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筠突然开口问道:“什么叫不宜同往?”
“男女有别,自然不宜走得太近。”长乐回答。
幽筠继续问他:“那我跟小水呢?如果不宜,你为何不阻拦?”
长乐顿了顿,语气依旧淡漠:“小水他喜欢你。”
“这与他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
他不假思索地答道:“小水虽然性格不算开朗温驯,但心善至诚,对你又如此上心。”说到一半,他却停下了,感觉自己的上下两排牙齿开始打架,剩下的话他竟说不出口。
幽筠心里一阵凄凉,她明白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无非是她与白水正合适,他愿意成全他们…
可是,她不愿意!
她吸了吸鼻子,想要阻止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她成功了,但声音却变了调:“所以,你非要躲着我了是不是?”
长乐没有回答。
她却突然大笑起来,走到他的眼前,看着他说道:“瞧给你吓得,不就是一个百花节嘛,节日多的是,这次不能去,还有下次啊!你放心,下次我一定拉上他们俩,不会让你为难的。”
郗子晴亲身经历着这一幕,她能感觉到幽筠的心痛,撕心裂肺的痛,压在心底没法呼吸的痛,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她忽然听见幽筠的心里话:我只等你一百次,第一百次你若还是要躲我,那我便成全你。
紧接着,场景变成了一处庭院,幽筠摆了张桌子坐在树下乘凉。
长乐突然从殿外闯了进来,幽筠看着他无意识加快的脚步,心里窃喜:你终于不再避着我了!你终于肯面对你的心意了是不是?
长乐走过来,眼神焦灼,面容憔悴,哪里还是那个云淡风轻悠然自若的翩翩上神?
“上神何故来得如此之急?”幽筠一边喝着茶,一边故意问他。
只见他眉头蓦地一皱,反问道:“你方才可是从天尊那来?”
幽筠装作若无其事地答道:“是啊!怎么,上神有事找天尊?那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长乐果然越发慌乱起来:“你跟天尊是怎么说的?”
幽筠又倒了杯茶,慢慢悠悠地晾了他一会,心想他不是出了名的脾气好吗?她倒要看看他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阿幽,你该知道我为何来找你!”他的语气也变得急迫起来。
幽筠放下茶壶,面容肌肉微微僵住:“我怎知上神的心思?”
“你非要上神上神的叫我吗?”
“那你希望我怎么叫你?”她抬头直视他,“我跟你的关系似乎还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吧。”
长乐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坐下来,也讨了杯茶喝,又摆出那副儒雅淡定的姿态:“阿幽,怎么说我也是你和小水的兄长,你不必如此客套。”
“兄长是吗?”幽筠垂下眼帘,“那这么说,兄长是答应参加我跟小水的婚事了?”
长乐的表情这才有了分毫的变化,但很快他就恢复如常,甚至还笑着说道:“这么说你已经答应了?”
“对啊!”幽筠也勉强笑了出来,“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如今天尊提议,小水和我都答应了,上神也该替我们高兴才是。”
长乐看着她笑得不甚自然,似乎还藏着些苦涩,心里也如同针扎一般,可他就是不说,他喜欢她。
郗子晴近距离看着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非要彼此折磨,这样真的就是为对方好吗?
突然,画面又变了。
郗子晴看见长乐正在跟白水说话,因为距离太远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于是朝他们走了过去,她这才看清长乐的手里竟拿着一把剑。
“哥,你找我?”
“小水,我听说了,你跟阿幽要成亲了是吧。”
“是,”白水回答的有些犹豫,“不过…”
长乐冲他笑着说道:“你该高兴才对,不是吗?你不是喜欢阿幽很久了吗?”
“可是!”白水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捉摸不透他的笑容,“哥,你不是也…”
“我怎么了?这是你的事不是吗?我是特地来祝福你们的。”
白水听着有些不对劲:“你要去哪?”
长乐低头一看手里的剑:“哦,这个啊,我马上就要出远门了,怕是赶不上你们的婚事。”
“不行,你不能走!”白水有些着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为什么?”长乐不解地笑道。
“哥,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吗?”白水脱口而出,虽然他答应过幽筠。
长乐笑得有些尴尬:“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好瞒你的?”
白水脾气一上来就急了,何况长乐于他可是多年的榜样,他怎么能看着他竟变得如此胆怯:“她都要嫁人了,你还要装作无动于衷吗?”
“阿幽嫁给你,我自然是高兴的,你还要我有什么情绪?”长乐脸上笑着,袖子里的手却已经攥得紧紧的。
白水突然挥拳打了他一拳,长乐也急了:“白水,你干什么!”
白水颤抖着双肩,眼睛里冒着火星:“你既然也喜欢她,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长乐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站起来说道:“我喜不喜欢,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
“小水,你还真是天真,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可以任性妄为吗?说喜欢就喜欢?”长乐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我的想法,从来就没有人在乎,他们要的,只是我的懂事我的听话,这才是我活着的意义。”
“哥,你胡说什么呢?”白水惊讶地看着他,“我从小就羡慕你,阿爹也总是拿你的成绩和天赋来督促我,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是真的钦佩你!”
长乐大笑起来:“钦佩我?哈哈哈,你以为你钦佩的是真的我吗?你错了,要不是阿爹自**我学着谦逊,逼我把什么好的都留给你,你以为我当真愿意把什么都拱手让人!”
“怎么可能?阿爹他分明看我不顺眼,待你的时候才算和蔼…”
“他那是在乎你!”长乐回忆起天尊的差别待遇,他卷起袖子,露出自己身上的累累伤痕,不禁冷笑。
白水看到他身上的伤,不由讶异:“怎么会…”
“他偏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他什么时候在乎过我,只要我一不按他的意愿行事,他就会动手打我,旧伤还没恢复,又添新伤,以至于很多伤到现在都好不了。”
“小水,你再看看你,他何曾打过你?你不管做什么,他就算嘴硬,到最后不还是会依着你,而我从来都只是你的陪衬!”
“可是,别的也就算了,继承人也好,宠爱也罢,还有神力的传承、秘法的修习,这些我都可以不争不抢,都可以给你,可为什么就连阿幽你都要抢走?”长乐说了那么多,索性撕破脸皮质问道。
白水听到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事,但看着他手上的那些陈年伤疤,又不得不相信:“可是哥,你要是早点说,事情也不用发展到这种地步啊!”
长乐把袖子卷了下来:“你要我怎么说?若我不以这样谦谦君子的形象做你无欲无求的兄长,你认为天尊会放过我吗?要是我说我喜欢阿幽,别人会怎么想?你会怎么想,天尊会怎么想?”
白水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长乐自问自答:“你们只会质疑我怎么可以跟你抢女人,就像扶摇那日问我是不是喜欢阿幽,他也不是因为在乎我,而是因为在乎你,要是我那日坦白,他也只会劝我放弃,你明白吗?!”
“不是这样的…”白水想要解释,此刻却笨拙得不知如何开口。
谁知长乐却打断他说道:“够了,你又何必再装得这么假惺惺?可以独占阿幽,你现在应该得意极了,这里也没有旁人,你大可不用再装作一副好人的样子。”
“哥,你这是什么话!”
“我说错了吗?”长乐忽然笑得阴森,“你早就知道我喜欢阿幽了不是吗?利用扶摇和天尊来击退我,拆散我们俩,你好捷足先登,小水,事到如今你何必装作无辜?”
白水一怒之下,施术跟他打了起来,长乐正好心中不忿,拔出剑也对抗起来。
这时,幽筠突然来了,看见他们打斗,急忙劝阻:“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停下,不许打了,听见没有!”
白水说道:“你别管,我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长乐答道:“就凭你,还想教训我!”
幽筠看着他俩刀剑相向,不同以往,根本就是动了真格的了,于是她也冲了进去,卷入他们的打斗中,企图用武力打断他们。
可是幽筠毕竟只是一个小仙,哪能跟长乐上神和白水神君相比?一进去就被他们的法力圈震了出来。
白水一瞧,急忙飞过去救她,而长乐的君子剑一出,却没想收手,他看着白水抱着幽筠那副郎才女貌的画面,中烧的怒火瞬间冲上了天灵盖,他持剑直冲白水而去。
然而很快,他就清醒了,因为幽筠护在了白水的身前,结结实实地挨了君子剑一剑,不仅如此,长乐在出手前还在这剑上抹了毒,足以让神仙都灰飞烟灭的剧毒。
郗子晴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最后却成了血流成河的场面。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关于幽筠的记忆就这样因为她的死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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