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人

第49章


巡洋舰舰桥上稍微沉默了片刻。然后……
“再说一遍,里士满伯爵夫人号。重复,再说一遍。”
回复传了过来,口音比刚才更重了。女王号船桥上,大副发现光点在他雷达屏幕的正南方稍微移进了一点,五十分钟过去了。另一个显示器上给出了里士满伯爵夫人号的所有细节,包括对异频雷达收发机确认无误,信号准确无问题。他把无线电切了过去。
“蒙特里,这里是玛丽二世女王号。让我试试。”
戴维·冈拉克生长在柴郡的威勒尔,离利物浦不到五十英里。他估计里士满伯爵夫人号上那种口音是来自和故乡柴郡相邻的约克郡或者兰开夏郡。
“里士满伯爵夫人号,这里是玛丽二世女王号。我听到你说推进杆主轴过热并在海上抢修。请确认。”
“啊,木错,修好素乎还要一小时。”无线电里答道。
“伯爵夫人号,请给出你的细节信息。注册港,出发港,目的地,货物。”
“茉丽女王号,我们注册在利物浦,八千吨,普通货船,从爪哇来,带着锦缎和东方木料,去巴尔的摩。”
冈拉克根据麦肯德里克船长提供的信息和屏幕上对了一下,注册在利物浦,经纪人西伯特及阿比西龙克事务所,罗意德保险。完全正确。
“请问与我通话的是哪位?”他问道。
“这里是麦肯德里克船长,那边素谁?”
“大副戴维·冈拉克在通话。”
蒙特里号困难地听着对话,现在又切了进来。
“这里是蒙特里号,女王号,你需要调整航道么?”
冈拉克看看显示器。船载计算机正操纵女王号按预定航线航行,并将针对海面、海风、洋流或波浪的变化作出调整。改航道就意味着切入手工,或者重新装入程序,而且之后还要切回来。他将于四十一分钟后经过停车的货船,而且货船将在右舷外两英里或者三公里处。
“不用,蒙特里。我们将于四十分钟后经过她。我们之间还有两英里多的海面。”
按女王号的计划,蒙特里号的距离比那个要低,不过还是有足够的空间通过。在高空中,鹰眼和EA-6B对那只无助的货船针对各种导弹锁定或电子活动进行了彻底地扫描。一无所获,不过他们将继续观察,知道船队安全通过把伯爵夫人号扔到后面。另外还有两只船业进入了无形的死胡同,不过距离远得多,现在应该告诉他们各自向左右转向。“收到,”蒙特里号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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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士满伯爵夫人号的船桥上,这一切都被听到了。易卜拉欣点点头,示意自己留下,而他们该走了。无线电工程师和年轻人匆匆沿绳梯下到快艇上,充气艇上的六个人都在等阿富汗人。
但马丁已确定,那个疯狂的约旦人会重新开启发动机撞向即将到来的船只,他明白自己不能离开里士满伯爵夫人号。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杀掉船员后占领这条船。
他倒退着沿绳梯下来。座板上,苏莱曼在安装电子摄像设备。一条绳子从伯爵夫人号的栏杆上垂下来,一个印尼人站在快艇船头处抓住绳子,以免小艇被经过大船的洋流冲走。
马丁紧紧抓住绳梯,转身,降落,挥刀在灰白坚硬的帆布上划出六英尺长一道口子。动作如此之快,如此之出人意料,有两三秒钟都没人做出反应——只有大海立即动作。漏出的空气发出低沉的呼啸,船上有六个人,可折叠的部分已沉下去,小艇开始进水。
马丁探身向前,挥刀去砍系缆。他砍空了,不过刀砍中了印尼人的小臂。随后众人反应过来。但印尼人已松开缆绳,大海在吞噬他们。
充满仇恨的手向他伸来,但下沉中快艇向尾部倾没过去。巨大的舷外发动机将船尾拖了下去,更多的海水灌进来。残骸在货轮船艉处完全消失,沉入大西洋的暗夜浓黑之中。在有下沉洋流的地方,它会被舷外发动机完全拖下去沉没。接着船尾的灯光,马丁看到水中有挥舞的手臂,但随后也沉了下去。无人能以四节的速度游泳。他返身爬上绳梯。
就在此刻,易卜拉欣拉动爆破专家留给他的三个控制装置之一。马丁正向上爬,微小爆炸发出一串刺耳的噼啪声。
卫先生沿Java Star号的甲板,从船桥到船头建造了一条伪装为六个集装箱的廊道,当时他用一块四角固定的钢板在空出来的空间上面建了个屋顶(或说是“盖子”)。
炸弹专家已调整好方案,将四个点都连上电线,动力取自本船的发动机。当爆炸时,盖住空洞部分的钢盖子向上抬起数尺。由于力量不对称,钢板的一边高于另一边。
爆炸发生时,马丁衔刀在口,人正在绳梯顶端。他蹲在那儿,等大片钢板侧滑进海里后,取刀钻进船桥。
基地杀手正站在舵轮位上,透过窗子望着前方。地平线上,以二十五节速度急速前进的是一座浮动的城市,十七层甲板,150,000吨,灯火辉煌,钢筋铁骨,载满乘客。船楼右侧,那条廊道敞开在星光下。马丁第一次明白它的作用。不是为了装载什么,而是为了隐藏什么。
云影移动,漏出半轮缺月,曾经的Java Star号整个前甲板都沐浴在月光下。马丁首次意识到这不是一艘装载着爆炸物的普通货轮,这是一艘油轮。从船桥引出的是由管线龙阀组成的精密线路,这一切已经宣明她的目的。
沿着船首舱甲板均匀分布着六个圆形钢盘,那是出气舱盖,正在甲板下每个货罐的上方。
“阿富汗人,你应该在小船上,”易卜拉欣说。
“我的兄弟,没有地方了。苏莱曼几乎掉进水里。我在绳梯上。他们就走了。现在,我和你一起死在这里,印沙安拉。”
易卜拉欣好像同意了。他看一眼船上的表,拉动了第二只手柄。这组电线从控制系统通向下面的本轮电池组,从那里汲取动力再向前进入廊道——在海上的一个月来,那个炸弹专家一直通过秘门出入在那里苦干。
又有六个点爆炸。货罐上方的那六个舱盖炸飞了。下面发生的一切肉眼无法看到。如果能看到的话,那人们会发现,随着载货开始泄露,六个笔直的气柱如火山喷发般自圆洞处升腾而起。升腾的云气高达一百英尺高处,随着压力的降低又逐渐在重力作用下下沉。这看不见的云团与夜风急剧混合,落回海面,以喷发源点为中心,向各个方向滚涌延展。
马丁曾经不明白,而现在他知道了。他还知道已经太晚了。他现在很清楚自己从菲律宾开始就乘上了一颗浮动的炸弹,而现在自六个敞开的舱口流泻而出的是无影无形、无可控制的死亡。
他曾以为现在又变回Java Star号的里士满伯爵夫人号会驶入某个内港,然后引爆甲板下的什么东西。
他过去估计船上有什么能辅助爆炸的东西。他徒然等了三十天,要等一个杀死七人夺取船上控制权的机会。始终没有出现那种机会。
现在,太晚了,他意识到Java Star并不是去运送炸弹,她本身就是那颗炸弹。随着她所载物的飞速泻出,她已无须在前进一英寸。即将到来的游轮必将于不到三公里的半径内经过她,并被她彻底摧毁。
他之前听到了巴基斯坦男孩和玛丽二世女王号上大副的对话。他明白Java Star号不用发动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护卫的巡洋舰不会允许她发动,可她也根本不需要。
易卜拉欣右手边还有第三只控制器,那是个正待人按下的按钮。马丁顺着线路看下去,发现了一只特殊的手枪,一只信号枪,安装方向正对着船桥窗子的前方。照明弹,只要一点火星就……
透过窗子,灯火之城出现在地平线上。十五英里,三十分钟巡航距离,正是达到最大油气混合比的最佳时长。
马丁一眼瞟到控制台上的无线电送话器。这是发出警告的最后机会了。他的右手向袍内慢慢伸下去,里面就是他绑在大腿上的刀。
约旦人看到了那目光和动作。他并不曾放过阿富汗人,约旦的监狱和美国人在伊拉克无情地的猎捕都不曾改变野兽的直觉。
有些东西告诉他,尽管口操兄弟语言,但这阿富汗人不是他的朋友。原始的恨意如无声的暗流在小小船桥上激荡。
马丁向袍中探手摸刀。易卜拉欣抢到了先手,桌面地图下就有一把手枪。枪口正指向马丁的胸膛。两人间距离十二英尺,而十英尺都已太多。
军人被训练为捕捉战机,雷霆一发。马丁此生的大部分时光都用在这件事上。被死亡之云笼罩的里士满伯爵夫人号船桥上,只有两个机会:人,或按钮。无论哪个都不免一死。
他脑海中出现了几句话,那是很久以前,小男生时代的诗:“凡立身大地者,死亡终将到来……”他又想起来潘杰希尔雄狮艾哈迈德·沙阿·马苏德在营火边所说。
“盎格鲁人,我们都不免死,但惟受安拉赐福的勇士能选择如何死!”麦克·马丁上校作出了他的选择。
易卜拉欣看到他扑来,他认识赴死者的目光。杀手大呼、开枪。冲刺中的人胸部中弹。但压过剧痛的,总是意志力,一秒余生即足矣。
生命的最后一刻,两人与船都没入玫红色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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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冈拉克惊得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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