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红豆

第22章


刚开始的时候他恨他,可随着许多事渐渐浮上台面,他终于明白原来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救他。他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事,直到多年后,才发现大胡子原本是名秀才,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才上船。他并且将他生平所学都教给他,他很感激大胡子,却不知道如何去忘记过去的伤痛,因而只能用冰冷的态度对他,因为他怕一旦对大胡子太好,他的父亲会不原谅他。
沉重的过去,复杂的感情。
看着衣冠勤用平板的语调陈述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岁月,崔红豆的心中尽是不舍。
这到底是谁的错?
是国家?
还是人民?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因而写下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故事。
“所以当大胡子来探访你的时候,你很高兴,可又无法表现出来。”她好为他心疼,心疼他总是这么折磨自己。
衣冠勤不说话,只是微笑拥紧她,算是默认。
“那么,你现在肚子饿了吗?”不想一直沉浸于这么悲伤钓气氛里,崔红豆突然想到一个逗他的方法。
“确实是饿了。”他眯起眼睛,猜想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现在的你一定感到头晕目眩,不赶快吃东西不行吧?”她爬起来跳下床,转身顽皮的看着他。
“是有一点。”他也跟着爬起来,准备捉她。“我渐渐感到失去理智,极想要吞下某人。”
“既然如此,你等一下。”才说完这句话,她立刻跑得不见人影,等她回来时,整个身体都撒满了糖粒。
“你想吃糖是吧?”倾身挑逗衣冠勤,她摆明了找死。
“对,想吃得不得了。”他伸出手试图捉住她,却被她溜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她风情万种的转身。“想吃,就来啊!”接着,她妩媚的对他微笑。
霎时,房内一阵混乱,糖粒掉满地,呻吟声传遍整间屋子。
正当他们玩得尽兴的时候,汪家这头却气极败坏的想尽办法报复--
“老夫要是不撂倒衣冠勤这混蛋,名字就倒着写!”重重地捶打桧木桌面,汪少卿生气的咆哮,引来一旁总管的认同。
“老爷言之有理,这个仇非报不可。”汪总管也深有同感。
“秀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汪少卿就生汪秀雅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很。“回老爷的话,小姐的情形很不好,整天躲在房里哭,大夫说再这样下去,小姐肯定病倒。”汪总管答。
“可恶!”汪少卿又捶桌子。“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秀儿折磨自己,而治不了衣冠勤?”
自从衣冠勤当众悔婚之后,流言全倒向他们这边。每个人都在猜他女儿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否则衣冠勤怎么会临时反悔,这教秀儿情何以堪?教他日后怎么在金陵立足?
“恕小的无礼,老爷。您贵为大理寺的少卿,难道就想不到办法治他的罪?”汪总管也相当留意外头的流言,并认为有扩张之势,宜尽早处理。
“怎么治?”汪少卿也很头痛。“衣冠勤是悔婚,又不是犯罪,更何况他把筹备婚礼所有损失都加倍奉还,就算我是大理寺的少卿,也无权无故抓他。”除非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否则动不了他。
“既然如此,咱们得想别的办法了。”汪总管动别的脑筋。“我听说他刚为他爹立了一座坟,地点还是崔红豆帮他找的,风水相当不错。”
“立坟?”汪少卿也沉下脸思考。“你该不会是……想从风水上下手吧?”
“是的,老爷。”他就打这主意。“凡事有法有破,他能找好风水,我们就破他的风水,搞得他鸡犬不宁,难以升天。”
所谓风水玄学,无奇不有。有人因风水好而得势,也有人因风水不好而落魄一辈子,端看你相不相信。
汪少卿就是属于相信的那一个,汪家的风水好,这事人人皆知,所以他才能平步青云,踏上宦途。
“这个主意不错。”汪少卿考虑了一会儿后赞同。“只是,这崔红豆也算是金陵数一数二的风水师,要破她布下的格局,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倒也是。
汪总管跟他家老爷一样伤脑筋。虽说她是一介女子,但摆格布局的功夫毫不含糊,一般风水师恐怕破不了她摆下的阵。
主仆两个人抱着头苦思,就在他们几乎想放弃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仆人的传报声。
“启禀老爷,有位公子前来求见。”
随着仆人让出来的空位,走出一男子,一见面便开口道:“我想你正需要帮忙。”男子身着蓝衣,眼神看起来很温暖。
“你是?”汪少卿错愕的看着来人,并不认识他。
“在下姓姜,是一名风水师。”男子报出他的姓名。
“也是崔红豆的师兄。”他说。
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
接近岁末的某一天清晨,衣冠勤由炕上起身,顶着风雪到渡船口准备接货。由于他已经决定在金陵落脚,所以将他原本在杭州的事业逐渐地往北移,并且利用水运的方式,将他的财产分批送达。至于阳宅的部分,也已选定城北李老板那块地,并且已破土开始兴建房子,换句话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衣冠勤很满意他现在的生活,白天他努力工作,晚上则有崔红豆陪在他身旁,生活再简单不过。
最近他时常笑,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变了,跟他交易的对象也说他变得很好相处。他耸耸肩,对于这些指证照单全收,反正他目前的日子过得很快乐,就是这样。
这天,他特别早起,因为他最大的一艘船,就要运着他大部分的家当进船坞,怠慢不得。怎知一天过去了,他从早等到晚,还是没看见船的踪影。
可能是因为风雪太大,水面结冰,所以船开不进来。
衣冠勤起初还蛮看得开的,到底生意做久了,船期耽误是很普通的事,再等便罢。
然而,两天过去、三天过去,衣冠勤等得心都凉了,依旧等不到船。
“衣公子、衣公子!”
负责帮他处理这趟货物的水运行老板,这时脸色苍白地冲进崔宅,激动地大喊他的名字。
“您的船……翻了!”
他的船翻了,怎么会?那上面可载着他大部分的家当啊!
衣冠勤不愿相信这是真的,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他损失了一艘船,和船上的货物。
罢了,他强迫自己看开。反正钱再赚就有,就当他从没买过那艘船,没用过那些东西。
衣冠勤没想过船会翻可能有其他原因,只当它是生意上的损失,难过了几天之后又继续振作做生意。
这回,他碰到更奇怪的事。
“衣公子,您订的那批玉蜀黍,产地突然闹虫害,把所有作物吃个精光,这次您可要亏死了。”
由于他从事的是买空卖空的生意,也就是先和商家订定契约,将预定生产的数量先买下来,再转卖给需要的商家,赚取其中的差价。这种生意的投资报酬率很高,但风险也不小,万一遇到价格大跌或产量不够,都是要蚀老本的。
“我懂了,我会处理。”
他表面上说懂,其实内心满是疑惑。就在两周之前,产地那边还捎信来说生长情形良好,定能准时交货,为何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遭虫害?
很怪,真的很怪。
衣冠勤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那种感觉就和当初他被崔红豆用风水摆了一道一般类似,只不过情况严重许多。
他把他的疑虑告诉崔红豆,崔红豆愣了一下,而后和他陷入一样的沉思。
会不会是她格局没设计好,所以才惹来这些事端?还是棺木入土的时间没计算好,错倒了阴阳?
她越想越不安,决定趁着衣冠勤忙别的事时,一个人上山去看看,要不然她一定睡不着觉。
次晨,天还未亮,衣冠勤便已匆匆起身赶去处理善后,崔红豆也跟在他屁股后头出门,目标是衣冠勤父亲的墓地。
当她好不容易爬上位于山腰上的平台,气喘吁吁的眺望山下的美景时,同时也注意到一件不寻常的事。
平台的北边,不知何时建了一座墓,而且整座墓的造型呈四方状,墓穴有头有尾,前后各立了两块巨石,看起来有如一只巨形怪兽。
崔红豆呆呆地瞪着那座墓,仿佛它是平空跑出来般的不可思议,事实上也是。一个月前,这座平台还一片光溜溜,没想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盖了两座墓,其中一座是她的杰作,另一座呢?
下定决心要搞清楚,崔红豆二话不说便往那座墓前进。当她好不容易踏过深及脚踝的积雪,来到崭新的墓碑前,她的嘴瞬间张大,半天才合上。
这座墓的主人,竟是汪少卿的先人!
崔红豆难以置信地看着墓碑上的刻字,没错,埋在此地的人确实是汪少卿的父亲,也就是说,他移坟了。
汪少卿替先人移坟了,为什么?众所皆知他祖坟的风水很好,后代子孙多能为官,除非新墓的方位比原来的地点更好,否则没有理由移坟。
她实在想不通,难道此处有另一处更佳的结穴,只是她没有注意到?
退一步观望汪家新坟的气势,崔红豆灵机一动,俯身检起了四块石头,在汪家墓穴之间排成一个晶字,取其鼎三而斗之势。只见她低头口中念念有词……突然,汪家墓碑两侧的巨石发出光芒,有如两根燃烧的蜡烛。
这是怎么回事?
她原本只是探测一下墓气,没想到墓碑的下面,此时又突然窜出一团浓浓的烟雾,接着,又吹起一阵寒风,寒风卷带着浓雾直罩向汪家的墓穴,一时之间,伸手不见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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