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鸦纪元

    “难道您就打算一直这么把无面养在这里？”苏泽向江司令问道。
    “当然不可能”江司令放下茶杯“经过这几日，她知道的所有信息已经被我掏空，基地上下大大小小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也没空再陪她演公公和儿媳妇的戏码。”
    江司令走到左侧偏房，敲了敲门，然后把门拉开“好啦，人家苏大夫已经有了准，只要再给你把把脉，就能把药方子开出来了，你快点出来，别让人家大夫等太久。”
    “好嘞爸”吕军牵着无面从房门里走了出来，无面已经将鼻子重新缝上，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的痕迹。
    等到这对夫妻坐下，江司令对着苏泽开口道：“苏大夫，既然你一直跟踪着这事，那婉儿的病，我就托付给你了，我应该能放心吧。”
    “还请您放心”苏泽在座位上坐好，对着无面说：“好了，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无面伸出了一双白玉般的手臂，平放在石桌上，苏泽伸出食指中指，轻放在她的手腕一侧。
    婉儿偏过头，疑惑地看着苏大夫“大夫，您是不是摸错了位置，哪里怎么会有脉象？”
    然而苏泽并没有回她，两株藤蔓顺着双手手背窜出，沿着她的手臂瞬间爬上了她的身子，把她五花大绑起来。
    “小军，公公？”无面害怕地把目光投向两人“这是怎么回事？”
    苏泽并没有给无面再多的时间，他控制着藤蔓使出浑身气力，一下子将无面的身子绞碎。就在苏泽刚松下口气时，一只白色软虫从无面的残尸中钻了出来，直接飞向江司令。苏泽还没反应过来，眼看着白色软虫和江司令已经近在咫尺，忽然，平地传来一声惊雷，一道蓝色的电弧闪过，白色软虫直接被劈成了焦炭。
    一个男人从空中落下，黑色的军靴把白虫踩爆，他朝着老人行了一礼，然后和吕军并排站在了老人的身后。
    江司令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地上的一摊尸体，轻声道：“昔日我携军民逃亡出城，你率领刀虫戮我军民十万；今日你入城认我做父，终致尸骨无存，此为因果。”
    江司令闭上眼“帮我收拾干净吧”朱红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两名军装男子进入院子，左边男子一招手，一阵旋风袭来，虫子和无面的尸体被卷至半空，被他送出门去，右边男人轻点额头一股水浪凭空出现，把青石地板刷洗干净，不留一丝痕迹。清理完的二人一言不发，站在了门口两侧，这时候老人终于睁开了眼，他看着苏泽“无面事了，但你可知基地仍面临着泼天大难，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可是拓荒者之事？”苏泽发问。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江司令不屑地摇了摇头。
    “那便是基地内派系斗争严重，无法整合。”
    “基地上下，不服我者甚多，不从我者未有”江司令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宛如瞌睡的猛虎一般。
    “难道是有恐厄以至于祸乱级别的虫群变异兽来袭？”苏泽的表情异常凝重。
    “也不是。”
    “还请司令明说。”
    老人终于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偌大的基地，看似风平浪静，却不知有多少蛇鼠藏于洞中，若无剧变，他们便是一辈子的蛇鼠，终无出头之日。只可惜自打基地建成以来内无祸乱，外无战火，他们只能把目光投向自己赖以生存的东西，粮食。基地无粮，纵使我手下强兵良将再多，也无法控制住基地，而一旦出了乱子，他们就要开始冒头了。”
    “基地之中储备粮食究竟还有多少？”苏泽忍不住问道。
    “除去一批不可挪用的战时用粮外，还够基地吃上一个月。”
    苏泽险些从石凳上跌落下来“一个月？”
    双手负在身后的江司令波澜不惊道：“这有什么奇怪，自打虫子降临以来，基地的粮食消耗可谓有进无出，基地之外虫群遍布，无法种粮；基地之内土地贫瘠，无处种粮，每天四百多万人消耗的粮食可是一笔天文数字，要不是我亲率重兵击退虫群，拿下了临城附近的几个粮仓，基地甚至撑不到今日。再加上暗地里的蛇鼠囤货居奇，不断地抬高粮食的价格，好巧不巧，就在这时物资搜查队也接连遇到了问题，有如今的局面，不足为奇。”
    “粮食危机迫在眉睫，司令为何还由着那帮人放肆”苏泽不解道。
    江司令长吁一口“你若只听一鸟鸣叫，纵使叫声再过好听，也终究有腻烦的一天，下面的人看不到往上走的希望，便整天想着把手搅浑，然后再浑水摸鱼，这样的人是杀不净的，倒下一批人，又会再站起一批。如此这般，倒不如让他们积蓄力量，等到他们准备充足，我再接招，若是他们再败，那恐怕以后人们还想搅混水前就要先掂量掂量了。”
    “可是纵使把水搅浑，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益处，没有存粮的基地，还怎么庇护百万人。”
    江司令低垂的眼皮变得矍铄起来“如果让你选择，一个选项是看着别人吃一顿大餐，而另一个则是给你一片面包，你如何选择。对于他们来讲，基地的人数再多，也都是归我掌控，如果是把掌权者换做他们，纵使舍去大半数人又有何妨！”
    清风拂过，拂起苏泽的一身鸡皮疙瘩，他的话带着几分颤音“那些人，究竟是谁？”
    江司令略显佝偻的腰抬了起来，他松了松中山服上的拉链，那被干枯皮肤紧贴着的喉结上下耸动，他轻松道：“有政部的，警部的，拓荒者，甚至是……军方的”看到苏泽的心已经提到了喉咙眼，他笑了笑“不过这又何妨，既然他们想要以多欺少对付我这个老头子，那我就要陪他们好好玩玩了。”
    看着没有丝毫畏惧的老人，苏泽悄悄地咽了口唾沫“难道司令早有对策？”
    “只要粮食问题一解决，他们就拿握着枪杆子最多的我毫无办法，而想要解决缺粮的问题并不困难，我打算重酬征集中老年人与孩子，组建一只庞大的物资搜查队，派遣士兵护送他们到临城中，然后将他们全部投放在临城内，只要他们取得了足够的物资，就可以被接回。”
    江司令的话仿佛投在苏泽心中的一颗炸弹， 在短暂的计时后，把苏泽的心炸的四分五裂，他可以想象，在军部出台招募令后，会有无数不愿成为自己孩子负担的中老年人应招入队，把重酬留给孩子们；更是会有无数恶父恶母，卖子卖女，把尚是年幼的孩子卖入队中，以换取重酬。一老一少，一善一恶，此令一出，不尽不会有人抱怨，反而人人欣喜，而搜查队的高死伤率，则是会让基地中的中老年人和小孩比率大幅度减少，减少了大量无用的粮食消耗。
    “难道，真的要这样吗？”苏泽的眼神变得迷茫。
    “傻孩子，你以为我是为了对付那些人吗？不，他们还不值得我如此，我是为了保全基地啊，你以为无面就是基地面临的唯一危机了吗？你以为虫群有一段未曾冲击过基地它们就永远不会来了吗？你以为临城中的变异兽只有那只区区恐厄级别的火鸟吗？苏泽，你要知道，现在的人类，已经不是世界的主人了，我们想要在夹缝中生存，想要在虫群和变异兽之间保全基地，那就只能这样，这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