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沧事变后第二天,武道昭集结了大军亲自前往征讨黄衣之王。
然而这次集结的大军主要来源于中原帝国自己的班底,近乎搬空了中原帝国的多年底蕴。
由于西辽与东桑都已查出异种伪装成凡人百姓的实案,他们现在可谓自身难保。
而武道昭本人也不敢启用有可能被异种渗透的西辽与东桑方面的援军。
至于为何中原帝国直辖的中州方面能够确定自己没被异种渗透。
这得归功于中原帝国细致至极的管理制度,更何况如今还是特殊时期。
本来每家每户一天只需通过元石晶板上报一次自身的情况,比如去了某地,遇到了某位,如今变更为一天五次。
不报者严查,报告敷衍者严查,报告内容与相关人物有出入的也要严查。
如此力度下,中原帝国最核心的直辖地中州,近乎不可能被任何势力渗透,哪怕对方是旧日异种。
更何况武道昭手里还有天阶法器“天道之眼”,这玩意好似加强版天权,任何魑魅魍魉在它之下皆无所遁形。
大军开赴南沧,此刻中州内部反而空虚了下来。
身处暗室中的林琅舒展着身子,他的目光悄然切换着,神色时而狰狞、时而嬉笑、时而宁静。
最后他大呼一口气,精神逐渐安定下来。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他每天都在与内心里的无数自我左右互搏。
每次夺回主导权的时候,他都会由衷地庆幸,他必须撑到退散灾厄的那一刻。
但必须承认,那无数个自我的初衷并非与林琅争夺身体的掌控。
他们在渴求融合。
今天机会难得,林琅起身离开暗室。
一直守在暗室外的源梦谣看见林琅走出了暗室,内心又惊又喜。
“林琅,你修为如何了?”
她问道,但她随即意识到自己如此喋喋不休挂念林琅的修为进度,很可能会给林琅平添压力。
现在最着急自身修为的,不会是别人,只会是林琅自己。
“元帝已唾手可得,但我想稍微散散心,正巧那位永恒大帝外出征讨了,我也不必提心吊胆了。”
林琅笑着回道。
“确实如此,偶尔放松一下,不失为一种以退为进,只不过……”
源梦谣不知当讲不当讲,武道昭离开帝京的消息,林琅是从何得知的呢?
“宫主大人,你似乎变了。”
林琅看向源梦谣,那位曾经让他觉得高高在上的奇女子,此刻对他的态度充满一种谦卑以及……恐惧?
“或许是我变了。”
林琅摇头一笑。
源梦谣靠近林琅,但她依旧刻意与林琅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也未曾想到,短短几天一个人的变化能大到如此。
林琅看向一旁的琉璃器具,它被反复打磨地如镜子一般。
分明是注视着自己的倒影,林琅感到无比陌生。
“我的头发原来……全白了。”
琉璃再如何打磨也不会是镜子,奈何这白发实在太刺眼了。
“我的师尊也是一头白发,她说容颜难老,人心易老。现在,我大概是明白了。”
林琅抚摸着自己的白发,此刻他由衷希望蓝冶蓉能在自己身边。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为自己指点迷津。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告诉自己是否要如此孤注一掷。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算了她也许已经认不出自己了。
自从那天后,林琅脑海里总能看到许多东西,但他却每天都在深刻地感受到自正在遗忘。
烙印在脑海内的千万光景,那是他挥之不去的迷离梦寐,如今等待他的是一团附骨蚀髓的混沌。
“林琅,我听说西辽那边……”
“那些只是小把戏,它们热衷于此,它们喜欢看虫豸们自相毁灭,它们负责于幕后恣意癫笑。”
“它们是指……”
“我们的神明……我不应该失言的。”
林琅语气平静,他刚刚差点抖出一个真相,那个真相对于源梦谣而言或许会过于残酷。
“林琅,你现在想做什么?”
源梦谣询问道。
“重见天日,亦或钻出水面透口气。”
言罢,林琅的身影突然消失。
“对了,你那个承诺还有效吗?如果还有效,晚上可以稍等我片刻,那或许也算是我的心愿。”
风中残留着话语。
他留给源梦谣足够多的思考时间。
接下来林琅只想绕着帝京城的城墙走一圈,就如他在伽蓝城的那天一样。
不过帝京城的城墙之巍峨,可不是沙漠边陲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族小城能比的。
但他能在伽蓝城远眺大漠日落,尽管那一天黄沙漫天,但那轮红晕依旧灼目。
沙暴不过是为落日蒙上一层薄纱,为其增添几分大漠风情,倒不如说少了这沙暴,大漠日落反倒缺了几分风骨。
帝京城也不差,在这里,这块大陆的中心,他能看到的是,这个大陆的落日。
另一边,武道昭率军来到南沧边关,这里曾是南沧与中州的交界处。
上次他带兵前来南沧,其实带了一点赌博的性质。
那时候他仅仅只拥有一个满目疮痍的中州,他手下的兵力不足五万。
五万人看起来不少,可在当时的南沧,稍微大点的部族就有十万人口。
东拼西凑、缺斤少两的五万人,来到南沧这块儿人生地不熟的地头, 估计随便遇到一位部族长老都要好生说话。
这是一步险棋,同时也是他一统大陆的关键一步。
如果他能征服南沧,那他就有足够权威让东桑与西辽重视自己。
如果失败,那便证明天命不属于他。
连四大境中最松散的南沧都搞不定,谈何一统大陆?
中州这块儿地,说好听点叫大陆咽喉,说难听点就叫四面受敌,朝不保夕。
他选于中州起势,便是一条破釜沉舟之路。
中州只可攻不可守,若攻无不克那大陆四面尽在掌握。
反之则必然中道崩殂。
万幸,那一次他来南沧,赶上了好时候,天命在他。
南沧各部内斗争夺第一部族,他横插一脚还得到祖父辈亲族的帮助。
如何同样也是生死存亡之际,他又一次涉足南沧。
但这一次,武道昭不知为何,总感到不详。
宿命之轮向来有始有终,他发迹于此,莫非也要葬送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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