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佑元年,八月十一。
丑时(凌晨一点)。
洛阳城东十里处,奔腾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在前狂奔的是一匹黄鬃马,“忍杀”姜长风把血杀团宗主寇彦卿驮在马背上,频频抽动皮鞭,试图甩掉后面的追兵。
宣徽南院使兼枢密使蒋玄晖带着二十名亲兵,逞着得胜之威,死死咬住不放。
笔直宽阔的驰道突然有个转弯,路旁两侧生长着茂密的竹林,在月光下随着微风婆娑摇曳。
蒋玄晖带人转过弯道,却发现只剩黄鬃马停在路边,正轻抬着左前蹄,大口大口打着响鼻。
“两个逆贼一定就藏在竹林,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旦发现,就地斩杀,本帅重重有赏!”
蒋玄晖武将出身,不过这些年一直担任朱温集团的“驻京办主任”,那些拳脚功夫早已十分生疏,此刻在竹林中搜索,感觉右眼皮跳个不停。
众人打着火把,四处搜寻了几十步,有眼尖的亲兵,发现不远处,有个黑影斜靠着一根粗壮的翠竹。
“大帅,快看,人在那里!”
亲兵们各执刀剑快速聚拢过来,却只听“嗡—嗡—嗡”的声响越来越近。
“啊!啊!啊!”十余名亲兵还没弄清情况,已被五寸长短的回旋弯刀割破喉咙。
“砰!”一个炸雷响后,地面升腾出滚滚黑烟,剩余的亲兵被呛得捂鼻流泪。
一道黑影像如来神掌一样,从竹林上空重重压下。
烟雾中只见这道黑影身形飘逸、闪躲腾挪,每一刀都伴着一声痛苦地哀嚎,直到片刻后一切归于平静。
“长风,好样的,回到汴梁,宗主我一定要好好赏赐你!”寇彦卿终于醒了过来,目睹着“忍杀”拼命救主,忙抚慰道。
“你终于醒了!”姜长风用袖甲擦拭着弯刀的血迹,冷冷的盯着寇彦卿,一步步走了过来。
“长风,你要干什么?”寇彦卿缓过神来,发现了“忍杀”的反常。
寇彦卿本能地爬起来,转身就想跑,却感觉有一丝寒钢的凉意,快速滑过自己的脖颈。
“为什么?”他这一生见惯了杀戮、阴谋和背叛,可当这一切发生在他的身上时,却感到愤懑与不甘。
“我救你出城,是因为宗主你曾经有恩于我,我必须报答!”
姜长风转身离去,走出十步外,忽得停住脚步,微微叹了口气,扭头说道:“我杀你则是奉命行事,因为梁王要让次子朱友珪接掌血杀团!”
“早晚有这么一天,我早该知道……哈哈,朱温,你这个猪瘟,早晚要死在这个儿子手上……”
寇彦卿拼着最后一丝气力咒骂着,脑袋无力地往后仰去,一抹鲜血瞬间从脖颈处喷而出。
姜长风没有再回头,信步向官道走去,他要火速赶往虎牢关,给梁王朱温复命,报告洛阳城今夜发生的一切。
深夜风更大了些,吹拂起落叶,姜长风已然看到官道旁四散的马匹,却突然生出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忍不住回头察看,果然有一个黑影安详地站在一丈外,今夜在宫城偏殿见到过,是皇上身边的四大护卫之一妙手。
姜长风忙去摸腰间的弯刀,却感觉背部蚂蚁咬噬般的疼痛已传导至心脏,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已汇聚,非要从心脏迸发出来。
他痛苦地痉挛着,下意识用双手捂住心口,可并无一丝血迹,不禁骇然地看着妙手。
“你究竟用了什么暗器?”
“是无影针!”
妙手轻蔑地笑着,“看样子,你应该是最后一波了,你很荣幸,是我今晚除去的第六个……”
虎牢关的中军大营,朱温背着手,焦急地来回踱步。
自从军以来,这是他第二次如此紧张。
上一次还要追溯到二十年前(884年),他在上源驿偷袭醉酒的李克用。
只可叹天意弄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了熊熊大火,李克用在护卫拼死力战下,只身侥幸突围。
也是从那时起,晋、汴两方形成水火不容之势。
今晚他遥控着洛阳城中的弑君行动,可都一个半时辰了,还是没有见到复命的“忍杀”姜长风。
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狡猾多疑的朱温,其实已经接到两拨情报人员的禀告。
第一波是不良帅李元方,策反的一名血杀,带着特殊标识,通过妙手的伏击地,报告了寇彦卿已带着控鹤军攻入宫城。
第二波是小黄门张瓘,策反的一名建昌宫暗探,带回了皇上的左手大拇指,报告了李晔已被穿心刺透,洛阳城已被完全控制。
朱温仔细查看了那段大拇指,很白很纤细。
摘去代表皇权的金雕龙纹玉扳指,可清晰看到,常年佩戴扳指的那块皮肤和其它部分相比,有着明显的肤色差。
因此可以断定,那手指不可能是移花接木,以假乱真。
但姜长风为什么还不回来……
“报——”一名小校飞奔入内,单膝跪地,奏报道:“禀梁王,据探马来报,河东李克用三万大军已在潞州城外安营扎寨,昭义留后丁会将军,再次恳求梁王火速增援!”
朱温摆了摆手,北线的李克用是心腹大患,西线的李茂贞、王建窥伺关中也不得不防,南线的杨行密频频试探,需要给他点教训。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确保洛阳城里,那个一辈子刚强不服输的皇上,永远不再瞎折腾。
用一万全副武装的控鹤军,打下一座空虚的宫城应该没有问题。
两个渠道的情报也已经相互印证。
不等了!
朱温终于下定了决心,叫来了传令官,号令三军五更天起拔,开赴潞州。
穷苦人家出身的朱温,虽然读书不多,却勤奋好学,喜欢闭着眼睛,听大儒讲有声历史故事。
他最喜欢别人拿他和魏武帝曹操做比较,同样是起于乱世,同样是据四战之地,同样是要统一北方,同样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他比曹操更操心、更发愁的是,家大业大之后的内部管理问题。
比如在潞州镇守的昭义留后丁会,从黄巢起兵时,就跟着他,如今却因猜忌,躲在潞州常年称病,不去汴梁……
比如在同州镇守的刘知俊,是他从时溥手下挖来的宝贝将才,屡立战功的同时野心不断膨胀,如今据说,蠢蠢欲动想要做关中王……
比如四处征战,如同救火队长的杨师厚,常年统帅汴军主力,横扫群雄。但据说也是遍选军中骁锐,光干儿子已经认了五百多个……
比如河北的王处直、王镕、罗绍威,虽然名义上归附他,但却首尾相连、暗通款曲,其实一直都是水泼不进、针扎不进的独立王国……
“唉!”朱温长叹一声!
“希望大唐皇帝在九泉之下,能理解朱全忠的苦衷,臣已年过半百,征战二十六载,尚未扫平天下,统一宇内,留给臣的时间不多了……”
他不知道大唐皇帝李晔,此刻正在洛阳宫城的椒房殿,和李昭仪缠绵悱恻,大战之后的酐畅淋漓,让他快乐地像个孩子,慢慢熟睡在美人怀中。
李昭仪用嫩滑的指尖,轻抚着他的脸庞,女人的身体反应和敏锐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君王,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男人……
鼾声四起的李晔,在一个半时辰后(卯时,五点),便要去明堂参加早朝,他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欢愉,浑然不顾,大脑中机械化的系统提示音,正一遍遍清脆播放。
【请宿主接收第四阶段任务,组建新军,击败来犯洛阳的朱温,完成任务后,将赠送精装版大唐山河地域图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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