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灯奇谭

第2章


!"我不禁惊声大叫,手里的笼子差点被我抛了出去。
"你鬼叫鬼叫个什么劲啊!"侺明和肜平同时对我吼回来。
"这......这个......"我为难地看着装满萤火虫的笼子,再看看一脸不解的粗线条二人组,最后求救似地看向最后走进房间来的,神情阴沉的旋。
--这个,我手中的笼子里,除了萤火虫外,还装着--两只小妖怪啊!!
干巴巴的,比甲虫大不了多少的身材,穿着白色素缟布衣,提着个一明一暗的小灯笼,头顶生了两只仿佛角一般的突起。这两只在平常人眼里不过是比较大比较亮的萤火虫的小东西,竟然,竟然睁着一双与身体不符的又大又湿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突然想起祖母在我们小时候讲过的传说,这种妖怪,应该就是璃傫吧?由荧火虫幻化而来的小妖精,栖息出没于盛夏的湖泊泽畔间,只有几十天的生命,经常被鸦天狗和戊鼋等等级稍高的妖怪当成食物,于人完全无害的弱小精魅。本来,以我的眼力,平常是无法看见这样的小妖怪的,可是今天大概是因为发烧削弱了我的体力的缘故,沉睡在血液中的"那方面"的能力反而增强了不少--每逢生病,我总是能够看见更多平常看不见的,彼岸的居民。
这两个小鬼,似乎已经被侺明和肜平摆弄得相当凄惨,如果再不放走它们,等明早的朝阳照在它们身上,必死无疑!
一定要劝服那两个不知究里的家伙放掉它们才行!我心里这样想到。因为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抹杀彼岸之物,都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就算只是璃傫这样低等的小妖怪也同样不能轻视。否则,就等于和"那个世界"建立了联系,被无形的牵绊束缚在一起了。可是,问题是,要如何劝告看不见它们真面目的侺明和肜平放掉他们呢?像这样困难的问题,我只好用眼光向旋求助。
旋沉着脸色,向我摇了摇头。--他肯定是劝过了,只是效果可想而知。
"呃,那个......"我开始试图劝服那两个在不知不觉中抓住了璃傫的家伙:"你们不觉得那两只最大的虫子看起来很可怜吗?干脆放了它们吧!"--我没说谎,不信你们试试被两对泪汪汪的眼睛盯着看啊!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发烧烧到脑子了吗?" 肜平作势要摸我的额头,"只不过是两只虫子而已,有啥好可怜的!"
"可......可是,你没听过这样一个传说吗?"情急之下,我只得开始编故事:"传说野外特别大的荧火虫,是游荡在野外的屈死的无主孤魂,等待着七月鬼节时的往生时机。你们抓住它们,它们就只能继续徘徊在人世,你们就不怕会遭到亡灵的诅咒吗?"我好歹是听怪谈长大的人,慌忙间掰起故事来,虽然漏洞百出,不过咋听之下还真像有那么一回事。
"不,不会吧?那个只是传说来的吧?"瞧侺明和肜平的脸色,那两个单纯的家伙果然被我唬得一愣一愣,开始动摇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不是有许多科学家声称不相信法老的诅咒,结果死于非命吗?"我继续装腔作势地说道:"反正只是放掉两只萤火虫而已,也没多大损失吧?"
"嗯,好,就听你的。"侺明和肜平终于点头。
趁他们还没反悔,我打开床边的窗户,小心翼翼地从笼子里罩出两只璃傫,伸手放出窗外。小妖怪们立刻挑起灯笼,扬起藏在缟布衣下一对透明的薄翅,迅速飞进了夜色深处。
"这样一来,心里感觉比较轻松吧?"我将剩下的荧火虫连同虫笼子一起递还给侺明。
"嗯,还好啦......" 侺明心有戚戚焉地将笼子放到离自己最远的一张案几上,好像里面装着什么不吉利的东西一般。
"说起来,我们今天和怪谈还真是相当有缘,都和这些虫子有关呐!"肜平看了虫笼子一眼,无趣地叹了一口气。
"哦?此话怎讲?"一听到怪谈,我的好奇心立刻苏醒过来。
"是这样的," 肜平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似乎刻意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气氛:"还记得刚刚我跟你提到的旅馆后面那片很大的芦苇畔吧?吃饭前,我们听旅馆的工作人员说,那里曾经先后发生过淹死了两个来作修学旅行的学生的事!最令人不解的是,他们都是在没有任何人留意到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独自一人跑到沼畔去的,而且啊,他们被人发现淹死在湖里的时候,身上都披着一件近两百年前,清初当地盛产的一种白底金纹的名贵绸质刺绣长摆外褂哩......
"啊啊,你们这些家伙!"我生气地叫道,"难不成你们就是听了这个怪谈,刚才才特地跑去那里看个究竟的吧!?"
"呵,基本上是那样没错啦!"肜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他那头杂乱的短发,"不过我们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啊!只是觉得飞满萤火虫的湖畔实在太漂亮了而已!"
"就是啊!"侺明用力点头表示同意:"我们刚才还说,一想到那片芦苇畔还有几个月就要消失了,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还有几个月就要消失"?"我听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对,"这次回答我的是肜平,"听说等到年底,鸿轺乡这里要开发一片新的高级别墅区,结果决定要将那片芦苇畔全部填平当作是开发的土地了!"
侺明和肜平还在气愤地议论着,替那片即将消失的美丽芦苇湖畔大声叫冤。我将目光投在那只装满荧火虫的虫笼子上,那个小女孩子清澈的笑容,不知为何竟又再次浮现在脑海深处......
......那样一来,荧火虫,还有浜水而生的璃傫,全部都会消失吧?
......那样的话,"想要继续存在"的彼岸居民们的心情,又将何去何从?......
"够了,别想太多了。"感觉到一双手轻轻压在我的肩膀上,旋轻声说道:"那不是,我们可以改变的事实......"
本以为降下来的体温,竟然在半夜再次急速上升。
从梦魇中醒来,只觉得浑身发冷,但呼出的气体,却热得连自己都觉得烫得可怕。不敢惊动累了一天的同学,我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色看了看体温计上的示数--39.5℃!
我真的打心底开始厌恶起自己来。
和着半杯凉开水吞下两片退烧药,我又陷进了半梦半醒的睡眠之中。
"公子,公子,该起来了!"迷迷糊糊中,我感到有人在摇着自己。
"公子,公子,快起来好吗?"--"公子"吗?好古典的称呼,自从祖家的老仆人退休后,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
在发烧和药物的双重压迫下,我好不容易勉强睁开了眼睛。
碧绿的唐缎花染短裙,绿底金纹的小褂,手里打着一盏发着幽幽亮光的灯笼......还有,那张古典景致的脸庞......是她!?
"公子,你终于醒了!"早上所见的小女孩现在正站在我面前,露出清澈如露的微笑,"请跟我来,小姐已经等您很久了呢!"
等我很久?......我有和谁约定过要见面么?
"公子,快跟我来嘛!"小小的手拉住我的因发烧而变得格外冰冷的手,却依然令我感到彻骨的寒意。
果然,她是只应该存在背荫处的彼岸住民。
"请跟我来,"小女孩拉起我的手,引导似地让我从床上坐起身来。
女孩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黑夜中却格外清晰,声音如同暖玉化在空气之中,竟有种萦徊不散的感觉。
......即使这样,大家好像都没有被小女孩的声音吵醒呢......
果然,耳边隐约可以听到侺明和肜平平稳安静的呼吸声,连平常睡得很浅的旋,今夜也似乎睡得格外深沉。
"公子,这边请。"等我注意到时,自己已经不知何时下了床,正跟着小女孩一步一步走出房间。
踩在地板上的脚,没有半点知觉,在走路的,好像根本不是自己!
我想停下脚步,也想高声大叫,但是高烧的昏厥感却如同海浪拍打沙滩般一波一波袭来,阻断我的一切念头,只能勉强感觉到身体早已再也不受思维控制......
......我现在的体验,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经常提到的,所谓牵魂呢?......
奇怪,明明是只走了很短一段路而已,可是当我回头看时,已经看不见刚才所住的旅馆了。举目所见的,只有茫茫如幕的厚重夜色中,挂在天边的大得诡异的月亮,白如银盘。脚下,一条仿佛鬼物所走的冥道般的,被小女孩手中的灯笼照得发白的蜿蜒小径,曲曲折折通向不确定的未来
......已经,无法回头了呢!
"公子,外面夜凉,请披上外衣。"女孩将一件轻薄的织物披在我身上。
轻柔的绸缎质感,灯笼的晃动的光线下依然清晰可辨的白得发亮的颜色,金色的刺绣细致地描摹出一束一束吐蕊的苇花,风一吹便猎猎作声的广摆古韵......
嗯,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过呢......与这件外褂极其相似的描述......
银月,苍绢,小女孩晶莹透明的清澈笑容......我像是迷失在一个盛夏的旖逦梦境之中,而长夜,却还沉醉未醒......
什么时候,身边开始闪烁出一点一点萤火飞舞的细碎光芒,像月夜不知所措的寂寞魂魄,追随着冥灯的苍冷幽光,闪闪飞进视野的纵深之处......
月色如水,冷萤如星......
"公子,我们到了。"小女孩伸手向前方一引,无数萤火虫闪烁飘忽的荧光便让路般四散开来......
我顺着女孩的指示看过去,前方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娉婷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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