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归处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魔修。
    他红着双眼，看着清荷，似是哭过。
    “仙子，你醒了？”他见清荷神智清明，一下子挨到了她的跟前。
    站在房间里面的不止有魔修，还有风玄和云鹤。
    仔细一看，三人的身上都挂着伤。
    “我……我之后做了什么？”清荷察觉到自己体内的仙气几乎荡然无存，只有一股隐隐被暂时压制下去的魔气。
    萧洛洛怎么会不知道呢，此时的清荷已经被魔化了，魔气早已顺着她庞大浑厚的仙力，侵入五脏六腑。
    这种情况下，仙力越高强的人，魔化得更快。
    最终是云鹤开了口。
    “清荷，你被魔化了，半月前，我察觉到你身上有股魔气，当时我并未多想，想来，是你除掉的那只黑熊精在你身上种下的魔根。”
    魔根就是高阶妖魔，用自己魔力在别人身上留下的魔气种子，这颗种子一旦被催化，魔气便会在人的身体里面生根发芽。
    “这种妖魔最爱以命换命，后来出现的这只熊精自杀，它以自身的魔力为源，催化了你体内的魔根。”
    “我和风玄收到消息后，便立刻赶去了西北境，当时你……”
    云鹤此时已经有些无法继续，脸上的表情又悲痛又为难。
    “我怎么了？你说啊！”清荷看看云鹤和风玄，又看了看魔修。
    “当时你已经没了神智，杀了几个凡人，魔修挡在你的面前，你差点也把他也杀了。”
    “我赶到后，想要立刻替你去掉魔气，但是你的仙力太高，我无法清除。”
    云鹤吞吞吐吐地说完了，清荷的表情一点点凝重了起来。
    她太清楚被魔化后会怎么样了，太清楚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她开了口：“云鹤，你帮我个忙吧。”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那种淡然。
    “什么忙？”云鹤问。
    “杀了我吧。”她的语气没有任何犹豫，可以说是很坚决。
    萧洛洛的心猛得一震，杀了她！清荷让云鹤杀了她！
    这得需要多大得决心，才能将杀了自己这么轻易得说出口？
    萧洛洛自问，她做不到，不止是她，很多人都做不到。
    “仙子！”魔修听她这么说，一下子跪到了清荷的面前，“仙子不要啊，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他的眼泪不住得往下流，萧洛洛看着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清荷也是个傻子，十足的傻子，她怎么都看不到魔修对她的爱意呢？
    那么热切、浓烈、纯真的爱意，只有清荷一个人看不到。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清荷像及了之前的萧洛洛，她看不到莫逸楠的爱意，与他错过那么久，但幸运的是，她还活着、莫逸楠还活着，他们一切都还来得及！
    但清荷死了，永远的离开了，魔修永远也无法亲自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她。
    是不是每一份爱里面，总要有一个人迟迟看不到……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魔气侵入骨髓，要么死、要么成魔，哪里还有别的办法？”她对魔秀说话时的语气很温柔。
    也许在她的心里，魔秀一直都是当初那个小小的少年吧。
    听她这么一说，魔修又慌乱地跪到云鹤面前。
    “云鹤仙子，您是凤凰神族，您救救清荷仙子吧，您不是还有凤凰火神吗？您救救仙子好不好？求您了！”
    他似是觉得下跪还不足够有诚意，又一个劲儿朝云鹤磕头。
    不用云鹤说，萧洛洛也明白，根本不是云鹤不想救清荷，而是她根本净化不了清荷体内的魔气。
    一来，魔气深入肺腑，根本救不了，这点萧洛洛也很清楚，就如同当初的何亦炎一样。
    二来，想必此时的云鹤，凤凰火神还未修炼通透，只能发挥一部分作用，她定是在风城是就试过了，且清荷是上个神族，她的仙力远远强于云鹤，所以想要清除，根本不可能。
    魔修磕破了头，任凭云鹤怎么拉他，他都不愿起来。
    “魔修，我……”云鹤真的很为难，“我真的救不了清荷。”
    “为什么？你可是凤凰神族，你怎么可能救不了？”魔修的脸上挂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此时，清荷隐约感觉到体内被暂时压制下去的魔气又要扩散了。
    “魔修。”她轻声开口，“你不要为难云鹤了。”
    魔修不明白，可是清荷却非常清楚，如果她还有得救，云鹤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她。
    魔修跌跌撞撞地跑到她的面前，拼命摇着头，“仙子，你别说话了，我想办法救你，我一定会的。”
    清荷笑着摇头：“魔修，你很聪明，就算不修炼成上仙，也一定会过得很好，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又是一阵魔力侵袭，她的脸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来不及了，如果再不了结自己，恐怕……
    清荷吐出了一口鲜血，身上刚刚散发出来的黑气，渐渐淡了下去。
    “清荷！”云鹤惊呼。
    她了结了自己，就在三人的面前。
    随着黑气的消散，清荷的身子也渐渐淡去，她最后扯出了一个笑，这个笑是给魔修的。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她的嗓子却已经发不出来任何声音了。
    萧洛洛愣了，她似乎看到了清荷想要说什么，她说，若有来生，定不负卿。
    她知道啊！她知道魔修喜欢他！
    但此时的魔修又怎么看得到她说了什么呢？
    这一切来得太快，魔修想要抓住清荷消散的身体，但伸出双手就直接穿过了清荷。
    “仙子！”他慌了，他怕了。
    直到清荷消失在了三人的面前，魔修依旧没有接受这些变故。
    他的眼眶已经红了，内心的愤恨让他全身在不住地颤抖。
    “为什么？”他转身看着云鹤和风玄，“你们为什么不救她？”
    “魔修，你冷静点。”风玄将云鹤挡在了身后，“清荷这样子根本救不回来。”
    但是魔修现在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他疯狂地笑着：“那些愚蠢地凡人抛弃她，连她的好朋友也抛弃她，你们配吗，你们不配，我要你们偿命！”
    他运起身体里那点薄弱的仙力朝云鹤拍去，可是他哪里是风玄的对手啊！
    风玄轻而易举地挡住了他，之后他说了什么，魔修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跌跌撞撞地出了神殿，朝西北境走去。
    一路上，本应该都是清荷的庙宇，但此时她的庙宇被人们摧毁，神像被他们踩在脚底，嘴里尽是污秽之语。
    “这就是凡人，哈哈哈，这就是凡人啊！”魔修痛苦地笑着。
    他不值，他在替清荷不值，为了这样的一群人，清荷心甘情愿地了结了自己，但这群人又是怎么报答数次救他们于水火地清荷的呢？、
    ……
    那日云鹤和风玄赶到，人们惊慌地要求二人杀掉清荷。
    “二位上神，你们快将这个魔头杀掉，求求你们了！”人们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
    魔修愣了：“你们说什么，这是清荷仙子啊！”
    “你放屁，我们要早知道清荷是个妖，我们才不会信奉于她。”
    ……
    “仙子，她们负你，我定要让他们数倍奉还。”
    魔修站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边，风轻轻吹起他的衣摆。
    眼眶里面最后一丝眼泪流尽，他没有犹豫，纵身一跃。
    ……
    萧洛洛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此时她已经从空中回到了地面上，石像早已回到了洞中，身边的修士都担忧地看着她。
    深深呼出一口气，萧洛洛缓缓站直了身子。
    刚刚一连串的记忆太沉重了，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再看向魔修时，她仿佛看到了那个脏兮兮的少年，那个眼里本应有光的少年。
    “看清楚了吗，这些人是怎么报答她的。”魔修盯着萧洛洛，目光似剑，“她守护西北那么多年，可她换来了什么？好友的背叛，信徒的背叛，难道这才是你所谓的报答？”
    一时间，萧洛洛居然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
    是啊，清荷不值，不仅是魔修，萧洛洛也替她不值。
    “魔修，几百年前的风城百姓早就死了，你不应该将这份怨恨带到现在的百姓身上，再者。云鹤仙子并非不愿意救清荷仙子，她仙力远远不及清荷仙子，以她当时的能力……”
    她还未说完，便被魔修打断了：“够了，你们这些人，总有那么多说辞。”
    清荷就是魔修的命脉，他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她吧。
    如果在没有看到这些记忆之前，她大可以正义凛然地斥责魔修，可是现在平心而论，她真的能吗？
    她没有资格去评判魔修的对与错，人心难测，风城的百姓并不无辜。
    “魔修，不论怎么样，现在的人界和修真界，早已不同与往日，仙界和以前的人界，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捏起叠扇，她做好了同魔修决一死战的准备。
    “那么多年了，放下吧。”
    “父王，别和这个臭女人多话！她奸诈得很！”开口的是南宁。
    魔修瞥了他一眼，他便一下子没了话。
    萧洛洛有些疑惑，魔修爱清荷入骨，他怎么可能与别人生下孩子呢？
    这不合道理，难道南宁不是魔修的亲儿子？
    关于幽冥界的疑虑太多，还需慢慢求证，眼下的问题是，要怎么才能从这里离开。
    萧洛洛打量着四周，想要找出结界的破绽。
    “你认为，你今天可以走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