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予欢颜

    一间卧室里，桌上摆着一张亲密的合照。抽屉开着，抽屉里面散落着大大小小瓶瓶罐罐的药。
    女生坐在桌旁的凳子上摆弄着照片，照片上的男生，是周奕承，而女生——
    “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响起。
    “你干什么？？段伊桐，你吓死我了？”是段瑛。
    “不是，姐，你说你出去旅游散心，你也没去，一天都窝在你家里面，到时候把身体搞坏了怎么办？爸妈在老屋里都很担心你，你知道吗？”段伊桐借着中午吃饭的休息时间躲在公司角落里偷偷打电话。
    “这你就别管了。”段瑛回答的很是干脆。
    “那你病好点没啊？没好的话咱们再去医院看看吧！”
    “你不用管，管好你自己就行。我自己要是有问题，我自己就去了。”段瑛手中紧紧的捏着相框。
    “那，姐……你还回来吗？”段伊桐小心翼翼的问。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不是怕你不在姐夫被人抢走了嘛？”段伊桐从周奕承点名要亲自面试程颜开始，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挂了电话之后，段伊桐叹了一口气，段瑛的病看来是越来越严重了。她现在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导致段伊桐想帮一手，却找不到任何入口。姐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本来作为妹妹应该受到了宠爱更多，可是并没有，她指望着姐姐能高兴，这样自己也就有好日子过了。这两年家里面发生了好多事。她似乎已经变成了这个家里就不应该存在的存在。她也费尽一切心思想要讨好家里人，可是最终却无济于事。
    因为出院是中午了，所以周奕承又顺势给程颜放了半天的假，开车将她送到了她家楼下。
    “谢谢周董。”程颜将碎发撩至耳后，拿起了包解了安全带，准备下车。
    周奕承抢先一步解开了安全带下去，帮程颜开车门。程颜下了车，两个人靠的非常近，程颜觉得很有压迫感，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也不请我上去坐坐？”周奕承发话了，可能是刚刚许久没说话，他的嗓子更哑了。程颜现在无比确认，他肯定是生病了。
    “嗯……那你要不然上来喝杯水？”本就是心软的人，虽然之前很不喜欢周奕承吧，但是好在人家照顾了自己，不说感激吧，小小的报答也是该有的。
    而且现在看到他私下真实的样子，好像……也感觉没有那么讨厌了。
    小区本来就非常老旧，这一片地方说拆也说了好久了，可是一直没有动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政策会下来。好在房价程颜还可以接受，只不过用来邀请人做客，略显寒酸了些。但是毕竟自己也没有几个朋友嘛，程颜这么想。
    程颜率先走在前面，楼梯是水泥楼梯，楼道非常狭小。不怎么白的墙面上贴满了非常多的小广告。周奕承走在成员后面，边走边打量着这周围的一切。
    楼层住的不高，可等周奕承站在程颜家门口的时候，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是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进来吧，房子有点小，周董，别介意。”程颜站在门厅等着周奕承进门，虽然是自己家，可是还是让她有点局促。
    周奕承扯出一丝笑容，进去换了鞋。一言不发的坐在了沙发上。程颜看着周奕承的样子转身去厨房开了火。
    她的厨艺并不是特别的好，但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菜还是会做一些的，毕竟从叶倩文走后，程鹏伟没给她做过几顿好饭。奶奶去世之后，她也就自己学着做饭了，能吃饱肚子就行。程颜从来不是什么大小姐。在大学的时候没有钱出去打工，兼职，一顿饭就吃白面馒头，喝白开水的日子她也过过。再苦又能苦到哪里去呢？现在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汤挂面端上桌的时候，冒着腾腾的热气，上面撒着榨菜，蒜苗香菜，旁边还摊着一个金灿灿的煎鸡蛋。程颜一直都觉得像这种清淡的饭，一定要配着煎的鸡蛋才好吃。每次吃荷包蛋的时候，她总会把荷包蛋跟清汤挂面都吃成一个味道，就像没有吃一样，不如这样满足。
    程颜放下碗，摆好筷子，想抬头叫周奕承。可话还没说出口，却看到周奕承靠在沙发背上，闭起了眼睛，像睡着了一般。也是，毕竟一晚上都没有好好睡觉，程颜不知道为什么周奕承突然要那样照顾自己。牺牲他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她一直不相信，会有人可以无条件对另一个跟自己不相干的人这么好。直到很多年以后，她明白，可能确实有一个人不顾一切，他就是想对你好。但是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想相信，也不想拥有那个人了。
    没忍心叫醒他，程颜坐在沙发旁边拿了一只碗扣在了那一碗面上，不想让热气那么快的散掉。
    看着周奕承靠在沙发上，汗珠密布额头。她伸手碰了碰周奕承的额头。烫的离谱，都烫成这样了，还不承认？程颜不理解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是要在她面前建立好男人的人设吗？还是？她不知道，她对这些了解太少了，她没有办法辨别。但是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是先帮周奕承把烧退了。
    她去卫生间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只从来没用过的盆子，是她前两天买回来准备洗贴身衣物的，但是还没有动。她用这只干净的盆子装了一点凉水，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浸了凉水，把毛巾叠成方块，轻轻的敷在的周奕承的额头上。又从自己卧室的床底翻出了一条冬天盖的非常厚的毛毯。她也不敢让周奕承挪地儿，只好把毛毯搬到沙发上，紧紧的裹在周奕承的身上。从脖子到大腿，给他裹了个严实。
    程颜记得很小的时候，自己发了一场高烧，叶倩文跟程鹏伟就用家里面最厚的被子捂着，她热的浑身难受，想把被子蹬开，可是叶倩文跟程鹏伟却紧紧的压着被子的角，死活就是不让她透凉气，他们说捂一捂，捂出汗了，病就好了。他们说的是实话，难受了那一时，可是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一醒来，病真的就神奇般的好了。那个时候，程颜认为，自己的爸爸妈妈就是世界上最厉害最神奇的人。可是后来自己发烧生病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去拿一床厚厚的被子告诉她说捂出汗，病就好了。
    哪有那么多回忆啊！程颜心里骂自己矫情。这时候放在周奕承额头上的毛巾突然滑落，掉在了沙发上。程颜拿起来，这温度传播的真是快，还没一会儿，刚才冰凉的毛巾已经被周奕承的体温给捂热了。她又淘了淘毛巾，捏干了水分，放了上去。就这么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最后烧稍微退了一点，程颜又去翻了翻药箱，找出来了退热的药冲泡在杯子里，放在一旁，拿一本书盖着。这个动作似乎都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她好像对冒着热气的东西总是有一种执着，她感觉那种事物就是美好的，不管是被碗扣起来的热腾腾的面，还是刚买回来冒着热气的咖啡，抑或是装在塑料袋里被热气给闷出很多小水珠的鸡汤。都让程颜觉得无比美好。
    她就在周奕承的旁边，一直坐着。想等着他睡一觉，起来把面吃了再喝药。
    做这些也是为了感谢他吧，其实说实话，程颜想想，说不需要他的好意，可是如果昨天她晕倒在家里，身边没有任何人，无人问津，无人关心。她要是猝死在这房子里，是不是都没有人知道了。
    靠在旁边的周奕承嘴里喃喃了一句什么话，程颜没有听清，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嗯？你说什么？”
    “……别走。”周奕承皱紧了眉头。
    程颜疑惑的把头偏过去听，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听清，正当她把手要放在周奕承额头上看看烧退没退的时候，周奕承突然抓住了程颜的手腕。
    “啊！”程颜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好大一跳，反应特别大的弹开了。
    叫声也大，动作也大，这很难不吵醒人，周奕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仿佛在一个蒸笼里面。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毛毯包裹住仿佛像一个粽子，还是五花肉馅儿的。
    “你这……”周奕承哑着嗓子问。
    “出一出汗，出一出汗……发烧就好了。”程颜还没等周奕承问出来就解释了，“我家只有这个毛毯了，是最厚的了。没有空调，你别介意啊！”程颜说到最后声音越说越小。看到周奕承看了看旁边桌子上放着的盆子和毛巾，立马又解释道，“那个是新的，我没用过，你也嫌弃不着，反正退烧排第一位嘛，你先吃饭吧，吃了饭把药喝了，应该就好了。”
    “这应该是你第二次照顾我了。”周奕承拿开了盖在身上的毛毯，坐起了身。
    程颜坐的离他远了一点，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昨天……按理来说，我也应该。”每一句话都说一半，但是周奕承听懂了。
    “我发现你是一点都不喜欢欠别人的。”程颜上午转给他的钱也好，还是照顾他也好。任何给她的好处，她一律都不要。一旦她接受了的，也都会以同等的还给你。
    听了周奕承的话，程颜只是看着桌面却没有出声。
    周奕承看了她半天，见程颜也没有说话，他看了看桌上的饭，低头笑了笑。
    “程颜。”
    “周董，你说。”程颜的称呼依旧还是很恭敬。
    虽然周奕承不喜欢这种看似华丽实则无用的称呼，但是程颜已经这么叫了，他也不再说什么。
    “答应我个事儿吧！”周奕承笑得爽朗。
    程颜倒是很警惕，她从懂事起就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被别人麻烦，她总觉得自己帮不到，帮不起的忙，就是拒绝了别人。找别人帮了忙，却又还不起人情，仿佛欠了什么东西一般，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什么事啊？”程颜慢吞吞的回道。
    “这周末陪我出去逛逛吧！”
    “周董，你……”程颜本来打算一报对一报，这次照顾完他，他们两个之间也就算两清了。程颜很喜欢两清这个词，谁也不欠谁的，感觉就是一个没有压力的事情。
    “就是普通的员工陪陪老板嘛？”周奕承解释。
    程颜就觉得周奕承这个思路很好笑，“都已经陪老板了，还能是普通吗？”
    周奕承很高兴，似乎不敢相信程颜还会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但也就当她默许了。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开始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