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我们太贪玩

第41章


是不是太便利了就不想珍惜?凭什么你以为那棵树会一直在那等你,只要你想,就会为你满树繁花?”
  她的背影孤单清苦,他想上前拥住她,却发现自己动不了,沉重的罪恶和被鄙弃的痛苦让他手脚僵硬。
  “……每个人都是一段弧,能刚好凑成一个圆圈的两个人是一对。”她突然背起曾经两个人都听过的一句话,“我一直都很信这个说法。”
  “欧阳随。”她骤然转身看他,清清冷冷的扬起嘲讽的微笑,“是我们自己把那么多的圆弧扯到彼此中间,即便你是我遗失的那一半,我们也永远组不成完整的圆了。”不完美的部分,就应该被舍弃。
  “你说过……你爱我……”他能抓住的,居然是这根怎么看都觉得不牢靠的救命稻草。
  她又笑了,倔强的扬起下颚:“欧阳随,你知道吗?我早就想过了,我可以放下你一次,就可以放下你第二次。”
  体内多了一个黑洞,他的心一直往下落,深不见底的,浑身冰凉。
  她素来是平和随遇而安的,当只要她认真出口了,就言出必行。
  “原本你要是不问,过了这一阵我们还可以是好朋友。”她垂了垂眸,“现在都说破了。朋友也不必当了。”
  “所以……”他涩涩开口,面色惨白,明白了她话下的意思,“就连这段时间的心意相通,也只不过是你的游戏。”
  “还是很了解我呀。”她一扯嘴角,但是很快就收起了笑,“曾经伤我几分,我还你几分。”说完这句的时候,她不再逗留,转身往门边走去。
  她的背影太决绝,要走出他生命一样。
  “忱!”他叫着她的名字,惊慌的踏过茶几去追她,踉跄的脚步让他抓住她的嗣后两个人乱成了一团。
  挣扎抗拒扭打,她好不容易将他推出一臂距离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的头发纠缠在了他衣服的纽扣上。
  没有思考过的,手就绕了上去解结。
  方才的强作镇定已经花去了她所有耐性,烦躁的解着头发却发现只是越解越乱,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狠,头发都发痛了起来。
  “先别……”他不想看她伤了自己,握住她的手想叫她让他来。
  他的触碰却让她怒气更添,索性拿出了袋中挂钥匙的瑞士军刀,左手抓起脑后的所有长发,右手就毫不留情的压了下去。
  当唯一的牵扯被切断的时候,她快速的往后推了一步,左手举高,然后,松开。
  丝丝缕缕掉落的头发象纠缠了许多年的纷乱。
  割断的另一边,是他不敢置信的眼眸。
   
  空气都变灰了。
  随便呼吸一口,都会感觉到许多的粉尘顺着气体钻到心室沙沙的磨着。
  房间里到处都她的残象,或坐或立的,都背着身子。
  他走到窗前,站在她方才站过的地方,额头抵在她手指戳刺过的地方,轻轻撞着,想着她站在这说那番话时的心情,原以为已经痛到麻木的心居然又是一裂,痛到他抱着胸口蹲了下去。
  无法再呆在这个空间里,他拉开门跑了出去。
  没有拿车钥匙,甚至没带钱包,就这样在这个城市里漫无目的的跑着。
  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不在意路旁行人偶尔投来的惊艳或诧异,甚至根本不晓得自己跑过的路——只因为一停下,心就要暴裂开一样。
  他就这样跑,跑过大街小巷,然后又从小巷跑上大街,直到自己再也跑不动,弯下身子,双手撑在腿上,大口的呼吸着。
  他站立的侧前,原本紧闭的木门被人从里踢开,透出光来。
  卷着袖子扛着一箱酒瓶走出来的男人看见门口的他时,大大楞了一下,嘴角斜斜叼着的烟也掉到了地上。
  他已经喘到连惊讶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只是睨着男人,用力喘自己的。
  男人将酒瓶放到门旁的地上——那里原本就叠放着许多——走到他旁边,双手撑在臀后,研究的看了他一会儿,蓦的的一把捞起他的肩膀:“进来,请你喝酒。”
  被拖进去的时候,他看见原本漆黑一片的墙上,霓虹灯突然闪了下,映出“当归”的字样。
  如果这刻之前有人告诉欧阳随,他有一天会和小顾坐在一起面对面喝酒,他一定会哈哈大笑当那个人疯了。
  可这一刻,他就坐在小顾面前,坐在小顾的当归里,觉得是自己疯了。
  小顾不知何时又叼了根没有点着的烟在嘴角,甩着两个调酒器在空中玩着花样,远远位置的女客见了都拍掌叫起好来。
  小顾的眼角微微下耷着,有股邪邪坏坏的劲。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这么认真的看小顾。
  他并不是揪着恋人的过往不放的人,只是明知道见了会不开心,又何必难为自己?
  脑里有什么一亮,隐隐的,他抓住了点什么。
  小顾耍了一阵,停了下来,将调酒器中的酒分别注到两个short杯子里,一杯清冽,一杯墨黑,然后往欧阳随面前一推,比了一比:“这杯是列特,这杯是聂摩沁,你选哪杯?”
  欧阳随抬眼看他,气息已经恢复,一脸的漠漠,没有选择。
  小顾本来也是与他大眼瞪小眼,忽然眉开眼笑,不怀好意的趴到吧台上凑近他:“听说阿忱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你,被抛弃感觉很差吧?”
  欧阳随淡然一挑眉:“就我所知的,这方面,你是我的前辈。”
  “%$%^%&”小顾眼倏然睁大,差点没吐出血了,好半天才把咒骂的话都吞了回去,拨了拨头发,咕哝了几句,“好吧,我知道了,你和她果然是同一类人。”
  无须解释的,他和他都明白那个“她”代表着的含义。
  欧阳随垂眸,不发一言。
  “虽然知道你们都喜欢自己整理情绪,可是她都说了我八婆了,我就认命些吧。”小顾给自己开了瓶啤酒,从吧台里绕出来坐到欧阳随身边,很自动自发的将自己的手绕到他的肩膀上,好象好兄弟一样,“知不知道忱忱换过几个男朋友?”
  欧阳随没有回话。
  小顾抬起头看着墙面上的瓶瓶罐罐,也不等他回的自顾自说了下去:“知道你不知道。不要说你了,就连我这个一直在旁边看的,也数不清楚。她交男朋友的速度,好象卯起来和谁比赛一样。”
  “不过忱忱在圈子里名声也特别好,被大家赞是好聚好散分手不提恶言好上手易摆脱……”
  “那是因为她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终于听不下去那些难听的评论。
  “你也知道噢?”小顾给他一个假假的崇拜的笑,“除了劈腿分手又想来劈她的烂人会被她打的很惨,其他从来没有人被她骂过一句,或因为分手说过一句重话做过一件伤人的事。”
  他当然知道。他也明白小顾说这些意思。
  “你有没看过星座书?”他转着小顾递给他的酒杯,“她那天出生的人被称为粉碎者。是天生什么都无所谓的人,但是一旦有了在乎的东西,受伤的时候,毁灭欲就会蔓延起来。”
  小顾静静看他,看得很深,终于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走回了吧台里,不再看他:“既然你什么都明白,怎么会还坐在这里?”
  正因为太明白了。
  他还没告诉小顾的是,星座书上还说,那天出生的人,伤害别人的时候是无法自控的,但是却有意识,于是同时伤害更深的就是自身。
  今天晚上让他崩溃的,与其说是她的愤怒,不如说是她的悲哀。
  几乎让他怀疑自己是否有让她幸福的能力。
  但是,也只是几乎。
  难以承受的,想靠近安慰,又明白在她不冷静的时候接近只是让自己的机会死的更快而已。
  等待是最折磨的罪。
  他怔怔的把玩着眼前的两杯酒,在下一刻,猛然同时举杯,将两杯酒一起倒入了口中。
  “喂,你——”小顾嚷了起来,这客人真是不守规矩。
  他深幽一笑:“我干吗要接受别人给的选项?”
  列特和聂摩沁,一杯是记忆之水,一杯是遗忘之泉。
  奥尔弗斯教徒认为灵魂要在另一个世界找到出路就必须喝下列特而不能碰聂摩沁。
  这都是别人给的公式。
  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的公式,该记的他不会忘,但是该忘的,也绝不会惋惜。
  她说不要就能不要吗?
  那他就不是欧阳随了。
  夜半。
  杭州梅家坞某幢种满仙人掌的洋楼,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在三声之后无人应答,录音系统运转了起来。
  “喂,是我。”
  “不论你现在是被吵醒了还是依然在睡觉,都不要说话,因为你开口的时候我会挂断电话,但是我要做的事不会停止。”
  “非常抱歉对你的生活造成的伤害。但是我的歉疚……也是有底限的。”
  “生活是要往前走的——我不是说你,是说我自己。”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不是警告,是知会。”
  “希望我和你的明天都是好的——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会确保我的明天很好,即便那会让你不好。好梦。”
  电话旁,长发的女子拥着被子看着放出声音的座机,月华洒在她的脸上显现出彷徨的颜色,目光隐隐的,看不出任何想拿起话筒的意向。
  几十秒钟后,杭城另一个房间里。
  “你最好保证你有急事,不然你的演艺生涯就毁定了。”被吵醒的女人,意识还没清醒,习惯的威胁就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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