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欧泊

55 番外之闻香识女人1


费尔罗第一次见到约瑟芬是在一个墓地上,似乎这并不是个好的征兆,事实上后来事情的发展也证明了这一点。
    他对着大理石墓碑上的名字默哀了半分钟,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瞥见黑色裙子包裹下一个玲珑窈窕的身影从他身边款款而过,每一步仿佛都踩着缓慢轻柔的舞曲调子,优雅而动人,就是最最高雅的贵妇人也没有她的这种风姿。
    那一日的天气是阴沉的,乌压压的厚厚云层中满含着水汽,仿佛顷刻间就要倾盆倒下。
    湿润的空气呼吸到肺部,是沉重而压抑的,但是在空气里还夹杂着一股极淡的香气,甜而妩媚的感觉,仿佛是情人间缠绵不尽的柔情蜜意,让原本心情沉重的费尔罗莫名地有了些许愉悦。
    他忽然生出好奇心来,扭过头去看女子的面容。
    一顶黑色扁平的帽子斜斜地扣在她的头上,垂下一圈黑纱,正好遮住了脸,隐隐约约间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而只能注意到她优美的身姿以及仪态。
    除此之外,让费尔罗记住且不断回味的,就是那股迷人甜香。
    一位新寡的贵夫人?这个念头在费尔罗心中一闪而过。
    马赛是这样小,似乎一旦碰见谁,以后就会不断偶遇。之后再见那名女子,是在一位旅居法国的男爵夫人所举办的舞会上。
    这一次她穿的当然不是黑色裙子,而是一条色彩浓丽的舞裙,挽着高髻,浓妆艳抹得就好像是二三十年代俗艳的女明星。那是一种暴发户式的极其夸张的美,一层层厚厚的脂粉涂在她脸上,费尔罗依然看不清楚她真实的面容。
    之所以隐约记起她来,完全是由于她身上那种独特的淡淡甜香,在偶尔与他擦身而过时传进他的鼻子里,虽然混杂在脂粉气味中,仍旧可以分辨得出。
    “她是谁?”费尔罗虽然是意大利人,却是说得一口流利的法语。他走过去,对坐在角落里的男爵夫人问道。
    男爵夫人并不说话,而是把扇子在手里翻来翻去,似乎是在百无聊赖地把玩,实际上这代表“你太讨厌”的含义。
    在一个女人的面前表现出对另一个女人的兴趣,也难怪男爵夫人懊恼,不肯回答。
    然而除非他愿意,费尔罗从来不会去关心一个女人是否因为他的话而不高兴,更加不会去哄女人。
    所以费尔罗并不理会男爵夫人的不悦,浅浅抿了一口香槟酒,就走过去搭讪。
    破落贵族的舞会上从来都不乏暴发户,或许那个女子也是其中的一位呢?他忘掉了初次遇见她时的印象,那时候还以为她是个新寡的贵妇。
    “嗨,女士,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费尔罗微微一笑,一双眼睛翠绿如品质最好的祖母绿,折射出迷人光彩。
    很少有女人能够拒绝费尔罗这样既漂亮又有权势的男子,然而约瑟芬却是少数人中的一位。
    “不,”出人意料地,从她红得发紫的饱满双唇里竟然吐出拒绝的话来,“因为我已经有舞伴了!”
    然后挽起旁边一位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举止挑逗又放肆,转过身,一路娇笑着走远了。
    在情场上一向无往而不胜的费尔罗竟然遭遇了挫折,这让他微微有点儿恼怒。
    不过,漂亮女人于费尔罗来说,就好像是一道道味道差不多的菜肴,顶多偶尔想起的时候尝上一口罢了,绝不会因为某一天没尝到想要的菜而一直心心念念、寤寐难忘。
    所以即便两次碰见约瑟芬,甚至还有一次遭到她的拒绝,费尔罗一开始也并未产生任何异样情愫——当然,纯粹对于美丽女子的兴趣总是会有的,基于男性荷尔蒙的作用。
    真正认识约瑟芬,是在几个月后。
    费尔罗酷爱各种运动,游泳、击剑,还有骑马。
    这一天他换上骑装,来到经常光顾的其中一个马场。马童刚把他的专属坐骑牵来,费尔罗还没来得及踩上马镫,就远远地注意到有位女骑士在马背上英姿飒爽。
    娇柔妩媚固然是一种美,正如红艳的玫瑰花,芬芳令人陶醉,但有着明快色彩灿烂盛开的向日葵也能够让人心情愉快。
    所以费尔罗上了马之后,手握缰绳控制着马慢慢踱步过去。
    “嗨,女士。”他绅士地打招呼。
    虽然费尔罗以残暴血腥闻名于西西里岛,但在这个远离西西里的地方,他喜欢改变一下,以和善的另一面来与人相处。
    天蓝色天鹅绒骑马装穿在年轻、富有勃勃生气的约瑟芬身上,越发衬托出她的青春美貌,再加上精湛的骑术,简直要教人以为,她是位贵族小姐。
    约瑟芬微微点头,戴着手套的双手抓着缰绳毫不放松,口中彬彬有礼道:“您好,先生。”
    不错,他们两人初遇时候的两次对话,都是这么的简单而没有趣味。
    一见到费尔罗,约瑟芬就似乎变得拘束,脸上维持着淡淡的笑容,而不再像方才那般恣肆。
    不过,既然费尔罗是位红发绿眼的美男子,约瑟芬也是个十足的美人,两人之间天然就存在着吸引力。
    费尔罗终于知道身边这位美人叫做约瑟芬,虽然他暂时还没有将她与前两次遇见的女子联系起来。
    因为马粪马尿的刺鼻熏人足以掩盖掉了约瑟芬身上任何的气味,“闻香识女人”的费尔罗这一回鼻子也不灵了。
    直到半个多钟头后,两人来到休息区休息,因为骑马而觉得有些燥热的约瑟芬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衬衣,才顿时让一股甜蜜香气挥发出来。
    于费尔罗而言,香气简直是扑面而来,直钻入他的鼻孔里,牵动起他的神经。
    原来是她!
    费尔罗忽然产生了些许好奇,三次见她,三次都是不同的面貌,莫非她是千面人不成?
    “你在等人?”看到约瑟芬目光不时地朝远一点的地方投去,费尔罗微笑问道。
    约瑟芬原本正垂下眼皮,一根一根手指地脱掉手套,动作缓慢而极富优雅美感,听到费尔罗说话,才把一双眼睛对向他。
    “是的——我在等我的一位好朋友。”
    约瑟芬的声音非常的特别,纤细轻柔,但又带着一点点难掩的天真稚气,就好像是春天里初生的黄莺在学习啼鸣。
    事实上,约瑟芬特别的何止这一点?她乌黑如缎的头发以及如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都投映在了费尔罗眼中——一位难得的东方美人,他想。
    “喂,丽莎!”约瑟芬突然用还没有脱掉手套的那只手向不远处挥动。
    另一位漂亮的女骑手在朝这里走来。
    伊丽丝的美貌更胜过约瑟芬,那是一种浓丽的充满诱惑的美,眼角微微向上翘起,随意的一眨都好像是在盛意邀请。
    “瑟芬,你太过分,竟然和这样一位美男子单独约会,”伊丽丝笑吟吟地走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瑟芬是约瑟芬在法语里的昵称,丽莎则是伊丽丝的昵称。)
    “这位先生是谁?”她在约瑟芬身边坐下来,虽是向约瑟芬提的问,目光却始终集中在费尔罗身上。
    “要怪就怪你每次总是迟到,他是我刚刚骑马的时候遇见的,叫做——”约瑟芬似乎忘记了他的名字,偏着头略略想了会儿,“叫做维多。”
    维多是他的名字,正如费尔罗是他的姓氏一样,提起费尔罗也许有人会联想到西西里,只说维多则保险许多。
    “你好,维多。”伊丽丝的声音充满了诱惑魔力。
    正如费尔罗欣赏约瑟芬的美一样,他同样也对伊丽丝的美感兴趣——不同风格的美人,就好像是不同颜色形状的花朵,白玫瑰固然清新动人,红色郁金香也一样能让人迷醉。
    闲暇时候费尔罗的爱好之一,大概就是“赏花”。
    伊丽丝说,她和约瑟芬刚来这里,什么都不熟悉,问费尔罗是否可以充当向导。
    “我的荣幸。”费尔罗应允,假期有美人陪伴,何乐而不为?
    第二天费尔罗就知道了那两名女子的身份——欧泊和琥珀,被专门派来潜伏在他身边。
    不过——有什么关系?费尔罗将纸片撕碎了付诸一笑,他最喜欢的就是危险游戏。
    “小姐,买盒香粉吧,从巴黎运来的最新样式!”沿街兜售胭脂水粉的小男孩来到她面前,因为饥饿而青白瘦弱的脸上一双眼睛越发的大,露出乞求的可怜神色。
    约瑟芬停下脚步来,小男孩机灵地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递到她面前。
    接过,打开香粉盒子,粉扑下面压着一张小笺,就好像是产品说明书,约瑟芬轻轻嗅了嗅,然后掏出一枚硬币递给小男孩,交换来的除了香粉外,还有小男孩连声的道谢、不停的鞠躬。
    约瑟芬作出冷淡的模样也是不得已,组织要她和琥珀对费尔罗使美人计——琥珀之瑰丽,欧泊之变化无端,国王认为非她们不能胜任此任务——但美人计想要成功,谈何容易!
    费尔罗不像是个会色令智昏的人,否则如何能在短短十年时间内从农民之子成为西西里一股新兴势力的领袖?何况,他从来都不缺乏女人,不论是交际花,还是名门贵妇,于他而言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若是送上门去,直奔主题,只怕他没过几天便会厌倦。
    一时间约瑟芬没有办法可想,只得暂时按兵不动,且先看看伊丽丝如何行动。
    约瑟芬不知道的是,在马场故意遇见费尔罗之前,无意间她已经和对方巧遇两次,
    回到旅馆,正好碰到伊丽丝同费尔罗约会回来。
    他的发色好像古老红铜泛出的色泽,他的眼睛比约瑟芬见过的最美的祖母绿还要动人,在他微笑着和人打招呼的时候,真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约瑟芬微微颔首,偏过头问伊丽丝:“是否玩得愉快?”
    这是欧泊和琥珀之间密语的一种,表面上可以是谈论风景、美食,谈论吃喝玩乐这些不重要,又不会引人注意的事情,实际上的含义只有长期合作的她们俩才心知肚明。
    比如这句“是否玩得愉快”,含义就与“事情进行得是否顺利”没什么两样。
    “好极了,我喜欢这里。”伊丽丝一边说话,一边还恋恋不舍地回过头去亲吻费尔罗的面颊。
    伊丽丝一向都是这么的热情。
    然而隐约间,约瑟芬又觉得有些不妙——希望她不要是动真情才好,否则且不说会功亏一篑,万一让心狠手辣的黑手党头子察觉了端倪,她们绝不会有好下场。
    但是她又不能明白地警告伊丽丝——在身份上,琥珀和欧泊是平等的,没有上下从属关系——顶多状似无意地提上几句,在这过程中还要小心翼翼地不引起伊丽丝的反感。
    可她们既是伙伴、朋友,又是竞争对手,一次惹恼了伊丽丝,被她反过来讥讽:
    “瑟芬,你该不会是出于嫉妒?”
    于是约瑟芬只好作罢,悻悻地任由伊丽丝去——值得庆幸的是,“任何时候不得泄露组织成员身份”这一条是铁律,谅伊丽丝再大胆、再受爱情蒙蔽也不敢出卖身为伙伴的约瑟芬。
    眼看着伊丽丝一头栽了进去,约瑟芬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费尔罗此人极其危险,万不可变得和伊丽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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