慵懒散漫,正是赵森。
在他身边,还跟着一名女子。一袭白衣胜雪,手持一柄玉骨折扇,飘飘然恍若神仙中人,不过眼底隐隐的笑意却又给她增添了几分人气,正是现任三院总首席简新颜。
刚刚结束书院门口的对话之后,两人就来了演武场,准备找陈正问一下去淮北道的安排。
其实二人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赵森听到他们正在说自己,就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在门口想听听他们都有何高论。
结果翻来覆去就那点东西,便懒得继续浪费时间。
“陈老师,东方老师。”他先是向两名指导老师行了一礼,转而又看向众多院队成员,“各位同窗,我刚刚好像听到几位在谈论我,怎么不继续了?”
见众人不说话,赵森也不客气,直接开喷,“我听到有人说不是没我不行,那我请问一下,你能带院队夺冠吗?”
陈正闻言神情惊愕。心中暗道,这赵森在想些什么,怎么可能夺冠?你怕是不知道白鹿洞书院有多强。
“你——”那人明显不服气,正要反驳,赵森却不理他,转头看向方道权,阴阳怪气地说道:“方师兄,你该不会觉得别人叫你一声队长,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吧?”
语气里自带嘲讽,“你倒是细说一下,这几个杂鱼说的话,有道理在哪?是弱的很有道理吗?”
方道权面色有些发青。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天之骄子。进入书院之后,实力也是数一数二,师弟师妹们敬畏他,仰慕他。
除了简新颜之外,他自认天赋无人能比,还真没遇到过赵森这么百无禁忌的人。
“赵森,你不必逞口舌之利。不妨告诉你,我现在已入第四境,你就算有剑意又如何?”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简新颜,方道权低喝一声。
的确,意境这东西,强弱区别还是很大的。武修自第四境开始就有机会接触领悟,直至第六境修成,其间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在书院中绝大多数人看来,赵森的牛逼之处在于未入四境而领悟剑意,这一点几乎可以说是前无古人。
但真要论战力的话,他们却并不觉得能强到哪里去,顶天了也就第四境巅峰的程度,毕竟这些人可没看到拜月节那场战斗的后续。
其实他们想的也不算错。如果按照正常情况,并未融合剑种也没有利用悟道酒练剑的话,赵森虽然之前在剑意上始终有精进,剑道天赋也极高,实力也就差不多初入第五境的程度。
当然,即使这个程度也足矣吊打初入第四境的方道权了,更遑论现在。
赵森看见方道权之前的眼神,心里有些不爽,寻思着你这个小白脸是在想屁吃。
“别说些没用的,吹牛谁不会,来打打看。”说罢便自顾自走进演武场中心,等着方道权。
怎么忽然就要打起来了?这剧情进展之快,简直出乎意料,其他院队学生都微微有些发愣。
陈正张了张嘴,却也没有制止。作为儒家大佬,老战术达人,他心中有数,方道权绝不是赵森对手。
但相比于维护方道权的威严,他现在其实更想看看赵森到底是什么实力,凭什么敢说出“夺冠”这种话来。
赵森之前那几句话还真没说错,院队队长这个称呼,确实算不得什么。
方道权见状,虽然略有不安,却也没有畏缩。他刚刚破境,还正处于自信即巅峰的状态呢。
“赵师弟,如果你输了,我希望你主动放弃去淮北道的机会,让给其他师弟师妹们。”方道权走进场中,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说了这么一番话。
赵森心中嗤笑,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拉拢人心打压异己,在这里玩过家家呢?院队里大猫小猫两三只,还整的挺像模像样。
“随便!你抓紧的吧,废话真多。”他双手捧剑抱胸,不耐烦地说道。
方道权也不再多言,金丹直接外放,悬于高空。紧接着右手折扇挥舞,左手掐诀,开始布置临时道阵。
这属于老手艺了。
不过在金丹加持之下,却比之前威势要大的太多。
赵森依然无动于衷,就在那里双手抱胸看他布阵。
他确实没什么感觉,刚跟一些资深第四境强者、第五境大妖打完,这个方道权根本不够看。
“这个赵森,也太狂了吧!”围观众人中有人语气不满地说道。
“是啊,他明显没把方师兄放在眼里。”
“加油啊,方师兄!给他点教训。”甚至还有人公然给方道权加油,也不怕赵森秋后算账。
赵森瞥了那边一眼,懒得理会。
直到方道权完成之后,开始引导释放道法,赵森才将双手放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漫声说道:“方师兄,小心了。”
只见他右手握着剑鞘,拇指将剑柄向上用劲一推——
“呛啷~”一声,剑身被弹出一寸有余。
紧跟着,一道暗蓝色剑气瞬息划过,其上电芒闪烁,转眼便斩至道阵上空,直奔金丹而去。
方道权感受到这一剑的威力远超想象,面色一变,连忙将引导出的道法全部用作防御。
可惜,拦不住。
只见那道剑气先后斩破五行道法、道阵屏障、护体光幕,紧接着便从金丹上方划过,随后破空而去。
那枚金丹一下子黯淡下来,落回到方道权体内。他脸色瞬间苍白,一口鲜血喷出。
之后便无力地坐倒在地。
赵森其实已经留手了,先不说他压根没有拔剑使用剑招,那道剑气也根本不是冲着金丹去的,只是边缘剑风划过而已。
“这么不经打……”他低声嘟囔了句。
围观的人此时却全部失声了,震惊地看着场中这一幕情景,竟一时不知该想什么说什么。
就连一直淡定旁观的东方臻也微微睁大双眼,有些被惊到了。
“方师兄,接着!”简新颜对这一幕早有预料,朝着调息疗伤的方道权扔过去一枚瓷瓶。一边在心下暗自摇头,心说这下手也太狠了,对自己的实力都没有一点概念吗?
方道权闻声睁开双眼转过头去,伸手接住洁白瓷瓶,苍白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笑意。
随后打开瓷瓶取出一枚丹药服下,却将瓶子收了起来。
“我靠!”赵森看到这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很是不爽的看了方道权一眼。
也看向简新颜,“师姐,我的呢?”
“你什么你,你又没事!”简新颜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他奶奶的,他在心里暗骂一声。
“你剑意大成了?!”这时陈正也反应了过来,震惊地看向赵森,这是什么怪胎!
“怎么可能,还差的远呢。”赵森翻了个白眼,恶声恶气地说道。他现在心情有点糟糕。
虽然秒杀了对手,但他感觉自己一败涂地。
“也对……”陈正激动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击败一个初入第四境的道修,确实难以判断其剑意层次。
不过即使这样,也是有机会夺冠的啊!
这么多年了,终结紫台书院与白鹿洞书院霸权时代的机会,终于要在我手上实现了吗?!
陈正不由得思绪翻涌,兴奋不已。
其他院队学生也同样神情振奋,如果赵森能带队夺冠,他们身份自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毕业之后这可都是很漂亮的履历。
“陈指导,先别激动。说实话,这院队乌烟瘴气的,不待也罢!”
陈正闻言一愣,其他院队学生也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陈老师您别多想,我没针对你的意思,我是说这院队里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太行。”
说完又觉得自己地图炮开的太过分,连忙补充了一句,“嗯,东方老师,叶师兄,还有那个道院的帅师兄除外。”
这东方臻看着像是个有背景的,还是先别得罪他了。而且这一身咸鱼之气,很对赵森的胃口。
至于陆廷先,实在抱歉,赵森虽然对他很有好感,但确实不知道他叫什么。
陈正脸色难看,合着他也不太行呗?
简新颜在一旁无奈的摇摇头,她算是服了这师弟了。
“陈老师,说实话,你的管理方式有点小问题,不团结的团队,一个人能力再强,也很难带的动。”赵森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你想怎么样?”陈正低沉着嗓音问道,为了夺冠,他决定忍了。
“这样吧,我有三个提议,你们听一下。”赵森看了一眼在场众人,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这次去淮北道我有其他事情要办,不要限制我的活动。当然,该上场的时候我自然不会缺席。
“第二,方道权大局观不行,不适合当队长,我建议由叶秋师兄当这个队长。
“第三,刚刚那位道院师兄三观很正,我认为他应该在出战名单里。”
说完,他又向四周看了一圈。
“我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不少人都神色怪异,却不敢再说什么,都看向陈正,等他做决定。
不得不说陈指导确实是个有格局的,为了书院成绩,最终还是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陈老师,我刚刚错怪你了,其实你也是个好老师!”赵森展颜一笑。
陈正没接腔,沉声道:“没别的事的话就先散了吧,今天没什么战术要练习了。”
“陈老师,等等。”这时简新颜走了出来,“监院应该跟您说过了吧,这次我也会跟着一起去。”
看到简新颜开口说话,陈正脸色柔和下来,点点头等着她的下文。
“您也知道这次资格战的举行地点,我建议您找几个文院的学生随行。”
陈正闻言面露恍然,轻轻点头,“好,我明白了。”
“简新颜也去?是为了青门吗?有意思……”院队人群中,有个人面露异色,在心里暗自思忖道。
“行,其他事您自己看情况安排吧,我也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陈老师,东方老师,学生也先行告退了。”
“哼!”陈正哼了一声没应声,东方臻笑着点点头。
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身影,后者笑叹道:“好一对金童玉女啊。”
“金童?他也配!”儒家出身的陈正却很不喜欢赵森百无禁忌的性格。
“呵呵。”东方臻笑了笑,没再说话。
......
“青门那边还有什么说法吗?”回去的路上,赵森想起刚刚简新颜后来对陈正说的话,有些好奇。
“算是吧,你可知青门是幽妃出生之地?”
“自是知道。”作为载入人族史册的人物,赵森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可是疯狂恶补过这边的各种知识。
简新颜点点头,“作为幽妃本家族人,青门峡慕氏一族一直都有受到各方关注。虽然没有人见过,但有传闻鳞族公主有时候也会在那里以人族之身出现,祭奠母亲。”
“可是这与儒家又有什么关系?”
“鳞族虽然实力强盛,但一直仰慕人族文化。特别是鳞族公主,尤其喜爱诗词,所以慕氏一族也对文人多有关照。儒家在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原来如此。”赵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吐槽道:“不过就咱们书院那些文院学生的诗词,呵呵……”
那也能拿的出手?
按理说,这个世界有儒家流派,诗词一道不应该这么拉胯才对,可惜发展方向与赵森前世不同。
这里不曾有过魏晋风骨,也没经历过盛唐气象,修行儒家也是养浩然气,诗词更多的是陶冶情操。
但这个世界战乱不休,人族式微,又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花在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上。
所以这方面一直发展的不太行,作诗多是照本宣科,卡着韵脚格律来写。辞藻往往都很是华丽,意境却属实一般……
“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呀,谁让师弟你不擅长诗词呢。”简新颜略显苦恼地敲了敲额角,眸带笑意地看向赵森。
“额……”赵森这回不说话了。
“师弟,你会帮我的对吧?”简新颜停下脚步,一双美目亮晶晶地看着他。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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