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予欢颜

    想着也好久没有看过叶倩文了，圣诞过完。马上这一年也就结束了，还有几天就跨年了。看着叶倩文发来的消息，让程颜跨年的晚上去出租屋里吃饭。
    程颜自然是高兴的，毕竟能以一家人的名义在一起跨年，已经是她很多年的愿望了。
    这几天很奇怪，她在公司很少见到周奕承，不过这样也好，如果要是天天见到。程颜估计也是想方设法的去躲他。
    冬天天黑的也越来越早了，才是七八点钟的样子，整个城市就亮起了大大小小的灯，天空颜色也渐渐变成了暗蓝色。
    自从剪了头发，程颜就特别喜欢扎高的丸子头，这样又方便，还不扎脖子。
    可是确实没有头发的保护，风吹到脖子的时候还是有点冷。
    程颜步行回家的时候看到街对面的一家银行，透过玻璃窗看到站在ATM机前面的人，好像有点像周奕承。她想过马路去看看，可是碍于现在是红灯。几辆车从眼前过去之后，银行里的男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想起上次钱念霏说老看到周奕承去银行，也不知道是去干嘛？这么一看，钱念霏说的确实没错。
    如果真的是汇款的话……算了，不想了不想了。
    而此时此刻的周奕承坐进了自己的车里，拨通了一个号码，没响几声，那边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小周，钱收到了，谢谢你。”
    那女人是叶倩文。
    原来，最近周奕承经常去银行汇的这几笔钱都是给叶倩文的。
    “小周，跨年夜要不然上我们家来吧！阿姨和你陈叔叔给你做好吃的。”
    周奕承看着路上过路的行人，又想到了程颜的脸，点了点头：“好啊，阿姨。那就麻烦您了。”
    叶倩文挂了电话之后，打开了微信。备注上写着XX科主治医生的字样，叶倩文发了一串文字，告诉他自己过两天就去治疗。
    跨年夜这天，周奕承大发慈悲的没有让全公司的人加班，而是都回去跨年。
    因为程颜要去叶倩文那，所以她想下班先去超市买点水果和蔬菜之类的。可是没想到走楼梯都能跟电梯同步。程颜想装作没有看见周奕承的样子，可周奕承却从身后叫住了她。
    “程颜！”
    程颜停下了脚步，但却没有回头。
    待周奕承走上前来，两个人面对着面。
    “周董，已经下班了，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周奕承见程颜态度冰冷，但他却没在意，而是温柔的说：“你不想问我为什么吗？”
    程颜忽然有点想笑：“周董。”她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想告诉我为什么，我相信在公司的这两天你就会告诉我？很显然，你并没有。”
    周奕承开口想解释。
    “我这个人没有那么随便，我也并不是想做谁的玩伴。如果您想玩我，那真的不好意思，我不奉陪。”
    程颜说罢，转头就要走。周奕承快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程颜。”没有多余的话，但态度却非常强硬。
    此时此刻，公司大厅里跑过来了一个人。她面颊红红的，低着头，不太好意思说话的样子。
    那女生伸了一样东西，到周奕承面前：“周董，今天要跨年了，这个是我送给您的礼物，希望您能收下。”
    这一切的一切，程颜都看在眼里。
    周奕承很显然愣了一下，这个女生程颜认识。是前台跟段伊桐一起工作的，叫萌萌。上班第一天还专门跑上楼来看过她。
    不过她当时不是说周奕承可怕的要死，不敢接近吗？怎么现在还敢红着脸跑来找他？
    也许是最近周奕承在公司的变化确实很大，而程颜也知道，或许真的是因为两个人关系的改变而导致他的变化。可是程颜哪有那么大的自信呢，光凭自己就能改变周奕承的性格吗？
    周奕承看着萌萌手中的礼物，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对她说：“钱萌萌，提前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礼物就当我收过了，早点下班陪家人跨年吧！”
    萌萌的脸上满是惊喜，虽然周奕承没有收礼物，但是好像就跟收了一般，她可能没有想到周奕承会这么温柔的跟她说话。
    钱念霏的话，回荡在程颜耳边。
    “宁滥勿缺，宁滥勿缺……”可自从她来到公司之后，从来没有看到周奕承跟哪个女的亲热过。你要说是改邪归正，倒有点夸张，但程颜的内心还是有一丝动摇的。
    萌萌走后，程颜也甩开了周奕承的手。
    “周董，如你我所见，您并不缺追求者。只要您想，您手一挥，有大把大把的人都会追在你屁股后面。哪怕是玩，可能她也愿意，可是我不一样，如果您想在我身上，用这一套的话……”
    “我喜欢你。”周奕承一口把程颜的话堵死。
    程颜很显然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呼吸着。怕被别人发现了，她紧张与急促。
    “周董，我不是傻子，您不用用这样的理由来搪塞我。可能喜欢，对于您而言，说出来很容易，可是对于我而言，它不仅仅是那么简单。”
    而且从程颜刚进公司开始周奕承种种的表现，就很难让人信服，那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是啊，程颜真的很难，也很害怕去相信一个人。
    “你不相信我？”周奕承默默的问道。
    程颜顿了几秒，看向周奕承的眼睛：“您先问问您自己吧。”
    程颜出了大厅的门。而在大厅的前台段伊桐将这一切都看进了眼里。
    周奕承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后，也走出了公司，开车去了老宅。
    老宅也并不是很热闹，回家跟周方利和文慧茗吃了一顿饭，说了两句。就又被周鸣的几句话给气的吃不下饭。于是便没有在老宅里呆太久。
    而周鸣也是知道周奕承会回来吃饭，他也是专门回来阴阳怪气的。周奕承走后，周老爷子跟周鸣一句话都没说，回了房间。文慧茗也是叹了叹气，不知道该对这个小儿子说什么。
    周奕承坐在车里，不知道该去哪。想着那天叶倩文打电话邀请自己，可是现在冒昧上门也不好意思。正想着，叶倩文的电话就打来了。
    “小周呀，我上次跟你说来我跟你陈叔叔这来吃饭。你是太忙了，没时间吗？”
    “啊，没有，我刚刚有点事要处理，现在好了，那我一会就过去。”周奕承打开了导航。
    “那行。哦，对了，我没告诉颜颜你要来，我怕她因为你是老板，不让我请你。等你来了我跟她解释一下，你跟你陈叔叔的关系。”
    “行，我知道了，那先这样吧，叶阿姨。”周奕承挂了电话，开着车到叶倩文家附近的超市买了一点礼品。现在跟叶倩文就是这样的关系，因为有了程颜的存在，周奕承心甘情愿的愿意给叶倩文打钱，让她治病。
    而这边的程颜，正在洗手间，看到洗衣机旁边放着的脏衣盆里面的床单。她走过去，从里面拿起来看了看，却发现脏衣篮里最底下的床单被折的方方正正，她觉得很奇怪，于是拿了起来抖开，发现上面有一摊很大的血渍。根本不像是女人来月事一般的量。
    “妈……你过来一下。”
    叶倩文在厨房听到程颜喊自己，随便冲了冲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吸着拖鞋就过来了。
    “怎么啦？怎么啦？颜颜？”叶倩文刚进洗手间看到程颜手中的床单，立马走过去一把抢过。
    程颜心生怀疑：“妈？你这个年纪……还来那个吗？”
    “额……是啊，当然来了！”叶倩文结结巴巴，“嗯，妈妈我……才40多岁，还是很年轻的。身体各项功能还没……老化呢，这姨妈当然是会来的。”
    可程颜也不是傻子，那么一大滩血迹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情况下会流出来的。她又想问。
    “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怎么回事？”
    “咚咚咚”
    叶倩文像找到了救星一般，立马把手中的床单一把塞进了脏衣篓里，冲着程颜说：“有人来了，我去开门了。”
    “爸～叶阿姨！”陈珂宇放学了。
    叶倩文立马跑去开门。
    “呀，珂宇放学啦，快进来快进来。”叶倩文笑脸相迎。
    “哎呀，叶阿姨，你这个小区离我们学校太远了，我骑了好久的车才到。”
    叶倩文听闻笑着对陈珂宇说：“是吧，骑了这么久也累了吧？快进屋暖和暖和，让你程颜姐，给你倒杯热水。”
    程颜听到动静，又看了一眼那条床单。也从洗手间出来，看见陈珂宇特别自然地笑了出来，伸手去接他的书包和外套还问着：“冷不冷啊？骑车带手套了没？”之类的话。
    可就在叶倩文准备关门的时候，从楼梯下走上来了一个人。
    “呀，小周啊！你来啦！”叶倩文又忙着招呼。
    看到周奕承的时候，程颜愣住了。手中提的书包仿佛也没有了轻重，就那么支在半空中。
    “你怎么来了？”
    叶倩文见状，立马解释道：“颜颜，是我叫小周来的。这不跨年了吗？刚好咱们一起吃个饭。”
    听过叶倩文的一番解释之后，程颜和陈珂宇也知道了，周奕承是当初陈建飞救的那个小孩。这个时候程颜也不好说什么。算了，不就是吃顿饭吗？程颜这么安慰自己。
    周奕承换鞋的时候打量了一下陈珂宇。
    原来说一直没有见到陈建飞的儿子，没有想到那天在公司楼下等程颜的这个男孩就是陈建飞的儿子啊！真的挺奇妙，也挺巧的。
    从厨房出来的陈建飞带着围裙，两手端着菜，看到了周奕承高兴的笑着说道：“呀，奕承来了。哎呦，刚刚厨房油烟机太吵了，我都没听见。你看看你，咱们都多熟了，你还带这么多东西来。”
    周奕承也是笑的礼貌：“这不是要跨年了吗？总得带点礼，意思意思呀。”
    谈笑风生。
    不如职场上的游刃有余，这个样子又是程颜没有见过的周奕承。他到底还有多少样子是程颜不知道的。
    不过好在吃饭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尴尬的事情发生，周奕承也没有刻意性的去跟陈珂宇说话？而陈珂宇也根本就不在乎这个程颜的老板，以及陈建飞的，被救者。
    电视频道上的跨年晚会正在表演节目，让整个屋子里又更加热闹了一些。
    也是因为跨年的原因吧，这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所有的霉运也都即将会离去。程颜很高兴想喝一点酒，手刚碰到杯子的时候却被坐在一旁的周奕承按住了。
    程颜触电一般的抽开。
    话还没说出口，周奕承用口型对她说“别喝了。”
    倒是有一种魔力，程颜好像真的心里就不想喝了。
    23点多的时候，大家都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嗑着瓜子，一块等待着新年的到来。程颜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上是一个看似陌生却一点都不陌生的名字。她悄悄地走到了阳台上，接起了电话。
    “颜颜……”难得能听到程鹏伟的声音这么清醒。
    “今天是跨年了，你能来……”
    不知怎么的？程颜鼻子突然一酸：“好，你在哪？”
    程鹏伟的话都没有问出来，又立马说了下一句：“我……我就在家，我就在家。”
    其实想想程鹏伟也是可怜的吧，没有人陪伴，当初自己毅然决然要走的时候，她也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因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程颜没有办法忘记那么多年，程鹏伟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可是再怎么说？程鹏伟都是她的亲生父亲，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她确实不愿意看到程鹏伟一个人。女儿的这一方面吧，程颜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去看看的。
    说白了还是心太软，可是，能怎么办呢？本性就是这样。
    跟叶倩文他们说了有事之后，程颜便下了楼。
    打车回到小区的时候，看着这些居民楼和健身器材，程颜是有一些抗拒的。因为小区里面承载了太多她童年不好的回忆，算算也有小半年没回来过了叭。也不知道这些日子程鹏伟是怎么过的。
    敲开了门之后，程鹏伟见到程颜的那一刻，眼睛亮了起来。
    屋子依旧很昏暗，点着一盏黄色的灯，那灯泡还时不时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程颜把手中的水果和饭菜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程鹏伟看到程颜买的东西，坐在沙发上埋着头，手指深深插进发丝。
    一个年近50的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丝丝哀嚎的声音。那么绝望，就像在求助。
    程颜终究是于心不忍，问了程鹏伟的情况。
    “他们说必须还清，上次，上次你妈来找我离婚，答应给我25万，可是没有想到，那25万利滚100%的利息，我现在已经还不起了。我求他们，已经降到最低限度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程颜坐在板凳上，两只手放在腿上，握成拳头，身体微微发抖。她直视前方声音轻轻的问：“程鹏伟，你为什么要赌？”
    “我……”程鹏伟说不出来。
    “当年叶倩文走了，你觉得日子难过。我能理解。你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承担，我虽然是个女孩，我虽然小，但是我懂事。你为什么要去赌？你为什么要酗酒？你为什么要欠高利贷？为什么要毁了我们这个家？”程颜咬着牙说着，眼泪却从眼眶里掉了出来，一滴接着一滴。
    “颜颜，爸爸……错了，爸爸真的……错了。”程鹏伟也许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明明还没有那么老，可是脸上却布满了岁月的划痕。
    程颜闭着眼睛，但眼泪顺着流过的轨道，一股一股的流了出来，一滴一滴的滴在手背上。那么烫，那么烧。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你知道你每次打我，你每次问我要钱的时候，我有多崩溃，多绝望，多难受吗？你知道我过上今天这么普通平凡的安稳日子，就这样的日子，你知道我奢望了多少年吗？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管你？我根本不想回来看你，我就想装作不认识你。”程颜哽咽：“可是，程鹏伟啊，人就是贱啊。我就是不忍心，我就是心软。”
    程颜顿了顿，颤抖着声音：“……能不赌了吗？””
    程鹏伟嘴里说着好，可是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来了。一直点头，一直点头，鼻涕和眼泪混合在一起。
    程颜以前从来不会觉得任何眼泪是鳄鱼的眼泪。她认为，只要知错能改，就是好样的。她愿意相信，愿意帮助。如今，在程鹏伟身上，她又一次心软。就如同当时叶倩文求她原谅一般。
    程颜吸了吸鼻子，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卡。
    “你现在不能再赌了，中止一切有钱上交易的行为。我上次看到的那些借条，我不知道你还清楚了没有，如果没还清，就拿去还。剩下的钱去还高利贷，跟人家好好说，不要硬碰硬，你碰不过的。最后我再说一句。”程颜犹豫了两秒钟，“过好你的日子，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钱了。剩下的钱我会想办法帮你还清，之后咱们两个再别来往了。”
    程颜说完，抹一把眼泪站了起来，准备出门。却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对程鹏伟说。
    “密码是我生日。”
    程鹏伟也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叫住了程颜：“颜颜……”
    程颜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冷笑了一声：“哦，我差点忘了，你是不是连我生日也不记得了？”
    程鹏伟握着那张卡，摇了摇头。带着哭腔对程颜说：“颜颜，新年快乐。”
    这刻，程颜真的破防了。她忍住眼泪，点了点头，夺门而出。那一刻，她觉得程鹏伟以前也是爱过她的吧。
    站在小区楼下，叶倩文，陈建飞，周奕承、陈柯宇、钱念飞、白宇川，以及设计部门群里面都重复着那一句“新年快乐。”
    程鹏伟坐在房子里，哭着吃那一盒程颜带来的饭菜。手中紧紧握着那张有将近二十万的银行卡。
    那是程颜大学攒的奖学金，兼职的小费和桦连的工资。所有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