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他一起渡过

第一О一章 报应(六)


    “孩子莫事?”卓豹赶到医院就问。
    “哟呵,这时候想起儿子了,这么久电话也不来一个,我以为你有大老婆把小老婆忘了?”向倦飞在医院拐角越说越气,“孩子在输液,身体倒无大害,但孩子老是哭老说他怕,我怕吓出病来。你说范娟干的什么事,有血海深仇冲我来,朝孩子下手算人吗?老娘要告她!”
    卓豹一拳擂在墙壁上,忿忿地说,“如果有‘如果’,不消你说老子立马剐了她!”
    向倦飞反而有些诧异,大眼睛里写满大大的问号,那似乎在问“那是你千护万顾打死你也不与我结婚的大老婆,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不扯聊斋,实话告诉你,那死婆娘把我害苦了!刚才老爷子发短信符号警示,约为在护城河见面。你猜发生了什么?梓真被绑这事捅破天了,被隆岩市委书记知道,他批示老爷子要从速侦办,还你一个公道,说什么要为隆岩市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那死婆娘进看守所,把她知道的‘我的事’全抖了,矮个‘条子’暗示她,她都不理。死婆娘!憨婆娘!”
    事情发展变化之快、恶化程度之严重,向倦飞始料不及,像百年未见山洪席卷村庄,像千里奔雷响彻耳畔。向倦飞反而冷静,不再纠缠枝节,问“老爷子怎么说”。
    “没发逮捕令前赶快跑路!抓不到,少波及人;若抓到,一串人倒霉,隆岩市官场天翻地覆。老爷子给我争取了三天时间!”卓豹语音颤颤、伤疤抽动,看得出来他在努力保持镇静。
    “跑哪里?”
    “哼哼,狡兔三窟,我早有安排!你不知道为好,‘条子’问话,按事先约定的回答;若抓到我,我发誓死也不供你!照顾好自己和儿子……”卓豹停了一会儿说,“我名下产业看来要被充公,范娟的三四百万就看她的造化,你的产业要设法保住!之前的账做好没有?”
    向倦飞点点头,卓豹抱住她说,“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范娟一马;范娟的财物如没保住,田恬托你照顾。走了,保重!”
    卓豹消失在夜色中,就像康桥的云彩,悄悄地来,悄悄地去。
    医院长廊静寂,留下心情复杂的向倦飞踟蹰。按法律,据她耳闻的劣迹,卓豹死有余辜,不值同情;察德行,卓豹拈花惹草、霸道专横,少懂女人心,不值留恋;说感情,卓豹不管害他女人做过什么,在濒临绝境时想到的是保全老婆孩子,多少值得些尊重,至少死后值得烧些纸钱祭奠。刹那间的感动划过她心房,又马上被他留下的负面遗产所包裹,如同蚕吐丝作茧自缚一般。面对警方问询产业由来,她能从容作答吗?留下孺子,今又遭绑架恐吓,能挺过这场劫难吗?面对范娟,她该如何选择,饶恕这个贼婆娘还是落井下石……这些劫难,如条条河流横亘在前,没有舟楫,叫她如何横渡!
    哭声传来,向倦飞进入病房安慰梓真。
    “梓真被绑被书记知晓了,可能会起风暴。”第二天一早,向倦飞将白娟叫到办公室说。
    “蝴蝶效应,陈斌也料到了,没想到这么严重。舅母,我能做些什么?”风雨将临,命悬一线,白娟说话也很干脆。
    “公司是我们两家的心血,一定要保全它!”向倦飞动情地说,“第一,不能把陈斌扯进来,公司占比、入股的钱的来源,无论怎么诈都按约定的说。咬死不松口!第二,我是当事人,传讯是迟早的事。加上卓梓真受到惊吓,有点异常,我带他到南州看病。对外人也这么说。你暂时负责公司全面工作,这是委托信。一定把公司看紧点!第三,最怕负面新闻对公司造成冲击,叫海明立马勾兑媒体圈,不得炒公司负面。第四,如果查公司,公司要配合,私下不得让员工乱嚼舌根子。这些事要盯准火候,暗地里做!”
    “我晓得,舅母。昨晚和陈斌也一晚未睡,老想这个事。”
    “陈斌啥意见?”
    “跟您交待的事差不多,不过提醒舅母要把卓豹的事想严重一些。”
    “嗯。辛苦你了,侄媳妇!”
    传讯在卓梓真看病回隆岩的第二天进行。一男一女两个公安用不带牌的警车,将向倦飞从别墅接到公安局。问询时,男公安给向倦飞泡了一杯茶,还问了卓梓真的情况,向倦飞一一作答。
    “向总,卓梓真被绑一案,按照程序叫您来配合调查,也希望向总对您说的话负责。”公安在向倦飞对面坐下,男公安说套话开场。
    “嗯,问吧。”向倦飞第一次进警局,语气虽平静,心里却多少有些发毛。
    “你与卓豹、范娟,啥关系?”男公安前恭后倨,问题突兀撞来,犹如一座山降临三尺头顶,让人猝不及防。向倦飞额头见汗,语音有点抖,“干亲。卓语溪的干爹干妈。”
    “范娟说孩子是卓豹的……”男公安抛下半截话,眼神如刃盯着向倦飞,似乎要从她发慌的神色中逼出答案。向倦飞理了理鬓发,调整了僵硬的坐姿,冷笑道,“到底是谁的,没做过DNA,我不敢肯定。”
    “怎么讲?”
    向倦飞似乎更加从容、放松,呷了一口茶,就像聊起邻家的故事一般缓缓说道,“都说家丑不外扬,今天我就把卓家祠堂‘天字一号丑闻’摆个你们听。卓豹是平阳场出了名的流氓恶霸,平阳场有姿色的女人,他想要没有搞不到手的。范娟算一个,我也逃不脱,这些事是真是假,你们到平阳场一查便知。我呢是怀起卓语溪被拐卖到卓家作媳妇的,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说实话,对卓家多少有几分恨意。我那男人叫‘烟灰儿’,卓豹的堂哥,大我二十岁,又得肺痨,干那事不得劲。那时遇到党的政策好,恰好遭遇公公过世背债,穷则思变,便借着‘堂弟+干亲’的关系,租卓豹门面做生意。哪知这是个坑,卓豹垂涎我美色,仗雇主名头隔三差五纠缠、要挟我。一个外乡女人、一个被拐媳妇,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最终还是遭了他的暗算。卓梓真上身前,我与他们都同过房,所以孩子是哪个的我真不清楚。但申明一点,卓梓真无论是哪个的,他只认卓剑做爹不认卓豹当老子,这是在卓家祖宗牌位前起过誓的,这个话卓家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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