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香惑儒生

第17章


多少富家公子拍着胸脯吆喝:“范少爷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只要你范少爷说句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咱们连哼都不会哼一声。”  
  现在倒好了,不用他们上刀山也无须他们下火海,只不过让他们腾出一个店铺给他做做都不成。有的人干脆找个什么理由把他们挡在门外,连见都不肯见上一面。这是什么兄弟?  
  无奈地摇着头,范成不想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那你呢?你平时喝茶、论诗的文人朋友也不少,怎么没见他们为官老爷引荐引荐你,给个一官半职?”  
  “别提了!”说到这个肖胜坚公子就火大,“我拿了一大堆银子请他们去酒楼,本想由他们带路,替我引荐一下这里的宰相老爷。以前他们都说宰相老爷很赏识我,很想见我一见。本想说只要宰相老爷见到我,一定会为我的才华所折服,到时候大丈夫何患无官。哪知道酒喝到未了,他们一个个告诉我:宰相老爷对‘阎罗望’忌惮三分,他原来推举我是看在‘阎罗望’的分上,现在我和‘阎罗望’弄僵了,他恨不得踩我一脚好讨‘阎罗望’的喜,哪里还会抬举我。说来也奇怪,整个长安城不是都把‘阎罗望’骂得一钱不值吗?怎么还有那么多人惟她马首是瞻?”  
  “这就是金钱的魅力。”这一点身在生意场上的范成最是明白,“你瞧瞧咱们这一路走来,望家的店铺简直是铺天盖地,望家的势力遍布中原,甚至延续到塞外。望断云只要跺一跺脚,那真可以说泰山也得抖三抖。连当今皇上、皇后都对她礼遇有佳,那些当官的、跑生意的骂归骂,谁不想紧巴着她,哪个敢得罪她?只有我们这些不怕死,敢跟她面对面地较量。”看样子,他还挺佩服他自己。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现实问题摆在面前,那也是肖胜坚充满诗赋的脑袋想不出来的,“那天酒喝完后,那帮人忙不及地就跑了,还说什么下次若有酒宴再相会。真搞不懂!他们到底是图我的吃喝,还是看重我的才华。”  
  范成毫不含糊地告诉他:“当然是图你的吃喝,那些穷酸文人把祖上的家产都花得差不多了,本身又没能当官,不会营生,能蹭到一顿那当然得赶快蹭,你就是庙里上了金的佛像,等蹭完了金光,也就没什么用了。”  
  肖公子听着不乐意了,“那是你们生意人的铁算盘,我们这班文人才不会那样见识浅薄呢!”  
  “是是是!你清高,你学识渊博,你风流倜傥,可你也得吃饭穿衣啊!咱们出来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你用你文人久远高尚的学识为家里进点银子。再这样下去,我们只会坐吃山空。”话锋一转,他不免得意起来,“好在二夫人和我爹从望家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万两银子在身上,否则咱们大伙早就睡街上了。”  
  肖胜坚一听,问题出来了,“你和你爹不是望家的家奴吗?你们怎么可能有积蓄下来的银子?还那么多!”扇子一转,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你们父子两个在当管家的时候就贪污望家的银子。”  
  被抓到把柄,范成尴尬地涨红了脸,“虽然说是家奴,可是原来的望老爷从不把我们当奴隶看。算起来,那个时候我还曾经和望断云一起跟在夫子后面念书呢!”  
  “那个时候的望断云也是现在这副‘阎罗望’的样子?”肖胜坚对这个差点成为自己夫人的女子的小时候有那么点好奇。想想看,他好像从未真正地认识过她,当然她也没给过他这个机会。  
  顺着回忆,范成的脚步放慢了,“那个时候的她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很聪明,诗赋一点便通,她喜欢《庄子》的缪幻,总想着有一天要去寻找那里的仙境。”  
  想起来了,那时候他和她之间还曾有过约定,他答应她长大后要带她坐上船,那种很大很大的船,他们要去寻找她梦中的仙境。那时候,“阎罗望”只是一个小小而又简单的断云妹妹,他也只是她单纯的成哥哥。  
  打断他的回忆,肖胜坚追问了一句:“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望老爷发现她很有生意头脑,就请了专门管理商行的老管家教她一切事务,再大点干脆跟在了望老爷后面学习打理整个望家的事务。她很少跟姐妹们接触,我们之间也渐渐走远了,反倒是我和惜虹越来越亲密,相处得很融洽。”这就是上天安排的人生,谁也躲不过,绕不出。  
  瞧他那一脸严肃样,肖胜坚忍不住打趣:“是呀是呀!所以现在惜虹妹妹才会跟‘阎罗望’闹翻,随着你离开望家,听上去简直跟私奔一样。”  
  “待会儿见到她,你可别再说这些,人家毕竟是小姐。”家门在前,范成忍不住嘱咐一句。  
  他话尚未落音,惜虹的身影就跑到了他跟前,“范成哥哥,你总算回来了,有人要欺负我们呢!”  
  “谁?谁敢欺负望家的三小姐?”随着惜虹,范成走向他们暂住的别苑。迎面走上来的正是别苑的主人,他们的东家。到底是生意场上的熟客,范成立刻笑脸迎上,“张老爷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坐坐?”  
  张老爷才不吃这一套呢!几步上前,他抖着手指跟他说话:“范成,你也算从生意场上过来的人,你知道生意场的规矩。你们被望二小姐赶出了家门,我好心收留你们,这么大个苑子你难道不付租钱?你说晚两天再缴,我也没有异议,可你身后这个小丫头居然把我苑子里的东西都给砸了个稀巴烂,这你怎么说?”  
  不用说,一定是惜虹这个破坏王干出来的好事,“见谅!见谅!三小姐初来乍到,对环境不太熟悉,难免会不小心碰碎一些东西,还请张老爷海涵。砸坏的东西我们一定照价赔偿,您清算一下。”  
  张老爷等的就是这句话,“我清算过了,她总共砸了一方上好紫砚,破了两只古董花瓶,断了三张红木椅的腿,损了四只白玉茶盏,坏了五张名画,扯了六叠缎被,折了七支大云毫,烧了八本古书,最后还毁了九盆富贵牡丹。”  
  肖胜坚和范成的嘴巴下降的趋势越来越明显,这到底是什么小姐,破坏功力如此强盛,太可怕了。算了算了,先把这次的麻烦解决了再说吧!  
  “张老爷,总共多少银子?我们如实赔偿。”  
  跟在后面的管家噼里啪啦拨动着算盘,很快算出的数字就能压死他们了,“总共八千两,看在有些东西也是有年头的了,就算你便宜一点,给个七千两就差不多了。”  
  张老爷补充一句:“再加上你们在我这儿又吃又住,我还安排丫鬟、小厮给伺候着,看在我招呼这么周全的分上,你们就先预付三千两,凑个整数——总共是一万两。这点小数目,相信堂堂望家二夫人、大姑爷、两位小姐和范大管家、范公子应该不会放在眼里,您也别跟我们小户人家扯皮,就赶紧掏出来吧!”  
  这一下子就把一万两给削去了啊?两个男人的眉头霎时纠结到了一处,若是放到以前,一万两银子不过是过手的零头,甩出去他们眼都不会眨一下。现在,他们手里总共就这么多,丢出去可就再也没有了。可是人家张老爷都把话说到这分上了,断没有不给的道理。先拿一万两买个安静,稍后再想办法吧!  
  范成请出了爹,嘀咕了几句让先把银子拿出来打混过去。也不知范老头在儿子耳边说了什么,只见范成眉头紧锁。头一转,他换了一张笑脸对着张老爷,“您先请坐,我去内室和夫人、小姐交代一声,马上就来。”说完,他拉着肖胜坚、领着惜虹这就进去了。  
  进了后厢,范成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教养,劈头就问:“银子呢?那一万两银子呢?你们把银子使哪儿去了?”  
  他那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神色也不似平时的温和,依水不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到了肖胜坚的身后,低唤了一声:“相公,你看我今天漂不漂亮?”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看她的装束?等不及范成又追问了一句:“我问你们把那一万两银子使哪儿去了?”  
  “你干吗那么大声?就不能好好问啊?”到底是自己的夫人,肖公子护得紧,轻扶住依水,他轻声问道:“依水,你今天比以前更漂亮了。所以你先告诉我,娘和范大管家带出来的那一万两你们把放到哪儿去了?”  
  支吾了半天,感觉是真的蒙混不过去了,依水低声说了三个字:“彩蝶轩。”  
  任凭两个大男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一万两银子跟彩蝶轩有什么关系。到底是自家相公,肖胜坚先一步参透了个中玄机。他上下打量着依水,今天的她的确不一般,她身上的这套衣服,还有她头上的珠花,手上、耳上、颈上的坠饰都是他以前没见过的。难道是……  
  “彩蝶轩是做衣裳的地方,对吗?”  
  说到彩蝶轩依水可来劲了,“岂止啊?彩蝶轩不仅做衣裳,还卖各种各样的珠花、饰物,所有的东西都是从苏杭过来的,跟长安城里的别家店大不相同哦!相公,你看!你看!你看我脚上这双缎绣面的鞋,漂亮吧?”  
  “漂亮。”  
  “别致吧?”  
  “别致。”  
  “很便宜的,才三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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