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予欢颜

    “你在这等我，我先去开车。”两个人下了楼之后，周奕承转过去对程颜说。
    程颜笑着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走上前去，把手中的围巾给周奕承戴上。
    这条围巾是她这两天自己织的，奶油白色，她觉得很适合周奕承，因为他平时穿的深色衣服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就连围巾都织成灰色的话，显得整个人也太高冷了。
    虽说过完了年，可是还没有过正月十五，天色黑的还是很早。程颜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下画圈圈等着周奕承开车过来。
    从马路另一边骑着自行车飞快过去的一个男孩，眼睛绕了一下。
    “刚刚那个人是颜姐和周奕承么？”陈珂宇放慢了自行车的速度。
    高三学业特别紧，寒假没放几天就通知补课了，只不过陈珂宇一直坚持要走读，所以可以少上一节自习。
    最近都听说程颜工作特别忙，再加上自己学业也很繁重，从过年之后，关系慢慢的也就又疏远了起来，不过陈珂宇能理解程颜，毕竟桦连公司也算是大企业了，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总是拖累到程颜，等到时候他考上了好大学，一定会以最完美，最优秀的一面来见程颜并且告诉她的。
    只是刚刚那两个身影实在太像程颜和周奕承了，亲密的举止很难不让人误会。陈珂宇在马路上骑行，由于周围车流太多，推动着他不得不一直往前骑，也就没办法再看身后的景象。
    可能是自己这两天学习压力太大了，看错了吧。陈珂宇暗自点了点头，加快了自行车的速度。
    “喂，颜颜啊，你最近都没回来吃饭，自己在外面吃的怎么样啊？”
    叶倩文打过来的电话。程颜在周奕承副驾驶坐着，整个车里非常暖和，渐渐的程颜的面色也红润了起来。
    她握着电话，看着窗外：“我挺好的妈，最近……公司有点忙，等过两天闲下来我就回家里一块吃饭。”
    叶倩文并不知道前段时间程鹏伟的事，在她看来，跟程鹏伟再也没有关系，自然是最好。虽说亏欠了吧？但是她自私的不想再去弥补什么了。因为她连她自己都可能过不好。
    叶倩文在电话那头笑着，声音听起来有一点虚弱，程颜问：“妈，你没事吧？是不是……”话还没问出口，就被叶倩文打断了。
    “没事！啥事也没有啊，颜颜，别瞎操心，等你啥时候回来吃饭了，就跟妈说一声，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哪能不多想，上次床单上那一滩血迹一直让程颜耿耿于怀，只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导致她脑子快要存储不下这么多东西了。
    这次回去肯定要好好问问，问清楚叶倩文到底怎么了？程颜第六感很准，她觉得叶倩文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十有八九肯定是身体出了问题。
    可是叶倩文还年轻，才40多岁的，而且又漂亮，这一辈子按理来说她根本没吃过什么苦，也一直都不愿意打工，不愿意给别人上班。轻松了一辈子。
    听叶倩文在那边实在不愿意过多说的样子，程颜也就不再过问。
    临挂了之前，叶倩文还告诉程颜。
    “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再把小周叫过来呗，咱们一块儿。”
    程颜听到这儿，看了一眼周奕承，周奕承正在专心开车捕捉到程颜的目光，转过来也看了一眼她脸上温和的笑着。
    程颜支吾了一下：“嗯……他就不去了吧？我们老板工作也挺忙的。”
    叶倩文坐在床上，捂着肚子，额头上已经有细密的汗珠，她紧紧握着座机的外壁，仿佛要把电话给捏碎。
    “行，你要实在不愿意让你老板来家里吃，那就算了。你忙吧啊，颜颜，妈妈还有事，先挂了。”
    见程颜挂了电话，周奕承才开口问道：“是伯母吗？”
    程颜点了点头，随即又意识到周奕承开车看不到她点头的动作，紧接着追加了一句：“嗯，是我妈。”
    周奕承点了点头，没再做声。
    程颜其实一直很纳闷，为什么上次过年来家里吃饭也是叶倩文叫的周奕承。就连跟周奕承关系那么好的陈叔叔都没有亲自叫他，那叶倩文又是怎么跟周奕承那么熟的？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呢？自己当初被叶倩文投简历到周奕承的公司，好像一切有点太巧了……
    正想着，周奕承的手机突然响了，程颜见周奕承开车不方便，想掏出来帮他按接听，可在掏出来手机的那一刹那，周奕承瞥见了来电显示的人名。
    叶倩文。
    “没事，不重要，骚扰电话。”周奕承立马腾出一只手把电话又塞进了兜里。
    程颜见状，也乖乖的收了手。
    “过两天要去隔壁市出一趟差，联系一下那边的投资方说一下分公司的事儿，你要跟我一块去吗？”周奕承试探性的问了问程颜。
    程颜眨了几下眼睛，转头看着周奕承：“我……能一块去吗？”
    周奕承挪出一只手抓住了程颜放在大腿上的手，紧紧握在手里，另外一只手把着方向盘。
    “当然了，你是我女朋友。”
    程颜已经数不清这是周奕承第几次强调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了，她好像一直都在说服自己，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可是思想上又不相信，行动上又想要为他去做一切，想关心他，照顾他，程颜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好像现在很想每天都听到周奕承对她说你是我女朋友，想让周奕承时时刻刻都注视着她，想让周奕承关心她，想周奕承说爱她。
    这种想法越来越蔓延，越来越贪婪，程颜真的害怕，有一天她会变得离不开周奕承，会爱上他，因为她知道这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东西。
    不过哪怕是这样，她愿意接受现在的生活。
    程颜笑着用另外一只手包住了周奕承的大手。
    随即面对周奕承的侧脸：“好啊，隔壁市，那咱们买飞机票吧，我来买。”
    周奕承按了按喇叭，催促前面的车辆，没有看程颜，却也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光是这样一个举动，就让程颜很有安全感。仿佛她相信，他们已经是认识了很久，在一起了很久的真的情侣。
    周奕承疑惑的皱着眉头，好像有点惊讶，隔壁市这么短的距离，为什么要买飞机票。
    “咱们坐高铁去就好了，飞机票还没起飞就要落地了。”
    程颜抿着嘴笑了起来，没有露出来牙齿，她一直都很喜欢这样笑，好像笑成这样，已经是她最满足的样子了。
    “你不是……应该对火车有阴影吗？那像火车，动车，高铁一类的，咱们都可以不用坐，坐飞机嘛，我陪你。”程颜想到了那天周奕承来家里吃饭，叶倩文跟她解释，周奕承小时候和陈建飞的故事。
    周奕承略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程颜会在意到这么细节的东西。他从程颜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摸了摸她的头。
    “好，都听你的。”
    两人吃过饭，周奕承提议，要去医院看看程鹏伟。
    程颜偷偷的从包里把卡转移到了大衣兜里，她想给曹敏点钱，也算是辛苦她这段时间的照顾，再加上购置一些用品的时候也不会太吃紧。
    其实她并不是没有给曹敏给过钱，只是曹敏人特别实在，总是连忙摆手，说不能要。就算程颜把钱放在了曹敏的兜里，她也会趁着拖地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塞进程颜的包里。
    但是程颜知道周奕承给她钱，她会要，因为他们打工人可能潜意识认为自己的老板的钱可以要剩下人的钱，坚决不能要。
    世上还是好人多，程颜总是这么感叹。
    到病房的时候，曹敏在房子里面支出来的一张折叠床上躺着。
    因为病房很大，还有很多空余的空间，程颜之前提议过说要不要在旁边让医院再放一张病床，但是也被曹敏拒绝了，她说自己在这种小床上还是睡得舒服。以前刚照顾程鹏伟的时候，晚上还会回家，后来她觉得有点不方便，就在病房支了一张折叠床。
    程颜看着曹敏这么实在的样子，有点感动，却又不知说什么好。程鹏伟这个样子，哪还需要什么照顾啊，如果严重都有可能醒不来。可是曹敏却很乐观，帮他修剪胡子整理头发。对程颜说，看不出来你爸长得还是很好看的嘛。
    每每说到这儿，程颜只会笑一下，但也不知说什么好。程鹏伟那张脸啊，算是被他自己给作坏了。
    因为赌博酗酒，长时间的习惯已经让他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老像了，不过，程颜承认，程鹏伟长的确实不难看，尤其是刮了胡子，静静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像一个小孩儿。
    “曹姐，我们来了。”程颜跟周奕承静悄悄的进到了病房，曹敏躺在折叠床上，睁着眼睛还没有睡觉。
    曹敏很喜欢程颜，每次她来病房里的时候，曹敏总会坐在一旁跟程颜唠一唠嗑。也是，毕竟她一天都呆在这个病房里，跟程鹏伟相处时间久了，人也就会闷，也需要一个说话的伴儿，程颜也善解人意的，会经常在空闲的时候就来医院坐一会儿。
    其实她也不是很喜欢来医院，相信谁都一样吧，老来这个地方，总感觉有什么事一样。
    “呀，小程你来啦？”曹敏一下坐起身来，从折叠床上下来。
    视线慢慢往后移，看着程颜手牵着身后的一个高大的个子。
    “周董呀……哦哟，你怎么来了？俺也没给你们准备啥吃的。要不然俺给你们洗俩苹果吧！”
    曹敏说着就要从桌子上的塑料袋里拿苹果，还是程颜立马拦住了她。
    “曹姐，不用不用，我们给你带了饭，我们下午吃过了，你不用忙活，你就休息一会儿吧，你一天也挺累的。”
    曹敏听了程颜的话，也就老老实实的搓了搓手，在裤子两边抹了抹。走到了折叠床旁边，坐了下来。
    程颜和周奕承也坐在了桌子两侧的椅子上。
    曹敏也是有眼力见的人，看到刚刚程颜跟周奕承拉着手，便也明白了什么意思。没有过多的去问。
    曹敏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立马站起来，从桌子上去拿口杯。
    “我给你们俩倒杯水吧！”
    程颜见状，哭笑不得的又站起来去拦她：“曹姐，真的不用了，你别忙活了，我渴了我自己会接的。”
    周奕承看着程颜的样子，就在一旁，什么话也没有说，静静的看着她。随手拿起了旁边的口杯，走出了病房。
    程颜看着周奕承出了病房，立马掏出了兜里的卡。
    “曹姐，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曹敏看着程颜，就料到了她会这么做，立马站起来，皱着眉头装生气的样子：“小程啊，俺把你当自己人的，俺上次就跟你说过了，你的这个钱俺是不能要的，俺一天本本分分的干活，周董，给俺给够工资了，俺不能要你这钱。”
    程颜攥着卡沉默片刻。
    “周奕承……啊周董他给你多少钱啊？”
    曹敏愣了一下，随即回答的：“周董，一个月工资给俺6千到7千不等，他说什么时候程先生醒来了，俺什么时候就可以走了。平时的日常补贴还给俺给3000，一个月差不多多多少少下来小一万了。”
    程颜瞪大了眼睛，周奕承就是为了让人来照顾程鹏伟到底贴了多少钱啊？程颜这个抠门的人听着这个数目就只觉得肉疼。
    周奕承也根本不知道程鹏伟跟程颜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可是程颜相信这也不难猜到，程鹏伟既然欠了高利贷，惹了那样的一群人……周奕承那么聪明，他怎么会猜不到。
    可是曹敏这一个月的工资抵得上多少人一个月都挣不来的工资了。程颜说实在的都有点羡慕这份工作。
    她也没有说话，曹敏以为程颜在想怎么劝她收下钱。
    “真的，小程，前两天周董还刚又给了俺钱，你真的不用再给俺了。”
    程颜默默的把卡收进了兜里，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端着两杯水的周奕承从外面进来了。
    “房间里的饮水机里没水了，我去外面给你接的烧开的水，天气冷，喝点热的。”
    说完了，又看着曹敏说道：“曹姐，这是你的。对了，一会儿会有送水的过来，你多留心啊！”
    曹敏笑着答应：“好好，周总，您放心吧，这没什么事儿，一切都挺好的，俺也有你们的联系电话，要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俺就打电话联系你们了，你们工作也忙，没啥事儿，也别老往这儿跑了，小情侣之间也得有点儿二人世界嘛。我虽然没文化，但这些我都懂。”
    曹敏事先并不知道周奕承为什么多加嘱咐要一定对程鹏伟尽心尽责，也并不知道这大公司的老板跟程颜究竟是什么关系，今天一看到也明白了。
    听到‘小情侣’两人也都沉默，没有说话，周奕承看着程颜的表情，只见程颜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又聊了一会儿，天色晚了，程颜和周奕承跟曹敏道了别之后便走出了病房。
    医院楼道里洁白的灯打在周奕承好看的脸上，程颜走在周奕承旁边，就这么看着他的侧脸，周奕承突然间转过来，程颜就像是被抓到了做亏心事的小孩一般，立马转过了头，眼神闪躲。
    周奕承笑着牵起了程颜的手：“程颜……想看我就直说嘛，不用这么害羞。”
    程颜在周奕承宽大的手掌中微微挣扎了一下，但并不是那种一下就能挣脱开的劲儿，可是周奕承却还是紧紧的握着。
    “你少自恋了……”程颜低头抿着嘴笑，偷偷的把卡溜进了周奕承的大衣兜里。
    两个人走出了医院的大门，进了周奕承车里。
    发动了引擎，车子启动了，而他们身后，从医院大门里缓缓迈着步子走出来的女人，踩着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在大理石的台阶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搭拉在衣服一侧的手臂，因为心情而剧烈的抖动起来，手指紧紧攥着手提包的包袋，似乎下一秒，包袋就会被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