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威宁侯

第四百四十七章 孤家寡人


    在茫茫的人海里,如果彼此一眼,就已经确定是对方,这算不算缘分。
    可陈远知道,这不是缘分。
    在京城街头的遇到,不是什么巧合,这是王景弘刻意找到他的。
    「陈兄,一起走走?」
    陈远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夕阳西下,两人来到郊外的八宝山上。
    八宝山为北京西山山前平原上的孤立残丘,附近山间出产耐火土、白土、灰石、红土、青灰、坩土、黄姜、砂石等八种建筑材料,因此被称为「八宝山「。
    八宝山山势低缓,但可以一览整个紫禁城的巍峨。
    八宝山南麓原有元朝至正年间海云和尚所建的灵福寺。明朝永乐初年,相传司礼监太监「刚铁「墓修筑于此,旁边建延寿寺,后改名褒忠护国寺。以后成为明朝及清朝高级宦官年老离宫后的世代养老地,有寺庙、农田、菜园。
    褒忠护国寺的禅音袅袅,告诉这世间人,摒弃烦躁,摒弃浮华。
    陈远从王景弘出现这一刻,就已经明白了很多问题。
    这只幕后推手,就是他。
    难怪郭昆提醒自己要防着他,他在宫中的地位,如日中天,他过去的屈辱,不可能放下,只是陈远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
    凉风习习,王景弘享受着微风,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王兄,这些事情,都是你在幕后操纵?」虽然想到了大概率是他,陈远还想证实一下,「一个边关守将,没有朝中人的默许,哪里来的胆子假传圣旨,出兵瓦剌。可事情发酵,一切太顺利了,哗啦啦就抓了一大堆人,甚至把驸马、还有汉王也推上了风口浪尖。」
    王景弘微微一笑,望着远方:「都是陈兄料事如神,什么都瞒不过陈兄啊。」
    陈远苦笑:「可惜我后知后觉,现在朝中被文臣把持,武将下狱,将要掀开腥风血雨。」
    「这不正好吗?武将都抓了,从此被排挤,从此没有人到边境作乱了,陛下可以高枕无忧了。」
    陈远心中一动,莫非,朱瞻基也默许了他们的推波助澜,所以才这么多武将下狱?
    他轻声一叹:「文人治国,武人保卫平安,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如果没了武人,从此,边境更是不得安宁,草原铁骑长驱直入,中原到处是战火了。」
    王景弘轻蔑的道:「乱世,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经历的苦难,谁又曾放过了我。」
    陈远无法改变一个偏执的人。
    这个世界,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无畏,固执,乃至偏执,不羁,骄傲,甚至狂妄,即使到了绝境,也绝不认错,宁愿死,也绝不服输。
    他杀不了王景弘,因为知道,于事无补,而像王景弘这样的人,太多。
    他们是不同的生存理念。
    陈远遭遇的痛苦比较少,人生还算顺利,所以比较崇尚宽仁。王景弘不同,一直在生死边缘挣扎,在宫中,有了地位,却失去了做男人的资格,一辈子活在阴影中。
    「我明白了,陛下也在默许重用文臣,打击武将,你们就推波助澜。可是我不明白,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么?」王景弘仰头,顿了一顿,才道,「杀了李让也好,杀了汉王一家子也好,朱瞻基不就变成孤家寡人了么?你想,他做梦的时候,他爷爷会不会找他算账。」
    攻心,原来是攻心,这是要黑化朱瞻基。
    一个人,当沾上了亲人的血,当他又有几分良知。于是,就会失去进取心,变得冷酷,麻木,自我逃避,甚至放纵。
    「直接杀了朱瞻基,太便宜他了。」王景弘的声音,不掺杂一丝的感情,「这两年,他平叛乱,兴改革,蒸蒸日上,志得意满,群臣歌颂。可只要这一下,一下就可以众叛亲离,变成孤家寡人,你说,他能活多久?你说,史书上,又会怎么评价他呢?」
    疯子,真的是疯子,陈远无法理解这样疯狂的想法。
    王景弘回头:「我们合作如何?」
    「我们有什么可以合作的?」
    「我要报复的,只是朱瞻基,百姓的死活,我不管。可你有平定天下、安邦定国的才能啊。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朱瞻基一死,你就以三朝元老的身份掌控朝政,要做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
    陈远猛然看着他,这个诱惑太大了。掌控朝政,扶持傀儡皇帝,玩着玩着,君临天下。
    陈远心潮澎湃,谁遇到这种可能,都会激动,都会向往。
    但良久,陈远忽然一笑:「王兄,你想的太大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我的肩膀小的很,扛不了那么重的东西。人们不是评价我,贪花好色么,是的,我就是这样。所以,为什么放着清闲的日子不过,要去火焰上烤,做一个孤家寡人呢?」
    「你不考虑考虑?」王景弘似乎想要说服陈远,但发现,他已经走到半山腰了。
    只留给王景弘一个背影,陈远朝后摆摆手:「天快黑了,老婆做好了饭等我,回家吃饭去了。」
    王景弘愕然,又望向远方,目光渐渐变得犀利。你们有家,有儿女承欢膝下,我有什么?我T残缺啊。陈远,你走你的仁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看在你从来没有针对我的份上,你继续享了你福,朱瞻基,我是不会放过的。
    侯爷回到家,老婆们果然做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家里莺莺燕燕,老婆们各有风情。
    没有追问他昨晚消失的事,陈远感动得热泪盈眶,老婆们对我太好了,以后我不去临春楼了,呃,那啥,半年去一次吧,呃,一个月,一个月去一次,半个月,最少半个月去一次,不能再频繁了,否则,怎么对得起老婆们的通情达理呢。
    「采若啊——」侯爷唤二老婆。
    二老婆夹菜给蹇怡璇:「怡璇妹妹,你最近都瘦了,多吃点。」
    侯爷被凉在一边,又去唤春花,春花夹菜给秋月:「秋月姐,这是我做的,你尝尝看。」
    怪了,怎么都不理我,侯爷不甘心,又腼腆的凑到大老婆身边,她最好说话了,侯爷道:「明燕啊,冰儿在那边还好吗?」
    耿采若一瞪,董明燕歉意的缩了缩目光,给樊娘子夹菜:「娘,您吃菜。」
    桌上很诡异,樊娘子儿媳谈天说地,十分热闹。
    就可怜的侯爷,成了透明人,无论找谁,咳嗽啊,打断话题啊,插话啊,她们都不理他。
    侯爷可怜兮兮的,还以为老婆们通情达理呢,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吃了饭,他想去抱儿子,春花一溜烟抱着陈浩玩去了,留下陈远在风中凌乱。
    侯爷试着反抗不平:「咳,我才是一家之主,你们都给我过来。」
    采若白了他一眼:「得了吧,想当一家之主,也得我们认啊,孤家寡人的,你要当,自己当去。」
    硬的不行,侯爷来软的,涎皮赖脸:「怡璇,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宝贝儿——」
    「呕——」侯爷还没说完,几个老婆做呕吐状,一哄而散。
    侯爷呆了半晌,长长的叹气:「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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