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皇后是镇北候

第六章 构陷


    天启四年仲春,在料峭的春寒中,上京沿路的垂柳依然抽出了嫩芽。
    和萧瑜预料的一样,从承德返回上京的第二日,弹劾镇北侯齐均的奏折就像战场的箭雨一样铺天盖地。
    有些还算说得过去,指责他在行宫拔刀杀死朝廷官员行为鲁莽,目中无人,有的则是纯粹发泄情绪乱骂一通,从齐家发家开始一直骂到齐均这一辈,中间竟然没有重复的罪名。
    萧瑜身着绣着十二章纹的冕服端坐在朝堂上,下面的文臣说的太过激愤他还要帮他们降降火气。
    承德虽然威风了一把,但朝廷的大权依然握在摄政王萧瑛手中,对此年轻的天子只能等待下一个反击的机会。
    “诸位爱卿的折子本王昨日都看过了。本王也觉得镇北侯此行实在是过分,倘若不给予惩罚警示,日后他仰仗功绩,还不知要做出什么荒唐事来!”萧瑛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臣奏请皇上,削镇北侯齐均的爵位,免骠骑大将军一职,以警示后人!”
    萧瑛扫了一眼萧瑜,道:“齐将军毕竟是有功之臣,这样的处罚未免太重了些,不如保留他的爵位,降他为三品辅国将军,罚俸三年。”
    萧瑜听到这个决定不禁在心中冷笑,在大商三品及以下的将军是没有实际兵权的。萧瑛的目的为何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实在没有意思。
    朝廷对于齐均的处罚,以及朝臣对他的指责,齐均毫不知晓。
    年节之后,老镇北侯忽然病重,白日咳痰,夜里呕血,几天几夜不能安睡,近日又不进饮食。
    上京风评好的郎中在侯府来来回回了好几趟,但齐均父亲的病没有任何好转的征兆。
    母亲终于以泪洗面,齐均一心扑在照顾父亲身上,根本没时间理朝廷中的风云变化。
    那封萧瑜亲笔,萧瑛亲批的降职诏书于二月二十五日来到侯府。
    但在齐均愤懑接诏的一天后,一封让他官复原职的诏书又从皇宫传了过来。
    这并非是故意作弄人的玩笑,而是在这短短的一天里,朝廷收到了来自边北情报署的奏折。
    边北情报署主要负责收集游牧的匈奴人以及邻国西梁的情报,近些年西梁渐渐强大,所以工作的重心转移到后者身上。
    奏折的内容很简单:西梁国主薨了,世子秘不发丧。没有多余的分析。
    短短的句子,却是用大商安插在西梁的半个情报机构人员的性命换回来的。
    萧瑛握着包奏折的红封,来回地踱着步。
    在东陆大一统的年代,前朝东周被诸侯国拱卫着。后来礼崩乐坏,历史新的秩序拉开序幕,诸侯国彼此经过拼杀,剩下了两个佼佼者,一个在南,国号商,一个在北,国号西梁。
    虽然百年来秩序已稳,但能再次实现东陆大一统,是曾经所有诸侯心中的梦想。
    新的国主会是谁,为何秘不发丧,西梁人想干什么?无数的问题冲击着萧瑛的脑袋。
    “皇叔,朕劝你让齐将军官复原职。否则,你会后悔。”
    萧瑜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他发现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皇上正以一种睥睨的神态,死死地盯着他。
    一股凉意从头渗透到脚,萧瑛握紧拳头,还是同意了他的话。
    萧瑜一语成谶,仅仅十天之后,原本已经受到重创退兵的匈奴战马再次踏过北方边界线。
    但这次他们一改往日烧杀抢掠的作风,像是贪玩的孩子试探池水深浅一般,匈奴人兵分多路进攻多个边境城市,等到大商的士兵出城迎战,他们又迅速的撤退并不恋战。
    一连数日,边城守将、战士被骚扰的不堪其苦。
    而老镇北侯终究没有熬过天启四年春天,他在一个夜里,忽然亢奋起来,拿起了先帝时代自己的佩剑,不顾寒凉抱在怀中。
    第二日家丁发现他的时候,他依然抱着那把剑,但已经溘然长逝。
    北方的局势容不下齐均的悲伤,本应丁忧三年的齐均被朝廷除服,刚刚回到上京又要启程征战。
    上京,春风和煦,流云容容,天边泛着流苏一般的嫩白,虽然清寒,但街上已经有了出门春游的世家子弟。
    新柳抚过兵部尚书的马车顶盖,马车跑的很急,丝毫不在乎惊扰满城的春色。
    马车在写着敕造镇北侯府的牌匾下停住,兵部尚书小跑进门正好看见齐均。
    齐均刚刚哭过,眼圈又肿又红,父亲离去,他无心梳洗,披头散发的有些恍惚。
    兵部尚书差点没认出眼前的人是齐将军,因为齐均自知自己长相秀气,恐怕无法震慑三军,因此平时去工作场合总是在脸上化妆和贴胡子显得更英武一些,但今日他没有。
    “小侯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啊。”兵部尚书拱手行礼,随后开始说正事:“小侯爷即将出征,皇上请您中宁殿一叙,请您务必前来。”
    言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盖着国印的请帖,虽然过度的悲伤让他万分疲惫,但齐均还是一眼认出那是萧瑜的印章。
    出征塞北前的第二个午后,齐均如约去了中宁殿。
    中宁殿三年前是萧瑜居住的寝宫,后来摄政王蛮横,为了打压萧瑜迫使他搬到了规模更小更偏僻的重华宫,中宁殿易主多时,齐均却对此一无所知。
    齐均心想或许是萧瑜下了命令的原因,中宁殿的守卫见到他并没有阻拦,只是简单的询问就放行了。
    穿过三道大门,齐均来到请柬上说的偏殿,偏殿的院落中栽着高大的银杏树,树下花坛中养着牡丹、西府海棠、月季等花卉。
    齐均心中奇怪,这不太像一个君王该待的地方。
    但他还是推门而入,还未行礼请安,却看见王忆柳湿发赤脚地立在里面,见到他的刹那眼中写满了惊诧。
    齐均感觉自己头脑中翁的一声要炸开了,他还来不及反应,已经有侍女尖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来人啊!抓住这个不知羞耻的狂徒!”
    侍卫仿佛早已埋伏好了,不等齐均解释,也不顾及他的身份是一品骠骑大将军,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
    侍女用长衫将王忆柳包裹起来,王忆柳沉默而呆滞地望着齐均被众人以跪姿按倒在地上。
    “皇后娘......”
    坚硬的拳头重重打在齐均的侧脸上,腥咸的气味在口腔中爆发,齐均的发冠掉落在地,鲜血从张开的嘴里涌出来。
    “早就听闻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觊觎皇后娘娘,今日可算给咱家逮到了!”一个太监踩着齐均散落的头发恶狠狠地说。“你们搜他的身!”
    几双手粗暴地拉扯着齐均。
    “公公,找到了。这是他写给皇后娘娘的情书,内容....内容太腌臜了,奴才不敢念出来!”
    这一刻齐均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中计了。萧瑛之流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只是他想不到这群人会用这么令人不齿的手段。
    齐均缓缓抬起头,即使满脸血痕,但他脸上依然洋溢着笑容,他的牙齿被血浸透,舌尖轻轻舔过牙齿的血,他望着王忆柳,只说了一句话:“末将多谢皇后娘娘的报答。”
    王忆柳张口结舌,她伸出手,好像要靠近齐均,但下一刻她向后仰倒,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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