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五奉天

第139章


  “尚世子遇刺身亡!”
  
  北翅折(中)
  长孙月白面色不变道:“这消息是如何传出来的?”
  “是郡王府二管家私底下露出来的。”伙计歇了口气,又道,“二管家一直是我们的内线。”
  凤西卓仰头望着苍茫夜色道:“死得还真容易。”
  长孙月白叹笑道:“这下可真是死无对证了。”
  “是啊,就算我现在满大街去喊尚翅北是女人,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人生最郁闷的事情不是有秘密不能说,而是秘密明明是真的,说出去却没人信。
  绿光一怔道:“为什么要去满大街喊尚翅北是女人?”喊他是太监不是更有威慑力?
  看,连自己人都不信。凤西卓单手捂着眼睛,呻吟道:“因为他真的是女人啊!”
  绿光一脸莫名,“他虽然容貌俊秀,却也还不至于……难道凤姑娘就为此杀了他?”那尚翅北死得未免也太冤枉了。
  凤西卓呻吟得更大声了,“他不杀我就不错了,我们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没碰到。”
  伙计左看右看,见她们把话题越扯越远,不由轻声道:“请公子示下,我该如何应对?”
  长孙月白略一沉吟道:“速去麓定府,请三叔叔回来主持大局。”
  伙计立即领命而去。
  绿光惊疑地问道:“凤姑娘刚才说尚翅北是女人……这是什么意思啊?”不是她想纠缠于这个问题,而是个问题实在让她太无法理解。
  “字面上的意思。”凤西卓郁闷地捶着长孙月白的手臂,“难道真的这么难以置信?”
  长孙月白微笑道:“原本是难以置信的,但如今她这么做,可见心虚,反倒是不打自招。”
  凤西卓瘪嘴道:“你还笑得出来?”
  他侧头,嘴角笑意难掩,“为什么不?”
  “刺杀世子……我们这下罪大恶极了。”凤西卓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又连累你了。”当初若非她一时心痒跑去捡秘宝图,尚翅北也未必会发现他们的行踪。
  “我早已认命。”
  她抬头。他的眉眼弯弯,似笑非笑。银白的月光凝结于卷长之睫,收敛于点墨之瞳,滴溅起点点的皎洁明澈。
  “月白……”她终于知道,原来当心被一个人完全填满时,感动、愧疚……任何好的坏的情绪都无法再撼动眼前这个人在心底的位置。
  只是那样理所当然地认定,他与她是注定会在一起的。就算天不注定,她也笃定。
  绿光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忍不住笑道:“凤姑娘若觉得愧疚,何不以身相许?”
  凤西卓眼珠胡乱扫了两圈,瞄到长孙月白竟也一脸期待的等待她回答,不由清了清嗓子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想想如何解决当前之事?”
  绿光被她一说,又想起适才的话题,道:“尚翅北怎么会变成女人了?当初他来做客,是红宵服侍的。红宵眼睛最毒,若是少女定然逃不过她的法眼。”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看见的那个尚翅北,拥有女人的身体。”凤西卓脑海又反射出她推窗冷望的情景,“不过这倒可以解释南月绯华为何总是围着她团团转了。”尚翅北的容貌无论是男是女,都是难得的绝色。
  绿光转动眼珠,“凤姑娘见过景曦郡主吗?”
  凤西卓顿时明白她所指为何,极快地答道:“没有。”
  长孙月白补充道:“尚世子与景曦郡主自当年大病之后,便从未在同一个地方出现。除了……罗郡王府。”
  真相似乎就在这三言两语中渐渐成形。三人虽无言语,但心中所想已是一同。
  绿光道:“莫非她以为凤姑娘看穿了她的身份,所以将计就计……”
  “金蝉脱壳,顺便借刀杀人。”凤西卓苦笑,“如果她陷害的对象不是我的话,我还真想为她短短时间想出这样一石二鸟之计喝彩。”
  绿光终于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杀上门揭穿她,让她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以她的心计,既然敢诈死,就不会留下把柄。”凤西卓对她的信心完全是建立在以往的惨痛教训上。
  “这既然是仓皇之计,她的思虑并不会太深远。”长孙月白倒是老神在在,“她此刻的注意力必然都集中在如何掩饰‘尚翅北之死’上面。平城当下风云集会,只要有些许差池,即会露出马脚,授人以柄。至于追缉凶手……若我们不明目张胆地揭穿她,恐怕她也不会大动干戈。毕竟当初频州为了扩张地盘已经四面树敌,纵然她外援乔郡王为姻亲,但长孙世家也结交蔺郡王为后盾。双方实力均等,她选此刻动手,无疑是为兰郡王府入主帝都扫清障碍。”
  听他徐徐说来,凤西卓和绿光的心下都是一定。
  绿光忧道:“但罗郡王之死毕竟是大事,若是不闻不问,恐怕反而会引人怀疑。尚翅北……哦不,应该是尚乐舞决不会如此大意。”
  “不错。她之所以故意在王府内悄悄放出风声,指我们为凶手……一是向王府里的人交代为何尚翅北猝死,二是告戒我们莫要多管闲事。不然,她就会引天下之悠悠众口,来讨伐我们。”他顿了顿,又道,“当然,若我们不做她的挡路石,她也不会妄动。”
  绿光忿忿道:“难道我们就认由她占尽上风。”
  “争胜争得并非一日之短长。何况,刺杀世子的罪名在频州或许严重,但离开罗郡王府的范围,便如茶余饭后的谈资,又何足担忧?我此刻要做的,便是将长孙世家从她的算计中抽离出来。”寥寥数语间,长孙月白已经胸如沙盘,将敌我双方的请示一一推演。
  “难道就是公子说的……请三老爷回来主持大局?”绿光惊讶地看着他。
  当初老祖宗之所以将偌大家业交予长孙月白,皆因为在子侄辈中没有找到半个合适人选,所以才不得已轮到身为孙辈的他。而这位三老爷在子侄辈中更是翘楚,只不过不是商场翘楚,而是吃喝嫖赌、游手好闲的翘楚。
  长孙月白含笑不答,“你只需修书告知老祖宗这里发生之事,老祖宗自然会有应对。”
  绿光将信将疑。
  凤西卓插嘴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长孙月白莞尔一笑道:“我们不是刚凑齐了四张藏宝图么?”
  “寻宝?”凤西卓眼睛一亮。
  当初尚乐舞为了一张秘宝图算来算去,拼死拼活。若秘宝最后落入她手,那她的表情定然相当精彩!
  北翅折(下)
  郡主婚期却传出世子噩耗,这对于正如日中天的罗郡王府而言,不可不谓是一大打击。
  景曦郡主日日以泪洗面,罗郡王妃知道后即卧病不起,罗郡王更是震怒异常,一连下了六道军令,将驻扎城外的军队拉到城里,配合衙门查案。
  一时城中风声鹤唳,各种传言甚嚣尘上,似假还真。
  其中更以两则最为轰动。
  一是长孙月白与凤西卓为报当初攻打樊州之仇,夜半偷袭。
  一是兰郡王府畏惧罗郡王府与乔郡王府联手,特地派人在大婚前行刺。
  传闻听起来各有道理,但细细分析之下,又各有破绽。
  比如长孙世家富甲天下,他若要杀人,可以雇佣一个军队的杀手,何必亲自动手,既危险又惹人话柄?
  又比如兰郡王府若要破坏两府婚约,理应杀尚乐舞或安孟超才是,杀尚翅北何益?反倒使得他们更加同仇敌忾。
  即便如此,因无人能提出更合理的推断,兼之这两种论断直接牵扯四大公子之三,加上仍在郡王府做客的南月绯华,可说将四大公子一网打尽,因此不管合理与否,传的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
  不过无论平城,乃至频州传得如何沸沸扬扬,对于长孙月白与凤西卓而言,都是他人之事。他们如今埋舟顺水而下,看的是盘龙山的石,听的是陶然江的水,坐拥的是山水如画的两岸风光,笑谈的是天高地阔的万物自然,其他俗事暂时抛却脑后。
  凤西卓近一年来皆是马不停蹄四处奔忙,如今停下,斟一壶美酒,吹一面江风,直觉如此逍遥,方是人生。
  绿光对着地图看了整整三天,将黄水南北的地图都一一比对,仍是看不出什么究竟,又人困脑乏,又郁闷沮丧。从船舱出来,正想透透气,却见她借风饮酒,喝得欢畅,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凤姑娘……”
  似幽还怨的语气让凤西卓从飘飘然中骤醒。“绿光?”她立刻从栏杆上跳下,赔笑道,“研究得如何?可有眉目了?”
  绿光摇着脑袋叹气。
  凤西卓安慰地拍着她的肩膀,“既然是秘宝图,自然有它的隐秘之处。若是人人都懂,岂非一点神秘也无?”
  “那为何那个能看懂的人不是我呢?”绿光郁闷道,“枉费我自以为将大宣地势都了然于胸,原来不过是坐井观天。”
  凤西卓无碍的辩才一窒,“呃……哎,长孙世家祖上不是出过一位和秘宝有关的户部尚书吗?难道他没有留下什么只字片语来暗示后代?”
  绿光一惊,“凤姑娘怎么知道长孙世家祖上姓孙?”
  “老祖宗说的。”
  绿光松出口气,“那就好。这事若是传扬到外头,后患无穷。”说着,她又暧昧一笑道,“不过这样一来,凤姑娘想不当我们家的主母也不成了。不然老祖宗头一个不放过你。”
  凤西卓用针做了个缝嘴巴的动作。
  “那也不成。就算凤姑娘本人不想说,但说梦话说出来了……不一样会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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