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归处

    他们脚程极快，不一会儿就赶到了常灵村，一路走去，不少门中弟子都已被吸干精气，地上又横七竖八地躺了很多的尸体。
    一阵阵打斗声从村中传来，萧洛洛赶到，拿出叠扇，同黑衣傀儡打斗了起来。
    得了萧洛洛的助力，萧家众子弟们很快调整了过来，不一会儿黑衣傀儡便少了许多。
    交手中，有个傀儡的招式十分眼熟，萧洛洛同他过了几招，心里便忐忑了起来。
    这些招式她太熟悉不过了，这是萧聂教给她的招式。
    她停了下来，那傀儡也停了下来。
    “父亲？是你吗？”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了起来，眼眶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润了。
    傀儡似乎盯了她好一会儿，突然一掌袭来，萧洛洛往旁边一侧身，但手臂还是被他拍了一掌，这一掌极重，她的手臂似乎都被拍得脱臼了。
    不知为何，那傀儡打了她一掌后，一下子倒了下去。
    萧洛洛愣在了原地，随后怔怔地朝傀儡走去，她缓缓拉开了罩着他的黑布，下面依旧是干瘪到完全认不出的脸。
    看向黑布罩着的身体，那套熟悉的衣服映入眼帘，她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洛洛，过来，爹教你一套厉害的拳法。”
    “洛洛，看，这是什么？你最喜欢的糖人，爹爹抱。”
    “萧洛洛，看你干的好事，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你别跑，你给我站住！”
    ……
    “爹，爹爹！”萧洛洛放声哭了出来，这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她一把抱起了已经是傀儡的萧聂，疯狂地摇晃着他：“爹，你醒醒，你快醒醒，你看看我啊，我是洛洛啊，你快起来，你起来揍我，我绝对不跑了，我真的不跑了！”
    可是怀中的人，早已没了呼吸和心跳，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爹爹……啊！”萧洛洛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得身边的人心疼，萧家弟子们早已杀光了傀儡，站在一旁，“爹爹，你不要和我开玩笑好不好，娘亲还在家等你，还有景阳和晴瑶，爹爹，我的爹爹……”
    “小姐，我们将宗主带回去吧。”一名弟子走上前来。
    缓缓放开了萧聂，门中弟子用绳子将他捆了起来，以防他再次醒来，最好的方法是就地焚烧，可是这是萧家宗主啊。
    萧洛洛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到萧家的，只记得她们将萧聂带回去时，萧夫人一下子倒了下去，他又挣脱了绳子，伤了好几个人，最后被焚化了。
    再醒来时，萧洛洛的耳边嗡嗡直响，隐约听到紫烟的声音：“小姐醒了，夫人，小姐醒了。”
    她缓缓起身，萧夫人急忙过来扶起了她。
    看着双眼红肿的萧夫人，她的情绪又崩了，放声哭了起来。
    萧夫人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抹掉了自己脸上滑落的眼泪。
    萧洛洛抽泣着：“娘亲，爹爹他……”
    “傻孩子，你还有我、有弟弟妹妹呢。”她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温柔到足以抚平任何人心中的伤痛。
    萧家上下都挂上了白布，萧洛洛跪坐在祠堂里，盯着萧聂的骨灰盒发呆，身旁是同样痛苦的萧夫人，灵堂里不时有几个人进来，或是其它家族的家主，或是还未脱离萧家的旁支长老。
    萧洛洛一一给他们磕头谢礼，听着他们千篇一律的节哀顺变。
    不知在祠堂跪了多久，身后出现了一个白衣身影，他朝着萧聂的牌位磕了三个头，然后来到了萧洛洛的跟前，她麻木地朝着他磕头谢礼，却被他拦住了。
    “是我。”莫逸楠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洛洛听得着这熟悉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是你啊，逸楠。”
    她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跪的得太久，膝盖都没了知觉，险些摔倒，还好莫逸楠扶住了她。
    萧夫人也站起身来，莫逸楠恭恭敬敬给她行了一礼。
    “你怎么来了？”萧洛洛得声音有些嘶哑，一听就知道已经太久没有喝水了。
    “我……”他犹豫了片刻，“我来祭拜萧宗主。”
    萧洛洛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萧夫人见她这样，开口对莫逸楠说道：“莫公子，幸苦你老远赶来，洛洛这些日子太累了，你莫怪她。”
    他将目光放到了萧洛洛的身上，开口道：“夫人多虑了，我理解。”
    “洛洛，你已经跪很久了，你去休息一下吧，莫公子不远前来，不好拉着人家在灵堂说话。”萧夫人擦掉眼泪，安慰着悲伤的女儿。
    萧洛洛点了点头，便带着莫逸楠出了灵堂，在偏厅坐了下来。
    相对无言，纵然内心有千言万语，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什么说不出来了。
    “月如怎么样了？”萧洛洛率先开了口。
    “她已无大碍，祖父替她保住了命，但她伤的太深，现在还在江家调养。”莫逸楠答道。
    萧洛洛点了点头：“谢谢你逸楠，你真的帮了我好多，我好像欠了你很多人情，什么时候才能还得完呐。”
    沉默了好一会儿，莫逸楠开口：“你不必和我说谢，你也可以不用还。”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你饿吗？”这不大不小的声音，似乎是想了很久才问的。
    萧洛洛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忍不住笑了笑，强行找话题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她便笑不出来了：“我不饿。”
    “多少吃一些，你这样下去身体会跨掉的。”莫逸楠顺势站了起来，“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想吃的，却再也吃不到了。”
    “什么东西，你说，我去买。”他的眼神里有些急切，但被悲伤笼罩着的人，怎么会看得到呢？
    “年幼时，父亲最喜欢给我买东边庄子那个婆婆做的糖人了，只不过现在，婆婆老了，父亲走了……”
    话音未落，白衣少年便转身出了房间，背影消失在了转角处。
    脸上不自觉地又浮上了一抹浅浅的笑，记得当时和母亲说起他时，她问自己的话：这么闷的一个人，为什么总能让她高兴呢？
    “啊啊啊！救命啊！”灵堂传来的呼救声将萧洛洛的思绪扯了回来。
    “母亲！”她忙朝着灵堂奔去。
    灵堂内外，横七竖八地躺了很多尸体，里面一个黑衣少年站在萧夫人面前，手中握着一把剑，剑尖不停地滴着血。
    萧洛洛召出叠扇，狠狠朝那黑衣少年甩去。
    黑衣少年往旁边一闪，萧洛洛便趁机来到了萧夫人身前。
    “呦，这又是谁？”黑衣少年死死盯着她，像要吃了她一样。
    眼前的黑衣少年身材高挑，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泛着无尽的杀气。
    萧洛洛运转着灵力，捏紧了手中的扇子：“你又是谁，为何杀我族人？”
    男子上下打量着她，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是萧洛洛，萧聂的女儿？长得不错嘛。”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神里多了几丝贪婪的欲望。
    他这一盯，萧洛洛不由自主地崩起了神经，手中的灵力又往扇子里多倾注了几分：“你到底是谁？”
    男子放下了手中的剑，打量起了灵堂：“人都死了，还搞这么多东西出来，果真是个老废物。”
    萧洛洛感觉一股冷气从脚底一直往身上蔓延，萧聂的死，和这人脱不了干系。
    心中的火燃了起来：“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
    扇子离手，里面倾注了萧洛洛十成的灵力，空气仿佛被撕裂开了。
    男子用剑轻轻一挡，十分轻松地将扇子打了回去：“不错，这扇子是件好东西，值得收藏。”
    他十分厉害，萧洛洛感受着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应该不是人，若他是妖魔，那他的境界已经快要接近魔了。
    说时迟，那时快，萧洛洛又将捏起扇子，朝男子袭去。
    她几乎每一招都倾注了十成的灵力，但对于男子都如蚍蜉撼树，被他随意化解。
    男子使出极其诡异的剑法，打得萧洛洛连连后退，退无可退时，肩膀被深深刺了一剑。
    收回佩剑，男子不屑地说道：“修真界第一世家，呵，笑话。”
    萧夫人见萧洛洛跌倒在地，忙朝她跑去，却被一把剑悬在了胸前。
    “娘亲！”萧洛洛挣扎着站起来，“你放开我娘亲，有什么事冲我来。”
    “放开她？我凭什么要放开她？”男子似是觉得十分可笑，他又打量了萧洛洛一会儿：“不过嘛，如果你能让我……”
    “闭嘴！”这次发出声音的不是萧洛洛，而是萧夫人：“幽冥界的杂碎，也配惦记我萧家的女儿！”
    萧洛洛愣在了原地，在她的印象里，她的母亲是一个温柔至极的人，从未与人起过争执，长这么大，她这是第一次听到从母亲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你还敢开口？”男子盯着萧夫人，一剑朝她捅了过去。
    “娘亲！”她在萧洛洛的叫声中缓缓倒了下去。
    萧洛洛跌跌撞撞地跑到萧夫人身旁，将她扶在怀中：“娘亲，娘亲你挺住，你不要有事啊，娘亲，我只有你了，爹爹已经离开我了，你不要这样！”
    “傻孩子，好……好好活着。”萧夫人抬起手，想再摸摸自家女儿的脸，但终究是没有做到。
    “不自量力。”身后的男子不住地冷嘲着，刺激着萧洛洛的神经。
    “你，给我去死吧！”她的耳边嗡嗡的响着，眼神像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