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缸中之脑开始

    梦境中并没有常规意义上的空间尺度概念。
    即使驾驶着最快的飞船全速行驶，理飞到天荒地老也根本到达不了梦境的边界。
    这片“灰雾世界”却因为充当着连接现实世界与“守夜人”集体无意识的桥梁，而呈现出从现代到古代的规律性变化。
    越深入则越先进，甚至到后来肖恩都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守夜人”还是“人类”的集体梦境了。
    “当初观察站里的那十几个普通人明显不够格。
    ‘守夜人’这个亚人族群的形成，八成跟驾驶【光枢金字塔】来到这里的那位高阶‘心灵能力者’脱不了干系。”
    肖恩看着身边出现的越来越多的宏伟建筑，已经从中找到了不少六千年前人类巅峰时代的影子。
    不过，这个集体梦境虽然被“无名灰雾”族群固化，却不意味着它永远不会改变。
    就当肖恩站在一座摩天高楼顶端眺望东南方向。
    尝试通过那一点点拼接起来的各种线索，占卜自己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的时候。
    “嗯？”
    身边的墙壁忽然生出一点点霉斑，然后飞速扩散成一张张青黑色的人脸形状。
    只是轻轻瞥上一眼，焦虑、紧张、愤怒、沮丧、悲伤、痛苦、烦躁、不安、嫉妒....种种负面情绪就齐齐涌上心头。
    这还没完。
    咯吱咯吱....
    伴随着细小的啃噬声，人脸一样的霉菌一层层堆叠起来，竟将墙壁、地面甚至周围的空气都给啃噬一空。
    转瞬之间，原本笼罩在灰雾之下的科技化都市便完全消失在肖恩的面前。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依旧笼罩在灰雾中的诡异山林。
    “啊——！”
    一片刺耳的尖叫从他的脚下出来。
    低头一看，脚下竟是片片好像萎缩人头般的黑色蘑菇，此时它们正一边尖叫，一边挣扎着身体试图掀翻肖恩的双脚。
    再看身周，黏腻污浊的雾气环绕，头顶长着毛刺的月亮洒下一片霉菌般的惨淡月光。
    腥臭的山风吹拂而过，林间的树枝不停摇曳，没有正常山林的簌簌声，反倒发出一片嘻嘻哈哈的怪笑声。
    似乎每一片枝叶后面似乎都隐藏着一双阴寒的血色眼眸，让人一阵发冷。
    拍恐怖电影根本不需要重新布景。
    但在【灵魂徽记】垂下的如水清光中，这些怪诞景象就像是春风拂面，没有对肖恩产生任何影响。
    “距离目的地应该不远了。
    一路走到这里，终于惊动了大家伙，有那么些噩梦的味道了。”
    肖恩不惊反喜，甚至还有心情对这些足以将正常人吓尿的诡异景象品头论足。
    不过。
    即使是再怎么真实、恐怖的噩梦。
    如果不能抽离或者掩盖肖恩的记忆，那他始终都知道这里是梦境，只要主观不相信就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肖恩正要抬步继续向前，却忽然感觉身后有异，一阵阵刺骨的阴风不断吹在自己耳畔。
    回头一看。
    嘶！
    一只长发凌乱面目浮肿的恐怖女鬼正脸贴着背，不知道已然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
    外放出去的【第六感】被悄然蒙昧，根本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只剩下惨淡眼白的双眼与肖恩对视，刻骨的怨恨像海啸一样直冲心神。
    饶是肖恩向来胆大，猝不及防见到这么个东西，手一抖挥剑就砍了上去。
    霎时，一颗明亮的太阳落入林中。
    不仅仅是那女鬼，煊赫的剑光连带着这片诡异的林地都给一起劈成了碎片。
    ‘MD，吓你爷爷一跳。’
    肖恩清楚，虽说【灵魂徽记】挡住了记忆缺失，但“无名灰雾”只要能不断想办法撼动他的意志，说不定依旧可以趁虚而入。
    甚至如果“灰雾世界”能抽离自己的记忆，让他真正在乎、关心的圣薇、娜塔莉娅和一众朋友们出场。
    真的狠狠栽个跟头也不一定。
    林地破碎后景象又是一变。
    脚下一片白云好像巨型的棉花团，头顶偶尔飘过一座座房顶向下的城市。
    好像伸出手就可以摸到某座建筑的房顶。
    厨房里，一群粉红色的小猪自动跳上烤架，将自己烤得香气扑鼻。
    十几只烧鹅正在砧板上跳舞，注意到肖恩的目光，它们互相拍着油汪汪的屁股，对他发出无声的邀请。
    ‘大爷，来尝尝啊！’
    “谢谢，还是算了吧。”
    梦境越发荒诞离奇，难以理解。
    肖恩却始终不为所动。
    但梦境好像无穷无尽，随着他一层又一层掉落下去，也越发接近“守夜人”的“集体无意识”。
    慢慢的，一阵阵心悸涌上肖恩的心头。
    他意识到如果继续深入，说不定就会看到隐藏在“集体无意识”中的某种恐怖场景，甚至是“守夜人”诞生之初的秘密。
    “‘无名灰雾’大概也就是这点本事了，想要借助外力镇压我这个不速之客？”
    肖恩略一思忖就明白了“无名灰雾”的打算。
    别人可能不知道“守夜人”的集体无意识里藏着什么恐怖的玩意儿，他却是对“天倾之战”一清二楚。
    不过，肖恩没有忘记，自己要找的本就是【光枢金字塔】。
    “无名灰雾”想把他送到里面去，正是求之不得。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大地骤然裂开，肖恩继续向下坠落。
    脚下一片滔天的橙红色烈焰向他席卷而来。
    那是地心？
    不，肖恩掉进地底之后到达的不是地心，而是太空，那散发出炽热光芒的竟然是一颗太阳。
    可不就是物质世界中的红矮星BJSZ-5-79？
    只是此刻这整片梦中的宇宙都有些不太对劲。
    黑暗的宇宙虚空填充着粘稠污浊的“沥青”，远方的点点星辰和星系好像阴翳的五色霉菌。
    脏兮兮地惹人生恶。
    近在咫尺的红矮星上则生出一张愤怒的邪恶面孔，恶狠狠地瞪视着天空中的一片战场。
    轰隆！
    宇宙真空中空寂无声，但灵性世界中轰然响起一声炸雷。
    一位头戴高帽身披白袍手持哭丧棒的人影倒飞而回，狠狠砸落在一颗无人星球上。
    “这是...一位【神秘星环】【黑巫师】路径的四阶职业【鬼神】！”
    【鬼神】已经可以接收信仰，以人类神话传说、文学幻想中的某一位神明为骨架，渐渐取而代之，获得传说中对方的权能。
    肖恩认得，这位四阶“心灵能力者”化身的【鬼神】，便是苍术人神话中的【白无常】！
    对波之后，在他对面依旧纹丝不动的，却是一位同样身穿白衣脸色阴翳的三岁小孩。
    肖恩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祂，但只是扫一眼，无穷无尽的信息便从眼睛中、耳朵里甚至舌苔上接连炸开。
    甚至高维的信息，要在他这个三阶【龙骑士】的身上生出毛发、长出器官。
    那是以白矮星为【实相】的【文明猎犬·白翳公】！
    这是六千年，发生在一位四阶【鬼神】和【文明猎犬·白翳公】投影之间的战斗。
    也许不能说是战斗，只能算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