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玄霜

第235章


  大约过了顿饭工夫,张一平果然睁开了双目,长长叹息一声,说道:“贤侄,你这
身装束……”
  方兆南道:“小侄际遇非常,说来话长,客待后禀,眼下倒是有一桩紧要之事,想
先间师伯一声。”
  张一平道:“什么事?”
  方兆南道:“师伯可记得刚才和小侄动手的情形么?”
  张一平凝目沉思,想了半响,道:“依稀记得,若有似无。”
  方兆南叹息一声,缓缓从袋中取出五枚金针,和一块迷魂药饼,说道:“适才师伯
就受困于这五针一饼之下,忘去了昔年之事,相识之人……”
  张一平望了那金针和黑色“迷魂药饼”一眼,接道:“有这等事么?”
  方兆南指着那金针药饼,详尽的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张一平听得惊心动魄,愕然变色,半响之后,才长长叹息一声道:“如非贤侄相救,
细心替我除了那金针药饼,这一生都要沦为那冥岳妖妇的奴仆爪牙……”
  说此一顿,目光转动,四下望了一眼,又道:“那位悔姑娘那里去了?在下得拜谢
一下救命之恩。”
  方兆南也不知梅绦雪是否已然走去,或是隐身附近,只好支吾以对道:“她有事先
行了一步,此刻找她不易,好在相见有时,再见她时,相谢不迟。”
  张一平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一跃而起,道:“方贤侄!”
  方兆南吓了一跳,道,“什么事?”
  张一平道:“我那惠瑛侄女可还活在世上么?”
  方兆南凄然说道:“唉!恩师阴灵相佑,她还好好的活在世上。”
  张一平神智已复,已想起昔年甚多往事,当下长长呼一臼气,道:“不知她现在何
处?”
  方兆南道:“她虽是好好的活着,但如要见她之面,却是要大冒凶险。”
  张一平奇道:“为什么?”
  方兆南道:“她已拜在鬼仙万天成的门下了,那鬼仙万天成如今和冥岳岳主聂小风,
勾结一起,布下二座鹊桥大阵,想一网打尽天下武林高手。”
  张一平仰脸思索了一阵,道:“鬼仙万天成,数十年前,江湖倒是传诵着此人的事
迹,似是和罗玄齐名,只是一正一邪。”
  方兆南冷哼一声,接道:“那鬼仙万天成阴毒邪恶,人尽皆知,也还罢了,但那被
人誉为一代人杰的罗玄,却是外善内恶,胸藏奸诈,假善获誉,欺尽天下人的面目。”
  张一平愕然说道:“罗玄乃武林中一代人杰,天下英雄无不欣敬,贤侄岂可信口相
污?”
  方兆南指着那金针药饼,道:“这五针钉魂大法,就是罗玄的奇技之一,聂小凤用
此技奴役了千百武林高手,只此一桩,其用心就不能算得正大……”
  方兆南说着语音突停,霍然站起,冷冷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个娇媚的声音说道:”我……”
  大石后莲步细碎,走出了个身着蓝衣的少女。
  张一平脸色忽然大变,挺身站了起来。
  原来,他一见此女之后,脑际之中,隐隐泛现起可怖回忆,似是这女人的形貌深藏
于他的意识之中。
  方兆南冷笑一声,道:“唐文娟,你来干什么?”
  唐文娟笑道:“怎么?你忘记了咱们约订之言么?”
  方兆南道:“什么约言?”
  唐文娟笑道:“当真是贵人多忘事了,我带你见着了两位师妹,而且也未泄露你的
身份……”
  方兆南接道:“可是要我传授你武功么?”
  唐文娟道:“我们有约在先,并非求你相授。”
  方兆南略一沉思,道:“好吧!我传你一招。”
  唐文娟怒道:“一招……”
  方兆南冷冷的说道:“怎么?少了么?哼!这一招你能练得纯熟,就终生享用不尽,
拿剑过来吧!”
  唐文娟缓缓拔出背上长剑,递了过来,笑道:“有一件事。我倒是忘记告诉你了。”
  方兆南接过宝剑道:“什么事?”
  唐文娟道:“我在少林寺中夺了你一柄宝剑,已经还给了你的夫人。”
  方兆南微微一怔,怒道:“你胡说什么?……”
  唐文娟道:“我一点也没有胡说,你敢说梅绛雪不是你的妻子么?”
  方兆南只觉此一问,甚难答复,梅绛雪是否隐身在附近,还很难说,既不能承认,
也不能一日否认,只好搬扳话题,领动剑诀,冷冷说道:“我只传授一遍,至于你能否
学得会,那就是你的事了。”
  唐文娟赶忙转过头去,凝目相望。
  只见方兆南屏息凝神而立,手中长剑缓缓举动,颇有传技之诚,连剑变招之间,动
作十分缓慢。
  唐文娟武功已登堂奥,一看那出剑之势,已知剑招非凡,屏息凝神,用心默记。
  方兆南缓缓把一招剑式用完,递过长剑,肃然说道:“在下敢夸这一招剑式,是你
生平未见之学,我虽然运剑缓慢,只怕你也无法完全记下,但你能记上一半,那就享用
不尽了。”
  唐文娟本待要出言反驳,但又怕把记下的一半剑招忘去,不敢分心旁骛,挥动长剑,
习练起来。
  方兆南提起木笼,拉着张一平,匆匆而去,奔出了十几里路,到了一处僻静的山谷
之中,才停下来。
  张一平经过一阵急快的奔行,已然累的微微见汗,方兆南探手入怀,摸出一块绢帕,
递了过去,就旁侧一块大山石上,坐了下来。
  张一平拭去头上的汗水,说道:“你那师父,师母在世之日,曾经亲口告诉过我,
要我作媒,把你那惠瑛师妹许配于你,不想你师门遇上巨变,落得个满门遭劫,在那等
情势之中相遇,自是不便提到你们师兄妹的终身大事,想不到竟然因此铸错,造成恨事。”
  方兆南道:“什么恨事?”
  张一平道:“适才那蓝衣少女,声称你已娶了夫人?………”
  方兆南摇头说道:“没有的事,师伯不要……”
  他说着忽然住口不言,停了下来,心中暗道:“那对月缔盟一事,虽属玩笑,但梅
绛雪如若硬要认起真来,那也是无法不认。”
  张一平看他陡然停口不言,心中暗自一叹。
  他久走江湖老于世故,从方兆南的神色之中,已看出他心中苦衷,当下接道:“唉!
贤侄不用为难此事,错在老夫身上,待见到惠瑛之时,老夫替你解说就是。”
  方兆南长叹一声,默默不语。
  良久之后,抬起头来,望着无际蓝天,神情庄肃的说道:“今日武林,大难方殷,
我身受两位高僧重托,岂可袖手不理,惠瑛师妹纵然责怪于我,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他这番感慨之言,张一平茫然不解,问道:“什么大难方殷,高僧重托,你可把我
说糊涂了!”
  方兆南回过头去,双目凝注在张一平的脸上,当下把见闻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又道,“小侄出道虽晚,但连年来的际遇,却是历尽辛酸,幻奇。
  晚辈得蒙两位少林高僧垂青,破例授予武功,岂可把他们授艺苦心,置身武林是非
之外,衡度情事,只好把儿女私情放在一旁了……”
  张一平肃然敬道:“贤侄的仁侠胸怀,实叫我这身为长辈的惭愧。”
  方兆南微微叹道:“对付冥岳岳主那等狡诈之徒,除以毒攻毒外,还得和他一较心
机……”
  张一平奇道:“贤侄怎么不说了?”
  方兆南道:“晚辈实是不忍出口。”
  张一平道:“什么事?尽管说吧!贤侄年纪轻轻,就胸怀救人救世的大志,我这把
年纪了,纵然赴汤蹈火,那也是该无所惜,贤侄尽管说吧!”
  方兆南道,“晚辈确实想到了一件麻烦师伯之事,但又想此事太过危险……”
  张一平哈哈一笑,道:“贤侄可是要我装作神智未解,混入冥主手下,刺探消息,
对么?”
  方兆南道:“早前冥岳岳主聂小风,在冥岳绝谷之中,摆下了招魂之宴,听来虽然
恐怖,但却假人以不可测之情,这鹊桥大会,却不知是什么名堂,明明是一场残酷的屠
杀,血雨腥风,但却偏偏取了这样一个香艳的名子,以晚辈推想,其问定然有重大原因……”
  张一平接道:“贤侄可是想在未入那鹊桥大阵之前,先行了解那原因何在么?”
  方兆南点点头,道:“不错,顾名思义,那鹊桥大阵之中,必然有甚多奇怪布置,
而且和女人有关,如能早悉聂小凤阴谋。在,预备准备,届时对症下药,当可收事半功
倍之效。”
  张一平正容说道:“贤侄要我如何去探听消息……”
  方兆南说道:“但晚辈又想到那冥岳岳主机警无比,看出金针已除,岂不要招致一
场杀身之祸?”
  张一平道:“师伯在冥岳并非什么重要人物,只要稍微留心一些,或可幸得生存,
贤侄请把我金针未除神智未醒之时的情景描述一番。”
  方兆南略一忖思,就记忆所及,把张一平神智未复时的情景,仔细的描述了一番,
张一平一一记下,拱手说道:“贤侄保重,我要走了。”
  说着转身大步行去,大有一副从容就义的精神。
  一个死的念头,闪电般由方兆南的脑际掠过,陡然喝道:“不行,快停下来!”
  张一平微微一怔,站住身子,回头问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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