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号当铺

我知道他是谁，老爷的侄子，吴生，一个英俊的男人。
    老爷其实对我很好，真的是很好，好的让其他的妻妾们都嫉妒。我虽不喜欢他，但也不讨厌他。甚至，心存感激，至少我不用流落街头或是风尘，我可以享受琳络绸缎，山珍海味，衣食无忧。可是我也是个女子，风华正茂的绝色女子，也渴望着，爱情，这种虚无而又飘渺，却又让人向往的东西。
    其实有时候，事情就这样简单，顺其自然，那个午后的邂逅造就了我的爱情，也造就了我今后的悲哀，可那有怎么样哪？至少现在的我，是那么幸福，幸福在吴生深棕色的眼睛里，幸福在吴生浅浅的微笑里，幸福在吴生温热的怀抱里。大概，凡是沉浸在爱情幸福里的女子是不是都会变得美丽，连府上伙房的长工都看了出来，老爷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哪？但他只是微笑地抚摩着我的脸，其实他一定知道他是无法给我那种美丽的男人，可他就是没有问，也没有追究。直到我接触死亡的那一刹那，我才突然意识到，其实最爱我的男人并不是吴生，而应该是他，我的老爷。可一切终究太迟了，当我接过吴生给我的那瓶小小的瓷瓶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
    “他没有子嗣，如果他死了，这所有的东西就会真正的属于我。”吴生的深棕色眼睛里突然没有了温柔，而是沉沉的黑色，我觉得好冷，落入了冰窖。
    “当然，还有你。”吴生淡淡的续道，这句话，也只是这句话，造就了我的彻底沉沦，沉沦在他黑色的眼睛里。我接过了那个瓷瓶，脸上露出了让吴生一直赞叹的笑容，可惜他并没有看见，我眼里的悲哀和绝望。
    在用那个小小的瓷瓶之前，我打开了一个成旧的木盒子，那是我可怜的母亲唯一可以留下来给我的东西。她说，那是一面神奇的镜子，它是我们家族唯一值得骄傲的宝物，可以看到你的前世和来生。可是这一生只可以看一次，因为启动那个镜子的魔力会吸取人生命的精华，一生只一次的窥探。我想我终于了解为什么我们家里的人会越来越少了，试问，谁又抵挡的了窥探命运之轮走向的好奇？
    我拂去了木盒上的灰尘，四散的尘埃落入了我的眼睛，呼唤出了眼泪。我只想看看来世，只一眼，看看来世的我和吴生，会不会在一起？我已经注定没有了今生，那窥探一下来世是不是并不过分？我凝视着镜子，舍我所有的精力，弃我毕生的生命。镜中的我，还是一样的美丽，我突然笑了，不因我不变的美丽容颜，而因身边的那个他，那个吴生的来世，正温柔的抱着我。我突然嫉妒起来世那个笑得好开心的我，也突然好期待死亡，因为冰冷的死亡之后，将会是个温暖的来世。
    当我收起镜子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推门而入的老爷，我徐徐的站起身，趁他转身关门的时候，把瓷瓶里的液体倒入了茶杯，然后，对他露出了笑容，绝色的，倾城的，也是，诀别的。
    夏天已经过去了，莲花池里的莲藕一定很大吧，可惜啊，我什么都没有留下。我缓缓地倒在了老爷的身上，对于这个男人的债，还是让我来生再还吧。
    ※※※
    当铺。
    莲拎着一个黑色的箱子，愣愣的站在门前，有着奇怪生物浮雕的大门显得很是成旧，让莲产生了许些的退缩，自己带来的东西会不会当个好价钱哪？
    “这位姐姐，你到底进不进去啊？都站了三刻钟了哎！”站在莲身后的小龙不耐烦的问，真佩服自己竟然也陪她站了这么久。
    “啊？哦，进啊！”莲望着眼前的少年，语无伦次起来，慌手慌脚地推门而入，小龙顺手推了莲一把。
    “林妖，生意上门了哦，快下来啦！”小龙把书包随意一扔，拉开了他的大嗓门。
    “鬼叫鬼叫的干什么？我还没聋哪！”林妖慢悠悠的走下了楼梯，一身黑色的衣服，一头黑色的头发，还有那张，让莲都自愧不如的美丽容颜。
    “你给我上去做你的功课！”林妖打了一下小龙的脑袋，吩咐。
    “知道了啦！你好罗嗦哎！”小龙不情愿的看了一眼莲手中的箱子，好奇宝宝的性格又一次让他对箱子里的东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哪？只好乖乖上楼了。
    莲有点不知所措的望着眼前的男子，他的眼睛里有太多的嘲讽和冷淡，没有温暖的感觉。不自觉的抱紧手中的箱子，好象是溺水时的浮木般珍贵，却不知浮木也有沉没的命运。
    “小姐，你想当什么？”林妖含笑的看着莲，就象一个猎人找到了一个好猎物般的欣慰笑容，这个世界上总有不断为了金钱出卖任何东西的人类，有时候，猜测下一个典当物品都会成为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哪！
    “我想当这个！”莲把箱子放到桌上，打开盖子，一面古色古香的铜镜，有着雕刻精美的花纹，但大概是年代久远的原因，镜面显得模糊不清，惶惶忽忽的折射着屋内的烛光，让人目眩神迷。
    “镜子吗？”林妖轻拂了一下镜面，镜中有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好象是林妖，又好象不是，林妖的心头一颤，一种奇怪的感觉，陌生和熟悉并存。
    “据说是来世今生镜，可惜我没有验证过。”莲有点无可奈何的可惜。
    “哦？为什么？难道你不好奇吗？”林妖问。
    “因为看了以后就会死的哪，我还不想死！”莲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不管时光如何流逝，年华如何变化，凡是沉浸在爱情中的女子总是那样美丽，淡淡的笑容，就很幸福。
    “是吗？”林妖转过身从一个木盒中拿出了一张纸，“那就请你签下这张契约书吧。”
    “你不问我想要多少钱吗？”莲好奇的看着林妖，问。
    林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没有关系，你尽管开口。”
    “那，我想要五十万。”莲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了一个价格，本以为会被一口拒绝，却没有想到得到了林妖爽快的回答：“好的。”
    “真的吗？”莲有点不可相信，没想到这面很有可能只是一面普通古镜的镜子竟然可以卖到这么一个高价。
    “当然，只要你愿意。”林妖悠然的坐进了他的那把太师椅，心里有种好久都没有过的跃跃欲试的兴奋。
    莲没有再说什么，快速的在那张纸上签下了名字，从林妖那里接过了一张支票。
    “那，告辞了。”莲向林妖微微的欠身，准备离开。
    “如果，”林妖看着莲，意味深长，“如果你想用这面镜子的话，你可以再来找我。”
    “啊？”莲有点奇怪的看了一眼林妖，没有再说话，快速的转身离开。
    不论是能知道来世还是可以知晓今生，人类总是可以忽略很多东西吧！林妖用手摸着镜面，冰凉的触觉从手心处一直渗入身体，连心脏都为之麻木。
    ※※※
    今世。
    我叫莲，是的，莲花的莲，我喜欢莲花的清丽中透着的妖艳，凄美中的脱俗，徭役生姿的不仅是莲花的表象，更有风华绝代的内里。我想我的父母一定早已预见了我的美丽，才会帮我取了一个如莲花般贴切的名字吧。其实这个尘世美丽的容颜并不很有用，金钱和权力的作用实在太大了，大到你可以用钱来换取一个美丽的人造容颜，所以对我来说，我更喜欢钱。可上帝总不让人十全十美，如果他给了你美貌，就不一定给了你金钱，如果他给了你金钱，就不一定给了你美貌。但是万一如果他给了你金钱和美貌双重的恩赐，那么他很可能少给了你头脑。不过幸好上帝还给了我头脑，所以我聪明。
    我喝了一口秘书冲泡的咖啡，香浓的味道顿时充满了整个口腔，透过落地窗我可以看见办公大楼下的车水马龙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为生计奔波的人啊，那样的卑微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的眼神里露出了轻蔑，我想我也有这样的资格，作为一家全球规模的大公司的设计总监，轻易的享受着有些人想都想不到的奢侈生活。
    “你为什么不笑，这样的容颜，可惜了啊！”很好听的男性低哑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徐徐的回头，就又注定了这一生的，幸与不幸。太阳光透过茶色的玻璃折射进来，阳光中我看不太清他的脸，只有一种恍惚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心痛没来由的遍布全身，连呼吸都没有了条理。我想我一定是上个辈子和他有什么孽缘没有理清，才会在这一世继续纠缠。他清秀的让女人都嫉妒的容颜印在了我眼里，直到灵魂的某一角落，唤醒了一个东西，它叫做爱情。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爱上他，也许只是我太孤单了，或许只是命运的捉弄吧！没有人可以理解为什么象我这样优秀的人会爱上一个快递，如果那天我没有收到什么邮件，如果那天来送的人并不是他，如果那天秘书不是因为有事跑开而让他直接闯进来的话，也许一切都会改变也说不定，可是这有什么用哪？命运的安排从不会因为几个如果来假设的。其实命运就是这样，顺其自然的发生着很多意想不到的所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