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面人

    夜幕降临，市中心的一幢摩天大厦。
    周玮迈进这个大厦，里面没有人。
    他走进电梯，按下了顶层。
    电梯缓缓上升，过了一刻钟，才停下。
    已经到了顶层。
    电梯门打开，周玮走了出来。
    眼前是一个大门，旁边放置着一个按钮，上面有十个数字，是开启大门的钥匙。
    周玮的手指覆在密码锁上，按下了四个数字。
    大门缓缓打开。
    周玮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过百尺的诺大办公室，全景落地窗，天鹅绒沙发，大理石地板，红宝石吊顶，每一样都昭示着主人的身份显贵。
    主人正坐在窗前的老板椅上，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西装肩角处闪着些许银白光芒。
    桌上放着一瓶已经醒好的红酒，和两个红酒杯，主人应该早已经预料到会有人来。
    “你来了。”低沉略带喑哑的声音，就像是桌上的这杯珍藏多年的醇香红酒，令人晕眩。
    “不是你约我来的？”周玮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以为你会去孤儿院。”
    “这里才是孤儿院原来的地址。”孤儿院几经搬迁，现在这里才是三十年前孤儿院所处的地方，原先的孤儿院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幢高高的商业大厦。
    所以，卡片上的老地方指的是这里。
    周玮将卡片扔到了桌子上，“徐天朗，你在玩什么把戏？”
    随着话音落下，灯光微闪，隐匿在黑暗中的主人终于现了身。
    青年戴着一张黑色面具，大半张脸都隐在面具后，在目光对视的一瞬间，尽管没有看到他的脸，但周玮已经认出了他。
    然后，周玮立刻举起了枪，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警官，不用这里紧张，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徐天朗刚抬起手，就被周玮喝止住了。
    “不许动！”
    徐天朗发出一声低笑，“我只是想倒杯酒而已。”说着，他举起双手，“我身上什么也没有，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过搜搜看。”
    周玮有些怀疑，以他所了解的徐天朗，诡计多端，所以他没有轻举妄动。
    “唉。”徐天朗似是对他的不信任有些无奈，开始旁若无人的拿起酒杯，倒起酒来。
    周玮拿着枪，迟迟没有开。
    徐天朗似乎也笃定了这一点，所以看上去冷静闲适。
    半晌，徐天朗倒好了酒，端起酒杯，朝着周玮示意，“不过来喝一杯吗？”
    周玮对上他的眼神，缓缓放下了枪，走了过来。
    这一刻，他们仿佛不是警察和罪犯的敌对关系，而只是两个相识多年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你怎么知道密码是我的生日？”徐天朗提起方才周玮按下的密码。
    “是你告诉我的。”周玮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魔方，放在桌上，“还给你。”
    徐天朗拿起魔方，随手把玩着。
    记忆会随着时间湮没，但有些极其难忘的事，却会印在心里，一生都难以抹去。
    那天，是孩子的生日。
    最好的朋友送了他一个魔方，他高兴极了。
    过两天是他好朋友的生日，孩子也想送他一个礼物。
    好朋友正好奇地翻动着杂志，眼睛盯着上面的海盗船看得出神，羡慕地喃喃道，如果我要有这么一个船就好了。
    孩子想给好朋友做些事。
    他偷了钱跑出去，买了一个海盗船，想送给他的好朋友。
    结果，事情被发现了。
    孩子受到了惩罚，他的好朋友哭了，孩子笑了。
    “徐天朗，为什么要回来？”周玮看向徐天朗，既然保住了一条命，又回来干什么，“你不要以为我会对你手下留情。”
    徐天朗轻笑一声，“警官，你去找过言琪了吧？”
    周玮的脸色微变，他所有的一切行动徐天朗都知道，刹那间，他意识到了什么，“院长和老师是你安排的？”
    是徐天朗故意引他去见院长，从而得知那天的真相。
    徐天朗不可置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天朗轻晃着酒杯，“我想找你合作。”
    ”我们没什么可以合作的。”周玮冷声道。
    虽然从言琪的盘问中得知徐天朗没有杀过人，但当年徐天朗参与过绑架案，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果然还是一样的固执。”徐天朗似乎对周玮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徐天朗，你知道我是警察，无论谁犯了罪，我都一样会抓。”周玮对着他道：“念在一场相识，你跟我去警局投案自首，法庭会轻判你的。”
    如果只是绑架，没有杀人的话，是不至于判死刑的。
    徐天朗打量着他，眼眸看不出色彩，“警官，你找过言琪，知道杀人的是谁了么？”
    周玮说不出来，事实上他用了各种办法，都没办法从言琪的口中得知幕后主使。
    言琪做假口供害徐天朗，背后主使人的目地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徐天朗做替死鬼。
    但像言琪这种胆小怕事的人，即使用坐牢威胁，他都不敢说出幕后主使人的名字，这说明那个人的势力很大，令言琪害怕到了极点。
    “你知道是谁？”周玮看向徐天朗。
    徐天朗盯着他，目光中出现一抹狠戾，“当然，他可是害得我一无所有的人呐。”
    周玮看出了他眼眸中的仇恨。
    “这个人你也见过的。”徐天朗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的名字。
    周玮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惊。
    其实他也一直在怀疑这个人。
    从那次在夏家搜查的时候，他就察觉出了夏宇的奇怪。
    再加上想起之前徐天朗闯进夏宇家里，拿枪指着他的场面，他已经看出了夏宇的表演型人格。
    他的害怕是装出来的。
    只不过，因为没有证据，只是周玮个人的直觉，所以他没办法抓夏宇回来调查。
    “你这次回来，是找夏宇报仇？”周玮看向徐天朗，目光沉了下来，“徐天朗，你不要轻举妄动，夏宇有罪应该交给法律制裁，你要对他出手就是犯罪。”
    “警官，每个人都要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徐天朗注视着他，然后缓缓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当光照在他脸上的那一瞬间，周玮的瞳孔猛缩，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心脏在一瞬间剧烈震颤。
    他想开口说话，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人是徐天朗，他是无法将眼前的这个人和他记忆中的徐天朗结合在一起的。
    大半张脸都残留着被火灼伤的痕迹，丑陋扭曲的面容，形成一道道的沟壑，都不能说是一张人脸，更像是个恐怖骇人的怪物。
    没人能从这张脸上想象出，他曾经是个俊朗出色的明星。
    周玮现在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徐天朗就带着面具，他以为徐天朗在戏弄他。
    “这就是我付出的，为了活下来的代价。”徐天朗指着自己的脸道。
    周玮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你恨夏宇，但你应该相信法律，我们迟早会抓到他的。”
    徐天朗淡淡道：“警官，你以为我会对他做什么？一枪杀了他？那未免太无趣了。”
    周玮看向徐天朗，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所说的合作，是警民合作。”徐天朗神色自若，“你最近在查一个叫王国的恐怖分子组织，夏宇就是他们的首领。”
    周玮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
    “是一个人告诉我的。”徐天朗道：“夏宇的堂叔，也是兰德尔家族的现任掌权者，威尔森。”
    周玮曾经查过夏宇的背景，当然知道这个威尔森是什么人。
    不久前兰德尔家族的一场内斗中，击败了他的侄子洛赫，成为了兰德尔家族新一任的家主。
    能亲手杀死自己侄子的人，威尔森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威尔森救了徐天朗，目的就是让徐天朗去对付夏宇，他相信徐天朗有这个能力。
    同时，他还将夏宇的身世告诉了徐天朗。
    夏宇是个疯子，出国之后，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不断的杀人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欲望，他开始研究一种药，令人神经失常的药。
    Desvastate就是他研究出来的成果。
    周玮皱起眉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徐天朗端着酒杯，缓缓喝了一口酒，“我会要他付出代价，警官，破了这件案子，你应该又能升职了吧。”
    周玮的脸色微变，两年前他因为破了徐天朗这件大案而升职，徐天朗说的这话分明意有所指。
    “你不要轻举妄动。”周玮盯着他道，“你既然知道夏宇的身份，就应该明白他有多危险。凭你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斗得过他。”
    “这可不一定。”徐天朗玩味地看着手里的魔方，“警官，我知道他手里有一个‘New Era’的犯罪计划，如果我把这样东西交给你，你应该能把他送进监狱吧。”
    周玮怔了一瞬，他也听说过这个计划，但对于这个计划的内容，警方却一直追查不到。
    况且，夏宇怎么会让徐天朗拿到他的犯罪证据。
    可能性只有一个。
    “你收买了夏宇身边的人？”周玮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徐天朗把玩着魔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警官，现在有兴趣来合作么？”
    杯中红酒摇曳，漆黑地如同漩涡的眼眸，氤氲着欲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